“投宋？你真当你蒙兀国就天下无双了吗？”

    “合不勒好歹也是一方雄主，你真的会以为，他会因为伱们父子两个，便不惜冒着与我大金为敌的风险，与你们报仇吗？”

    “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想，只是看起来聪明罢了……如此多的选择，你却偏生选了一个最下等、最有可能陷你部落于不复的一个。”

    “趁现在还有余地，你若是回头，我，我或许可以求四太子饶你一命，你可知道我的身份？他是……”

    徒单月是真的有些慌了起来，她对于阿秃儿父子两个的话只听了个大概，但见这两人一个往西、一个往南，竟然也推测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别的地方都好说，要是落到了宋人的手里……反正宋国女人在金人手里是个什么下场，她或多或少也是知道的，加上自幼便被儒家思想给熏陶了个遍，这个女真人，骨子里甚至要比许多汉人还要保守。

    所以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还是金国女人的身份，落在汉人的手里，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也速该专心骑着马儿，自打从汴京城里出来之后，他已经记不得骑了多长时间了，只晓得月亮换了好几个位置，刚才和自己父亲分别的时候还在头顶上，现在，已经是落在了自己的身后了。

    身后的人追得越来越急，更加让他笃定了这女人的身份不一般，既然不一般，那便是他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了。

    自然了，如果能够遇到宋军的话，那便又是另外一个说头了……往南去最近的宋军是在太康，他身为蒙兀国的主将，自然也是见过地图的，虽然中间隔了二百里的路程，但是，万一呢？

    “你刚才说过了，完颜兀术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现在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安静一些，等我到了宋军大营之前，自然会把你给放了。”

    也速该也不是个傻子，既然金人的目的是要这个女人，那么人活着，一切都好谈，就算不谈，手里头也多一样威胁对方的东西；可若是人死了，那就再没了别的选择，也没了别的退路了。

    “宋人，宋人最是可恶了！”

    徒单月仍旧试图给这人洗脑，短时间的接触下来，她也发现了，这也速该虽然长得壮，显得有些不太聪明，但是心计却是要远胜于他那有些怯懦的爹，这种人，反而最是计较利益得失的。

    “宋人心高气傲，连我大金都不曾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们这些个草原上的子民！你在我女真帐下，尚且可受一将之礼，若是到了宋人那里，恐怕只能去干些杂活儿，做一个奴隶下人罢了。”

    “宋国皇帝，宋国皇帝无赖至极，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上一瞬兴许还能做做样子，与你把酒言欢，下一瞬说不准就要了你的性命。”

    “你蒙兀与宋隔得如此之远，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到时候你蒙兀国与别的部落开战，他们哪里能够帮的了你的忙？！”

    “你不是个蠢人，便不该做些蠢事！”

    “你说够了没有？！”

    也速该被她越念越烦，忍不住怒喝了一声，等她安静了下来，便非常冷漠地问了一句：

    “你们能赢吗？”

    这话好似一支穿心利箭，让徒单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打去年我们到了战场开始，从南阳到汝州，再到郑州和嵩州，你女真可赢了岳飞一次？”

    “我就告诉你，有岳飞那样的人在，你们女真失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而且……”

    “而且，你们把宋人得罪的厉害，宋国人人都希望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如果你们败了，这天下，又有你们的容身的地方吗？”

    这一句句的，把徒单月直接给弄得有些自闭了，道理她当然知道，可是就连是她，也不愿意承认，在劝谏完颜兀术的时候，也是让他退出关外罢了，并未说什么其他的后果。

    如今被一外人说起，一种无来由的恐惧，从她的心底升了出来，蔓延到了全身。

    她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有亲眼见到过，可是话说回来，没见到过就不代表没发生过了，那五国城她小的时候也是去过的，那间人站在里头连腰都打不直的牛圈，她也是见过的。

    而正是在那间牛圈里头，关了宋国的两个皇帝！

    还有许多宋人与宋人有关的事情，不管是他们的女子还是忠臣，不管是他们的宗室还是百姓，每一个徒单月能够记起来的名字，背后都是一个足以撼天动地的悲剧。

    如果发生在金人的身上，那么……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好的是，她也不用去想了。

    因为一支利箭破空的声音，让她和也速该的心，都沉了下去。

    后面有人敢放箭，只能说明一点：

    哪怕是徒单月死在这里，他们也要拿到也速该，也就是说，也速该这手里头护命的东西，已经不管作用了。

    “放下她，不然，射死你。”

    这是纥石烈志宁的声音，徒单月和也速该都想错了，他敢放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金人放弃了徒单月，而只是志宁觉得，自己能射中这个蛮人，所以才的箭罢了。

    不然的话，要放箭也不会只放一支了。

    也速该喘着粗气，看了眼身后伏在马上的女人，又看了看志宁背后的月亮。

    中原真不是个好地方，连月亮也比草原上要黯淡了许多。

    只是短暂的发呆，很快，他便从马的左侧拿出弓来，又从右边拔出箭矢……志宁见了他这副模样，将神臂弓扔给了边上的亲兵，自己也拿了弓箭，做出了与他相同的姿势来。

    论起射箭，纥石烈志宁自认为是女真第一，而也速该，则觉得自个儿是草原第一，他们能有这样的感觉，自然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毕竟人的自信，不会凭空生出来。

    “咻~”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箭，究竟谁才是第一，终究是没能分得出来。

    因为他们都中了对方的箭。

    志宁捂着肩，拦住了围上来查看的众人，而另外一头……

    也速该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地，终究是坠了下去。

    临了，他还不忘记拉了一把马背上的徒单月……这人个子终究不是白长的，甚至连马都被他给拉翻了。

    两人一马，就这么掉进了边上的蔡河里，发出了好大的一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