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过午饭以后，姚冬夏开车把几个人都送到了机场。

    宋晓琴的飞机要比路安之他们早一些，因此先登机走了。

    宋晓琴一走，这段时间习惯了和宋晓琴呆在一起的纤纤还有些不习惯，一会儿问一句“姐姐呢”，一会儿又问一句“姐姐呢”，直到他们也要登机了，才安分下来。

    已经有过了一次坐飞机的经历，小家伙自觉老手，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而是给路安之和张素馨介绍起来：

    “这个是走廊，这个是飞机，这个是安全带……”

    “这个是飞机跑开了。”

    “爸爸，妈妈，系好安全带了吗？”

    “飞机起飞，要难受，要坐好。飞起来就么有事了。”

    “妈妈，拉住纤纤的手。”

    “爸爸太远了，拉住记几的手。”

    这一回她是挨着张素馨坐的，因此这么说。小话痨在飞机起飞以前叽叽喳喳，可当飞机即将攀升的时候，她立刻就闭嘴了，小脸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一直到飞机攀上一定的高度，开始平稳飞行以后，小家伙才终于放松下来，恢复了活跃。

    不过飞机上到底无聊，小家伙中午又没有睡觉。没过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

    这也省了路安之和张素馨提醒她飞机上还有其他客人，让她高兴唱歌的时候小声点。两人也睡了一会儿，感觉飞机颠簸时，才又醒过来。

    “妈妈，那系什么呀？”

    纤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看着斜飞的飞机窗外问道。

    路安之转头看了一眼，隔着走廊的张素馨温柔地回答纤纤：“那是房子。”

    纤纤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房几好小呦！”她说话的时候腔调怪怪的，竟仿佛是在戏谑似的。

    不过她指着窗外地面上那在视野里缩得极小的一排排房子，倒是没什么恶意。这腔调只让人觉得有点可爱有点嗲。

    路安之忍不住问：“她这又是从哪学的腔调？”

    张素馨道：“谁知道呢？”

    而张纤纤“嘿嘿”地笑，十分开心。

    路安之看了张素馨一眼，忽然想张素馨如果这样子说话，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噫！还是算了！

    怪不适应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

    张素馨注意到了路安之的眼神，白了路安之一眼。

    飞机开始降落，纤纤又有些紧张起来，向张素馨伸出了手，说：“妈妈拉住纤纤的手。”

    张素馨便拉住了纤纤的小手。纤纤又转过头来提醒路安之：“爸爸拉住自己的手。”

    路安之只好配合地用自己左手拉住了右手。

    之后飞机着陆，小家伙一脸紧张，便顾不上说话了。

    直到飞机在跑道上滑行而过，速度降了下来，她才长长出了口气，说：“哎呀，终于停啦！”

    这话引得和路安之坐在同排的乘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路安之道：“你女儿真可爱。”

    路安之说了声“谢谢”，心里十分愉悦。

    他看了一眼张素馨，见张素馨也在抿唇轻笑，心想看来张素馨也和自己一样，听到有人夸纤纤，比什么还高兴。

    拿行李下了飞机，走到出站口以后，路安之和张素馨拉着纤纤，就看见张宇之和苗素琴已经等在那里。

    两人一看见路安之、张素馨和纤纤出来，就迎了上来。

    苗素琴笑容满面，说：“你们可算来了。纤纤，还认识不认识我是谁？”

    纤纤一时间有些拘谨起来，往路安之和张素馨后面缩了缩，但还是回答道：“扰……扰扰……”

    苗素琴越发喜笑颜开，指了指张宇之，问：“这个呢？”

    纤纤看了看张宇之，见张宇之一脸严肃的样子，愈发拘谨，低低地说：“系……系扰爷……”

    小家伙并不知道她姥爷其实是在紧张。听到纤纤叫一声“扰爷”以后，张宇之才稍微好了一点，勉强笑了笑。

    分隔一段时间，张宇之一下子又有些放不开了，连纤纤都不如。

    苗素琴想要抱一抱纤纤，张宇之站在旁边跃跃欲试，但纤纤小家伙跟姥姥姥爷分别日久，一下子还放不开，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苗素琴抱。苗素琴只好作罢。

    站在苗素琴旁边默默不动的张宇之比苗素琴还要失望。

    苗素琴道：“行了，别在这里站着了，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引路安之一家三口往地下停车场走去。两口子都是上了一辈子班的教师职工，自然是有些底子的，家里也有一辆车，只是不像路安之买的那辆那样好就是。

    张宇之从刚刚开始几乎一直在沉默，这时却向路安之伸出了手，说：“行李给我一些，我帮忙拿吧。”

    路安之忙道不用，说行李不多，自己能拿得来。

    张宇之却强硬道：“一家人，跟我客气什么？分担着都轻松点。”说着从路安之手里拿过了一样行李。

    路安之有些无奈，冲张素馨看了看，却见张素馨默默对他微笑，也只好放弃再拿回行李了。

    他也听张素馨说过，自己这个老丈人惯以这样别扭的方式向人示好，自己肯定争不过他，只能接受。

    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一路到了地下停车场，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边停下，张宇之拿出车钥匙来开了后备箱，和路安之一起把行李放了上去。

    之后路安之忙道：“我来开车吧。”

    苗素琴道：“伱们一路坐飞机过来不累么？”

    张素馨道：“不累的，妈，我们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就来了。让安之开就可以了。”

    然而张宇之还是不同意，说：“还是我开吧。不管怎么样，你们赶了一道的路，还是歇一歇比较好。再说西京的路安之你也不熟悉，还是我开着方便一些。”

    路安之到底又没能争过张宇之，只好坐上了副驾驶席。苗素琴和张素馨带着纤纤坐在后排，往家里走去。

    路上苗素琴和纤纤聊着天，逗着小家伙，还从口袋里取出了棒棒糖给小家伙吃，终于慢慢让小家伙重新和她亲近了起来。

    而前排开车的张宇之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上苗素琴和纤纤一眼，眼神里别提有多羡慕了。

    老两口忙着来给张素馨、路安之和纤纤接机，没有在家里做饭，于是就在饭店里吃了一口晚饭。

    吃完了饭，才回了家去。

    他们家是在一个老小区，设施有些老旧，物业管理也相对混乱。张宇之开车回去以后，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才找到位置停下。

    不过相对来说，小区里的人却都相互熟悉得很，见到张素馨，都有些惊讶。

    “哎呦，这不是素馨吗？有几年没回来了吧？”

    “张老师，素馨回来也不说一声，不是她当明星了，不舍得让我家孙女讨张签名吧？”

    “这是……张老师，苗老师，这不会是你们外孙女吧？”

    “还真是啊？叫什么名字？哎呦，这小鼻子小嘴儿，长得真可爱！”

    “女婿也是一表人才，在哪高就呢？”

    三邻四舍见到张素馨一家人的，都不由上前来搭话。张素馨和张宇之、苗素琴一一回答，而路安之就相对沉默多了，他在这里比较陌生，也说不上多少话。

    至于纤纤，被路安之抱在怀里，对这陌生的环境还有些不适应。

    小家伙被裹在羽绒服里，头上戴着羽绒服的连衣帽，脖子上围着围巾，只露出一张小脸在外面，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昏黄路灯下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切。

    不过还好的是，三年前张素馨已经出道两年，左邻右里的人都对张素馨的情况还算了解，早已经知道了同小区张老师家里的女儿是大明星，因此也没有太过头的反应。

    走楼梯回到家里，苗素琴打开了门，几人一踏进屋内，暖气带来的热意便包裹住了众人。

    张素馨看着阔别三年的屋子，突然间有些感怀，站在门口处一时发愣。

    苗素琴道：“快脱了外套，家里热。来，纤纤，姥姥给你脱衣服。”说时给纤纤解下了围巾。

    路安之本来打算先给纤纤脱衣服，见苗素琴已经去管小家伙了，就没再去干扰丈母娘疼爱外孙女。

    他自己脱下了外套，张素馨道：“给我吧。”从他手里接过了外套，挂在门口的挂衣钩上。

    这家里的暖气烧的比首都新福酒店里好多了。路安之脱掉了外套，还感觉有些热。他和张宇之一起把行李拿进了屋，放到了张素馨的卧室。

    “这是素馨之前睡的地方，不过床有些小。今晚我和你们睡这里，你们睡我们那个房间。床单被子都换过了。”

    张宇之如是跟路安之说道。

    路安之点了点头。他和张素馨还带着纤纤，张素馨房里这一米五的床也确实有些拥挤，他便没有矫情，去跟老丈人谦让。

    他看着张素馨的房间，见那一米五的床挨着窗户摆放着，床头边上挨着书桌，床尾则是钢琴。小小的房间每一处空间都利用得极好。

    想着这里曾经就是张素馨从小到大生活、学习、休息的房间，他仔细看着，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想把这房间每个角落都看遍，好从中发现张素馨从小到大生活的痕迹。

    张宇之道：“你在这里看看，素馨从小到大都是在这个卧室里住着的。我先去看看纤纤。”

    路安之答应了一声，张宇之就先出去。

    于是路安之一个人留在卧室里，看着这儿的一切。这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桌上摆着一排书，挨着床头的位置，有一个相框，相框里是张素馨在上学时的照片。

    路安之看到照片上张素馨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脸严肃地站在镜头前，背后是绿树和教学楼。

    张素馨天生丽质，即便是在学生时期，脸上一点妆也没有画，还梳着密密的厚刘海，相貌也极其出众。

    不过在那校服和厚刘海之下，看起来有些土就是了。

    “在干什么呢？半天没出去。”

    张素馨走进了她的卧室，问路安之道。

    路安之拿起张素馨的相框来，说：“在看这个。你和上学时候变化挺大啊。”

    “谁让你看了！”

    张素馨有些羞急，连忙从路安之手中夺过了相框，照片朝下扣在书桌上面。

    她瞪了路安之一眼，道：“我哪里变化大了？”

    路安之笑看张素馨，道：“照片里太青涩了，一看就是学生，不如现在迷人。”

    张素馨这才满意，唇角不自觉勾起笑来，白了路安之一眼。

    “小声点，被爸妈听去了多丢人啊！”

    她有些害羞地说道。

    路安之一笑，问：“不过你那时候为什么要留这种发型啊？”

    张素馨拿起相框来，看了看相框里的照片，一时感怀，又有些不堪回首似的，叹道：“谁知道呢？以前挺流行这种发型的，那会儿还觉得这样子好看。现在回头再看看，真是丑死了。”

    路安之笑道：“挺好的，咱底子就在这儿放着呢，不丑。”

    张素馨皱了皱挺翘的鼻子，说道：“就会说好听的！”

    “我实话实说而已。”

    路安之说道。

    他倒是挺明白张素馨的心情的。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有许多人回想起曾经中二时期的形象和往事来的时候，都有些想要抽自己一顿、觉得丢人吧？

    张素馨这还算好的。前世里那些成年的社畜们，回想起自己非主流的造型、那顶着一头杀马特发型的青春岁月，心情怕是比张素馨还要复杂。

    之后张素馨把相框重新放好，就给路安之讲了一下她曾经在这个小小卧室里渡过的岁月。

    “这个书桌是换过了。最早时候，是学校那种连凳子的书桌，很破，上面还有坑洞呢。是我爸从学校淘回来的废旧不用的桌子。”

    “钢琴倒是没换过，我妈早早就摆了钢琴让我学。我小时候天天在屋里练琴，可讨厌弹琴了。是后来到了高中以后，才慢慢喜欢上的。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喜欢上我从小就讨厌的钢琴。”

    “床以前也不是这个床的，是一个铁架子床，中间还有那种铁弹簧，上面架着木板，再铺褥子床单，躺上去咯吱咯吱的。”

    听着张素馨的话，路安之不觉间忽然神游物外，心想这铁架子的咯吱声，是会增添情趣呢，还是会影响兴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