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百八十七章 命运会售卖赎罪券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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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生林刚刚走入的画室的时候,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他对情绪敏锐的捕捉能力,让他能感受到怒火。

    不是他的怒火,而是身后光头的怒火。

    他对这幅画的怒火。

    这种怒火让陈生林少见的困惑,因为他并不知道这种怒意从何而来,因为……陈生林第一次看见画架上的作品的时候,心中没有感受到相似的情绪。

    太古怪了。

    有什么东西,是光头能够从画面上一眼就读到的,而他陈生林却读不到?

    陈生林的那种困惑就类似是朝廷发来了诏书,梁山泊聚义大厅里英雄好汉们开会讨论,急时雨宋江和智多星军师吴用正在那里盯着诏书上诘屈聱牙的“奉天承运云云”费劲的在心里念来念去呢,忽然有好汉蹦了出来,一拍桌子。

    “混账!这里面写的内容,依我读来看,分明是没安好心,在骂着咱哥哥们呢!”

    这跳出来的要是个林冲、武松也就罢了,就算是粗中有细的鲁智深,大家咬咬牙也能接受。

    毕竟。

    花和尚在人生的最后,也是能吟出一句“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的佛偈,能做那“刹那灵光,明心见性”的奇人。

    可要是大家回头一看,发现讲这话的是黑旋风李逵或者矮脚虎王英这样的人。

    那么是个人就要困惑。

    那个你看得懂么……您认识字,字认识您么?

    “你看得懂么?”

    这就是陈生林很想要去问问自己小弟的话。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

    有的书薄,有的书厚。

    而光头就是那种翻开书页来未必能凑出完整的26个英文字母的人。

    陈生林太了解自己的手下了。

    对方的艺术审美能力,顶多顶多就停留到把洛可可油画当成春宫色情画来看的层次。

    光头是豪哥放出去撕咬人的鬣狗。

    鬣狗的价值在于它牙齿的凶狠,不在于他头脑的思考。

    所以。

    一幅不是春宫画的艺术品,想让光头喜欢是挺困难的,想激怒光头……也不容易。

    光头和老杨不一样。

    老杨是曹轩的助理,油归油,土归土,但他到底是央美的优秀毕业生,正经的能随口就背诵济慈全篇的文化人。

    谁想拿作品蒙他,那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在那里一撅屁股,杨老哥就知道你小子要拉什么样的屎。

    要不是被曹老给按了回去,崔小明把那画在社交媒体上放出来的第一时间,老杨就已经闻着味,汪汪叫着呲着牙冲过去叼在崔小明一家人的屁股上了。

    但光头的土是真的不加修饰的,纯天然,骨子里带出来的土。

    他这辈子真的就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黑社会。

    你放他去咬谁,得清晰明确的告诉他。

    说白了。

    除非谁在画布上用笔刷直接写着“王八蛋”这样的简单明白的字眼,想搞一些复杂的概念艺术或者有内容的深度塑造来骂他,那光头大概率根本就不知道你画的是什么玩意。

    他的艺术水平,他的文化修养,让他对作品的洞察力,仅仅停留在最浮浅,最表面的层次。

    他有什么心思,有什么想法,豪哥从来都一眼就能看穿。

    这也是他手下也有很多类似吴琴莱这样的文化人,他却这些年来一直把光头当作心腹手下的缘故之一。

    无需回头。

    陈生林就察觉到了光头的愤怒,也察觉到了光头的恐惧。

    光头的恐惧是对于“你快要死了”这句话的恐惧,可他的愤怒到底是来源于哪里?

    陈生林竟然看不明白这种情绪的源头,他进入画室第一时间,只觉得这幅画,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种,笑容褪去,情绪不由自主的被牵引。

    但陈生林初时也没觉得顾为经的作品到了需要被喝骂“放肆”的地步。

    印象派并非现代艺术、先锋艺术那样,需要观众啃几个大部头,研究完各种艺术理论才能看懂的绘画流派。

    却也不是童话插画这样,毫无门槛,老妪能解的类型。

    它还是要求一个人用心去看,用心去解读,用心去感悟的,这不是画的门槛,而是感悟美的门槛。

    陈生林有一刹那想要转过头来去把光头叫过来,问问对方到底在这幅画上感悟出了什么。

    可他还是忍住了。

    这幅深色调的印象派作品,正仿佛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的心神,让他无暇他顾。

    这幅画让陈生林近乎本能的感受到了警觉与不安。

    有人说,世界上最好的画,在你看到它的瞬间,便会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

    它让你觉得这是你“自己”的画。

    它是你用了一辈子时间,想画却又怎么都画不完的画,画上的愤怒是你的愤怒,画上的悲伤也是你的悲伤。(注)

    而现在。

    这幅画便带给了陈生林这样的感觉。

    不。

    更准确的形容。

    画架上的不是陈生林未画完的画,而是豪哥每个晚上想做却又做不完的梦。

    当他走入这个画室的时候……

    如梦似幻的浓雾便从画纸上扑面而来。

    陈生林仿佛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美梦,所以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安与不快,可画面依旧像是无边的梦境一样,吸引着他坠落,不断的坠落。

    印象派的画家们很擅长运用补色原理。

    他们会用金黄色的阳光搭配自紫罗兰色泽的阴影,用较暗的橙红色枫叶搭配背景环境里那些绿色的灌木。

    这种色彩搭配会对人眼的视觉产生一定程度的欺骗效果。

    色彩彼此叠加,亮部和暗部反复出现,光影交错之间,观众看上去将像是画面整个在振动。

    画家可以在一幅静态的风景油画上,用这样短笔触的画法,营造出“山风吹过,林叶沙沙作响”的摇曳,又或者画出“夜半月明,雨打芭蕉”的动感。

    这种视觉错位所造成的心里暗示是一幅印象派的油画在创作过程中,最大的乐趣所在。

    笔触就像是画家的诗句,讲述着每个人独一无二的故事。

    而这张油画上,那些冷色调的影子和影子后面零星的暖色调笔触结合在一起,产生了说不清楚的化学反应。

    它们也在陈生林的眼前,讲述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顾为经在作画的时候,应该在那些线条中加了些灰调,让它们看上去格外的显得拥有动感和光晕。

    不同的色彩构成了相互作用的不同的空间。

    这些色彩空间组合在一起,又形成了分布在画布之上四处的光斑碎片。

    火焰一般妖异的红。

    桔梗花一样的蓝色。

    还有透明般的白线牵引着画面,就像是黑暗中流动的月光,或者缠绕震动着的蜘蛛丝,纠缠着他的命运。

    观众则在一丝丝纤细的线条之上,感受着生命的颤动。

    陈生林的目光凝在这些蛛丝之上。

    他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

    他曾不信命也不信神,但当他检测出身患绝症的那一天,他开始读了很多有关死后世界想象的书。

    不知怎的。

    他脑海里忽然想起了,芥川龙之介在他的《地狱变》里的文字。

    ……

    「那最后可供抓住的蜘蛛丝,忽然就之间就‘嘭’的一下断掉了。」

    「犍陀多连呼喊都来不及就完蛋了。像旋转的陀螺一样,急速的向暗黑的无边的地狱之底坠去。」

    「而那来自远方极乐世界最后的蜘蛛丝,短短的悬挂在他的头顶,悬挂在没有星月的半空中,发着莹莹的微光」

    ——日·芥川龙之介。

    ……

    在他的内心想起这些文字的瞬间。

    “嘭”的一下。

    画面上那些蜘蛛丝似的亮线,也仿佛在一瞬间便在心灵的震动共鸣间绷碎了。

    陈生林也向着黑雾的最底处掉落而去。

    那些黑雾中零星的色彩碎片,也慢慢的显露出了它们完整的样子。

    红是燃烧的烈焰。

    蓝是冰冷的幽光。

    狂风、冰雨、沉重的石头和无尽的泥泞同时从无尽的高处倾泄而下,枯萎的树木、半人半妖的山羊、炽热着长矛,寺庙上的铃铛在烈焰中摇曳,发出嘶吼、呐喊与哀嚎……

    画面上被黑雾所笼罩着的线条变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而画面上那些被光亮所照到部分,那些背景墙上画框上的老者、孩子、情侣与农夫,全都正在盯着坐椅上的男人看。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仇恨,也没有愤怒。

    只是注视。

    冷冷的注视。

    也许单纯注视就足以让人感受到沉重的压力,椅子上的男人,他一半的灵魂在被深邃的黑暗所撕扯,另一半的身体,则被让人无所遁逃的眼神所洞穿。

    这真是一幅让人无比痛苦的作品。

    油画的色彩仿佛燃烧着的火焰。

    没有喝骂,没有鞭笞,可你无需接触就能感受到火焰所带来的炙烤身体的痛苦。

    这种火焰是由一个人的感官所产生的,像是闪电击穿了空气,隔空点燃了几米之外的树木。

    它燃烧在一个人的心里,从内而外的将一个人烤熟烤透。

    愤怒纠缠着愤怒。

    哀伤编织着哀伤。

    痛苦笼罩着痛苦。

    ……

    所有的这些融合在一起,最终——

    绝望滋养着绝望。

    陈生林终于在这一刻,看清了坐椅上男人的脸,他在光明的审判和黑暗撕扯下,所流露出的痛苦的脸。

    他的身体以被用来祭祀的牲畜般的姿态,颓然的瘫软在椅子上,仿佛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这样的身体姿态,让观众会觉得,那不再是一个还在活着,还在呼吸的人。

    那是一个已经死掉了的人。

    这让陈生林想到了名画《奥菲莉娅》。

    它和《马拉之死》齐名,都是世界艺术史上最著名的关于死亡的名画之一,故事取材于莎士比亚的戏剧《哈姆雷特》。

    奥菲莉娅是谋害老国王的御前大臣的女儿,也是王子哈姆雷特所喜欢的女孩。

    哈姆雷特为了复仇刺死了御前大臣。

    奥菲莉亚知道这件事后,生了重病,整天唱着古怪的歌四处游荡,最终在痛苦的挣扎后,跳入水中选择了死亡。

    按照莎士比亚原文的描写——“奥菲莉亚的身体舒展而平静,她的衣服四散展开,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在水上,她随着水波漂荡,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唱着古老的歌谣,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处境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

    拉菲尔前派的代表画家约翰·埃弗里特·米莱斯的作品《奥菲莉亚》,便是取材于这幅作品。

    陈生林曾在英国的泰勒美术馆中,见过这幅画的真迹。

    眼前瘫躺于座椅上的男人,他的身体姿态有着和奥菲莉亚完全相似的舒展。奥菲莉亚无力的躺在河水里,整个身体被溪流所托起,而画中的男人无力的躺在椅子上,整个人被椅子所托起。

    但他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在画家约翰·埃弗里特·米莱斯笔下,奥菲莉亚在溪流中哼着歌,面色平静的迎接死亡的平整、庄重、从容和超脱。

    在陈生林的心中。

    男人不是在迎接死亡,走向死亡,而是在被死亡所抓住。

    他的脸完全扭曲成一团,眉头皱在一起。

    额角的血管的扭曲而青筋跳动,他在这一刻死去,而画家凝固住了濒死的一刹那,面色肌肉间所残留的惊慌与恐惧——恐惧阴郁而深沉,像是化作了蛆虫在面皮下爬动,啮咬着一个人的脸庞,也啮咬着一个人的内心。

    而那个人的脸,便是他的脸。

    陈生林的脸。

    陈生林不知道光头在这幅画上看到了什么,但他在刹那间就明白,为什么他踏入这间画室的第一瞬间,便笑意散去,觉得不喜欢了。

    他也明白。

    为什么气质像是一幅他想做而做不完的梦一样的油画,会在直觉深处,带给陈生林这样的浓郁的不安感了。

    因为这不是他想作却做不完的梦。

    而是他想醒却醒不来的梦。

    他的身体是清醒着,站在画室里,站在画架之前,他能感受到地板的坚硬,身上高支面料的衣衫的柔软。

    他能感受到风从窗户开着的空隙里吹起纱帘,吹拂在脸上的感觉。

    他的精神却沉浸在画面里,被那些目光、那些黑雾与线条,撕扯、啮咬、纠缠。

    灵魂好像被抽离,错误的融入到了画中那个“死去的自己”的身体里,感受到了他死亡前那一瞬间无法阻挡,无法逃脱的汹涌恐惧。

    动不了。

    醒不来。

    如恶鬼压床。

    “哗!”

    陈生林终于成功从画面的阴郁的气质里挣脱了出来,他面色苍白,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差点推翻了身侧的桌子,才勉强能够站稳。

    “滚开!”

    他狂怒一把推开了跑过来想要搀住他的光头,甩甩胳膊,大口大口的喘息。

    一瞬间。

    陈生林脸上所流露出的倾世的怒意让光头在推开时,感到像是正在被一只恶鬼冷冷的注视。

    那样的寒意让他直接打了个哆嗦。

    这一刻。

    光头觉得,陈生林心中想的何止是杀掉画室里的那两个年轻人这么简单。

    他甚至想要杀掉自己。

    他的怒火多到足以想要去点燃这个让他不开心的世界。

    不知多少年了。

    光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盛怒,这么可怕的陈老板。

    但是,最终。

    陈生林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扶着桌子,胸膛起伏,深深的呼吸。

    他看着窗外照射来的阳光,他想走到窗边,彻底的推开窗户,呼吸着从外面那片连绵的薰衣草田中所挂来的风,在仰光清晨潮湿温暖的空气,赶走那幅画在他的心中所留下的悸动与冰凉。

    死亡所留下的悸动与冰凉。

    可他迈步的瞬间,又觉得窗外的阳光太亮太刺眼了,照的他眼睛疼,照的他想要流泪。

    于是。

    陈生林又止住了脚步。

    他就那么停在阳光与黑暗的分界线里,如画中的男人一样,鬓角的头发紧紧的贴着额头,一直延伸到阴影中去,而他的面颊被阳光所照亮的那一侧,则皮肤苍白的没有血色,近乎于透明。

    他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嘴角却在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光头又愣住了。

    不知多少年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脆弱,这么惶恐的陈生林。

    那幅画人物的姿态看上去像是墙上的《教父》,整幅画的色彩气质近似于卡洛尔女士的那幅《雷雨天的老教堂》。

    然而此刻。

    陈生林才意识到,这幅画所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另外一幅他不久前曾见过的作品。

    那幅寺庙墙上的壁画,那幅曹轩的封笔之作,《礼佛护法图》。

    二者一东一西。

    一工笔重彩。

    一西法印象。

    《礼佛护法图》中有端坐于莲花台上的佛陀菩萨,四周有护法的天王,有身着甲胄的庄严金刚,有长裙翩然的天女,有金刚密迹和胭脂大将,也有人间的芸芸众生,有童子,有老叟,也有僧人。

    它画的是佛国与人间的故事。

    而这幅《人间喧嚣》,则是自己端坐于画面前方的椅子上,四周的画像中同样有童子,有青年,有老人,而黑暗流动的阴影中,则是冥土里的万种景象。

    魑魅魍魉。

    小鬼阎王。

    无间地狱。

    它画的是《礼佛护法图》所没有画的另外一半,画的是人间与地府的故事。

    这是一幅《地狱变相图》。

    ——

    “竟然画了一幅这种画出来……”

    豪哥不愧是地下世界里教父一般的人物,他从生下来一无所有到家财万贯,成为这间价值两亿美元的庄园的主人,完成了普通人几生几世也完成不了的财富积累,只用了四十年。

    他在电话里用教育晚辈的口吻对顾为经说,一个人想成为真正的男人,必须要有着顽强坚韧、坚不可摧、无法打倒的性格。

    一个遇到事情,遇到打击,只会在那里哭哭涕涕的人。

    他或许能画出很好很细腻的画。

    但是,除非运气真的很好,否则,很难真正走到职业生涯的最高处。

    像琉璃水晶一样易碎的人不算是真正的男人,水晶只适合摆在书桌上里看着玩,在风雨中滚一滚,就碎掉了。

    一个造假画师出身的人,能走到这样黑白两道,手眼通天的地步,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一个造假画师出身的人,能走到这样黑白两道,手眼通天的地步,他也一定性格极度的顽强。

    不服输,也不信命。

    这幅《人间喧嚣》像是神罚重锤一样,砸进了陈生林的胸口,有一瞬间,连旁边的心腹手下都忍不住的在想,豪哥是不是要崩溃了。

    但他所流露出的失态,竟然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

    愤怒,狂暴、惶恐、脆弱依次从他的脸上出现又依次快速的散去。

    几次深呼吸之后,中年男人脸色的恢复了平静。

    这幅画,这些情绪,没有成功的击倒他。

    他被赶到八角笼的边沿,挨了一击来自命运的凶悍“左勾拳”,但依旧更加凶悍的站在原地。

    如果不是声音似有些格外的沙哑。

    恍然之间。

    你会觉得他又变回了那个威严的,深不可测的西河会馆里的教父先生。

    “画的很好,真的很好,从艺术的角度来说,真的如此。”陈生林的声音轻轻的顿了顿,“我很佩服。”

    “这种宗教般的审判感,画的也很聪明,像是命运用强大有力的手抓住你,让你无法逃离。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可是——顾为经,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没有搞错的话,和曹老不一样,你不是一直不信佛,不信神鬼菩萨的么?”

    陈生林环顾四周,眼神略过身前的画架,最后落到了年轻人的脸上。

    “你为什么在这里,在此处,画出了这样的一幅画呢?是到了这里,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你开始想求助于形而上学的东西,用命运来审判我?”

    “可命运如果真的有用,如果佛陀菩萨真的存在,如何一个人可以有选择自己的命运的权力,那么你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呢?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而我是个坏人。”

    “既然善恶轮回,因果有报。为什么此刻没有从天上降下一道白光,将你接走呢?”

    “小顾先生,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哲学漏洞存在,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