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轰鸣声中，翻滚而起的焰浪向着四面八方卷去，强烈的冲击波夹裹着满是锈迹且侵泡了粪汁的铁钉犹如是强弓劲弩射出的箭矢般袭向周围。

    嗖嗖嗖！

    噗噗噗！

    四十多个怪物就如同是被镰刀割过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地。

    威廉本人更是在爆炸中，失去了两条腿和一只眼睛。

    仅剩余的一只眼睛盯着几乎与夜空融为一体的乌鸦，满是憎恶与怨毒，嘴中的咆哮声更是回荡在坍塌大半‘尤弥尔庄园’大厅中。

    “啊啊啊啊啊！

    杀了你！

    杀了你！”

    威廉每一声咆哮就向前走一步，每走一步地上怪物的血肉，就融入到他的体内，等到咆哮声停止时，威廉再次变成了双臂六条腿的满脸脓疮的模样，而且，整个人还跃上了半空。

    那速度飞快，但福金更快，一个攀升就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不过，威廉眼中却是浮现着讥笑。

    嗖嗖嗖！

    一根又一根的肉芽从威廉满是脓疮的脸上长了出来，犹如挤出的白色粉刺般，迎风就涨，形成了一根又一根的白色触手向着福金抓去。

    瞬间，就如同一张网般将福金笼罩。

    威廉眼中已经浮现了浓浓的暴虐。

    他要将这只乌鸦撕碎！

    不！

    还是揉碎的好！

    一点一点的，将肌肉、骨骼、内脏全都都碎，然后在一口吞下去。

    不然的话，怎么能够一解心头之恨？

    要知道刚刚的手下可是他积攒了十几年才制造出来的，竟然被一箱子炸药加铁钉子毁了。

    甚至，就连他都差点受伤。

    越想越是愤怒的威廉嘴里响起了不知名的嚎叫。

    这种声音，完全不似人类，早已宛如野兽了。

    但一抹淡淡的声音却穿透了这样的嚎叫——

    “神锋无影！”

    淡然的声音中，一抹锋锐掠过了威廉的脖颈。

    噗！

    浓稠发黑的鲜血喷散而出，威廉飞起的头颅看到了一道凌空向着自己走来的身影。

    那身影不紧不慢，徐徐犹如田野之上的夜风，面容淡然，黑色的双瞳中带着一丝隐隐的怜悯。

    那面容！

    那双瞳！

    特别是那种气质！

    熟悉！太熟悉了！

    “克雷多斯！”

    威廉的头颅怒吼着那个欺骗了他的男人的名字。

    眼前之人虽然不是那个男人，但一定和那个男人有关。

    “我的爷爷曾告诉过我，他给过一个男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因为，那个男人有着过人的天赋，而且心中还有着一抹执拗的善良……

    但我想，他看到现在的情形一定会失望吧？”

    以秘术【无声连踏】踩在【虚无之手】上完成着凌空虚渡的亚瑟以淡然的语气缓缓说道。

    【唬骗】疯狂闪烁，令这话语间浮现的无奈与惋惜，让头颅落地的威廉一脸愕然。

    但马上的，威廉就再次怒吼起来。

    “你的爷爷就是一个……”

    话语戛然而止，无形又无声的【提尔的爱抚】在【虚无之手】的挥舞下，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神锋无影’。

    轻松的掠过了那颗头颅后，威廉的头颅从眉心开始，被一分为二。

    但，威廉并没有死去。

    在亚瑟的注视下，那被斩开的头颅和身躯再次融合为一体。

    虽然速度飞快，但亚瑟却没有阻止，脸上更是浮现出了更多的不忍，让正在恢复的威廉开始心生迟疑。

    难道当年是我错了？

    他骗我是给我机会？

    不然的话，他明明可以继续攻击的，为什么要停下？

    难道是在空中的时候，他无法攻击吗？

    不会的！

    刚刚那闻所未闻的秘术‘神锋无影’可是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所以……

    他这是在劝诫我？

    看着从空中走下，沐浴着夜风，犹如神祇般的亚瑟，威廉连连后退，脓疮挤压之下的双眼，变得惊疑不定。

    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威廉向着那棵巨大的榕树跑去。

    这棵榕树才是他的杀手锏！

    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底牌！

    威廉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亚瑟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动不动，且眼中的怜悯更浓。

    我不会真的错了吧？

    猛地，这样的想法出现在威廉心底。

    当初的他，也是因为‘七年战争’的余波，迫于无奈才登上了海盗船，最初的他还是一个身家清白的厨师之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大城市拥有一间自己的餐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后来的模样？

    威廉早已记不清了。

    秘术、仪式的双重反噬，早已让他的意识变得扭曲、涣散。

    这一份回忆，立刻被暴虐冲淡！

    “杀！杀！杀！”

    威廉狂吼着冲进了榕树下的那个树洞——一个只有他能够开启的树洞。

    下一刻——

    轰隆隆！

    地动山摇！

    四五十米高的榕树拔地而起，树冠摇摆间，枝叶纷飞，化为了巨大的双臂，一张与威廉有着四五分相似的脸出现在了树干之上。

    “嗷！”

    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野兽，那种极为独特的嚎叫中，树人威廉挥舞一根粗壮如同马车般的手臂向着亚瑟砸去。

    这样的手臂还未真正落下，带起的狂风就吹动着亚瑟的衣襟与发梢。

    双排扣黑色风衣猎猎作响。

    发梢之下双眼却平静无波。

    只有年轻‘灵媒’的右手在凭空绘画，嘴中更是轻吟着——

    “永夜高塔横竖纵横，血肉尸骨逆卷而行，炙热光辉君临大地，褪色止步，灰烬焚灼！！”

    富有节奏的轻吟，带起了一抹火光。

    一支烈焰长箭，从年轻‘灵媒’指间射出。

    巨大的榕树人感知着上面微弱的力量直接发出了阵阵独属于自己的嘲笑声，哪怕身为人类的理智告知着它，这并不对劲。

    可眼前的榕树人却是毫不理会。

    庞大的身躯，带来了巨大到可怕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又一次膨胀了威廉被扭曲的伱内心。

    他顺利的从他变为了它。

    “嗷！”

    又是一声嚎叫，它更加用力砸下，但是火焰箭却抢先一步触碰到了它的身躯，如同它预料的那样，连皮都没有擦破。

    但是飞溅的火星子，却引燃了……

    火油！

    还有炸药！

    下一刻——

    轰！

    巨大的榕树瞬间就被烈焰吞噬，随之而来的就是接二连三的爆炸。

    犹如烟花一般倒映在了那平静无波的黑色双眸中，映衬着这双眼睛都泛起了闪亮的光辉。

    大树倒下了。

    以比之前站起来时更快的速度倒下来。

    无数燃烧着的枝叶擦着迈步而行的年轻‘灵媒’而过。

    远处的西蒙、亨特、纽特和西布隆一行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将这一幕牢牢印记在心底，永远都不会忘怀一位年轻的‘灵媒’举手之间就灭掉了山一般的怪物。

    但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只无形的手，早已将一个铁盒子拿了起来。

    他们看到的只是，年轻的‘灵媒’走到了树人的核心，那个浑身焦黑的威廉面前，驻足在原地，停顿了足有三四秒后，才轻叹了口气问道——

    “你还记得，你最初的梦想吗？”

    不断挣扎的威廉愣住了。

    梦想？

    我最初的梦想？

    我最初的梦想就是去大城市拥有一间自己的餐馆！

    可、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究竟做了什么？

    扭曲、涣散的意志与原本的记忆产生了碰撞。

    这样的碰撞，就只有一个结果……

    崩溃！

    灵魂、肉体的双重崩溃。

    弥留之际，威廉颤抖地询问着。

    “大、大师，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