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死亡之地。

    亚瑟以一种俯瞰的视角注视着一切——

    ‘死亡’？！

    怒吼的话语传入耳中，有着令亚瑟无法忽视的信息。

    年轻的灵媒再次看向了那位身穿黑色礼服的老绅士，眼眸倒映着那深邃之色，显得愈发漆黑。

    寂静。

    凋零。

    最终，归为死亡。

    那是万物的终点，却又是全新的起点。

    单一而又极致后，全新的开始，不自觉吸引着亚瑟的目光。

    年轻灵媒的天赋【死亡之息】急速闪动数次之后，那种若隐若现的密不可分，让亚瑟顿时明白了他洗礼时，突如其来的天赋是怎么回事了。

    源自‘死亡’。

    但……

    ‘死亡’会这么好心？

    不可能的！

    绝对不会！

    亚瑟的【灵性】告知着这一点。

    而下一刻，也被证实了——

    黑色礼服的老绅士在亚瑟的天赋【死亡之息】闪烁时，立刻敏锐的发现了什么，这位老绅士抬起头扫视四周。

    他在搜寻那抹死亡。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因为……

    他又上当了。

    “老查理！”

    ‘死亡’低声吼着。

    但是，马上的，就被浓郁的白色光辉所淹没。

    不是苍白之白。

    而是雷霆之白。

    一柄战锤出现在了中年人手中。

    道道电流闪烁迸发之中，中年人高高跃起——

    “‘死亡’你这个背叛者！”

    中年人手持战锤狠狠砸下，怒吼化为雷霆。

    轰隆！

    在这死寂之地，一道雷霆从天而降，这片天地，就如同是要被切割了一般。

    但，又戛然而止了。

    老绅士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枚纯银镶嵌白骨的戒指上光芒一闪。

    百万幽魂汹涌而出。

    漆黑如墨，好似浪涛，令人颤栗。

    从天而降的中年人连带着那闪电都被掀飞了。

    “呵，南洛斯，你还是这样。”

    老绅士轻笑着，看着被幽魂笼罩着的中年人，嘴里的话语还在继续着：“你用了谁的化名？

    让我猜猜。

    是你的导师，埃尔德？

    是你的仆人，托特？

    还是你的那位并肩战斗的好友……

    凯特？”

    讥讽的话语中，老绅士笑得愈发畅快了。

    因为，这些人都是他间接或者直接杀死的。

    尤其是那个凯特。

    更是南洛斯的好友，为南洛斯挡下了他的暗箭。

    肉体连带着灵魂一起枯萎了。

    他到了现在还记得南洛斯想要抱起自己好友的尸体，那尸体却变为流沙的一幕，南洛斯的惨叫，他现在还记得。

    就好似这个时候——

    吼！

    雷光冲天而起。

    面容憨厚的中年人……

    不！

    电流之下，伪装彻底散去。

    一张英俊的面容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发梢之处电弧闪烁着。

    那百万幽魂在这一刻，彻底的飞灰湮灭了。

    轰隆！

    远超之前的雷鸣中，南洛斯老伯爵犹如一条雷龙从天而降。

    与此同时，面容和善的老者身上绿意盎然。

    一根又一根虚化的藤蔓直接抓住了老绅士。

    “竟然敢直接触碰我。

    老亨特啊，你真的是不怕死。”

    老者笑了。

    “怕啊。

    我怎么可能不怕啊。

    只不过，相较于我的死亡，你这个‘死亡’的死，更加让我欢呼雀跃啊——亚伦，动手！”

    锋锐！

    无匹的锋锐，在青年身上冲天而起。

    青年身上的懒散在此刻早已消散。

    有着的是属于剑的锋锐。

    死寂之地，突然卷起了气流。

    那是呼喊。

    更是思念。

    又是执念。

    嗡！

    无边无垠的死寂之地中，一柄被抛入深渊的长剑绽放出了无尽的光辉。

    它，听到了主人的呼喊。

    它——

    来了！

    没有什么破空声，长剑割裂虚空，出现在了亚伦的手中。

    也就是在这一刻，亚伦开始变得完整。

    剑与人，合二为一。

    宛如实质的锋锐切割着虚空。

    但更多的却是……

    圣洁与悲悯。

    “‘剑圣’伊卡洛斯！

    到了现在，你还放不下吗？”

    老绅士看着年轻人，呼唤着亚伦的真名，嘴中则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这种叹息，则是换来了‘剑圣’伊卡洛斯的一剑。

    这一剑天地变色。

    这一剑……斩断了亚瑟窥视的目光。

    站在阶梯之上，亚瑟一眯双眼。

    南洛斯老伯爵。

    那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人竟然是南洛斯老伯爵。

    已经死去南洛斯老伯爵竟然活着。

    不仅活着，还早已成为了半神。

    没错，半神！

    站在四阶之上的亚瑟，可以十分肯定，南洛斯老伯爵已经是半神了。

    ‘不仅重重伪装，还假死。

    为了报仇，几乎是抛弃了所有吗？

    仇恨，就是如此让人执着。’

    亚瑟感叹着，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着另外一位青年。

    或者准确点说，‘剑圣’伊卡洛斯。

    对方身上那种和老查理类似的渣男气息总让年轻的灵媒在意。

    当然了，还有‘死亡’！

    立刻，亚瑟眼中的冷意却浓郁了一分。

    这个时候的亚瑟突然想到了家乡的一句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他拥有‘死亡’。

    对方又是‘死亡’。

    其中肯定是老查理搞的鬼。

    对方那种勃然变色的模样，早已说明，是在老查理手中吃了大亏。

    对此，亚瑟自然是鼓掌的。

    鼓完掌后？

    则是思考着该如何……

    干掉对方。

    毕竟，‘死亡’有一个就够了。

    ‘只是想要干掉‘死亡’……’

    亚瑟斟酌着。

    刚刚的一幕，看似‘死亡’落入了下风，但是亚瑟并不认为‘死亡’会真的死亡——他的【灵性】告知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他得插一脚啊。

    以他的方式。

    不过，在此之前——

    亚瑟的目光看向了粗细为中间的那一根。

    又一次的屏息凝神后，他贴近了粗细为中间的那根丝线，侧耳倾听。

    下一个，香味扑鼻。

    是浓郁的椰子味。

    他站在了海边。

    他再次看到了那位‘魔药之神’、‘炼金之神’的赫尔克。

    不同于之前的‘模糊’。

    这一次，亚瑟看得极为清晰。

    他看到这位被人崇敬的‘魔药之神’、‘炼金之神’手脚麻利的爬上了椰子树，摘着椰子。

    坚硬的椰子壳，被对方撕咬开来。

    并以草根卷成的吸管插入其中。

    然后——

    “尝尝吗？”

    赫尔克抬手将其中一颗椰子递到了亚瑟面前。

    亚瑟一愣。

    随后，一笑。

    他大致猜到了赫尔克想要干什么了。

    之前，他可是经历过一次的。

    所以，亚瑟接过了椰子后，又抬手从赫尔克手中抢了一个。

    “你给我的肯定是线索。

    但我想吃椰子。”

    亚瑟说着这样的话语，向后一退，就重新返回到了四阶之上。

    而手中的两个椰子也变成了两张字条。

    准确的说是一张被一分为二的字条。

    将字条拼接完成后，一张椰子岛的地图出现了，上面画得极为详细，还标注了一个×——在这个×的旁边则是标注着‘我的实验室’。

    当然，这是正面。

    在背面还有……

    一幅涂鸦。

    一个挥舞双手暴跳如雷的小孩，一个抱着椰子哈哈哈大笑的老者。

    一行小字出现在一旁：想吃椰子吗？就不给你吃！

    看着那涂鸦，在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小子，亚瑟翻了个白眼。

    ‘你是小孩吗？

    有意思吗？

    椰子不甜，酸的！’

    亚瑟心底连连吐槽。

    却没有丝毫的滞涩，直接将实验室的位置告知了他的另外一个马甲。

    远在南洛斯近海椰子岛上的【将军人傀】随即就行动起来。

    而亚瑟则是看向了最厚一根细丝。

    与之前还需要等待不同。

    这一次，亚瑟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变。

    然后——

    他被抱在了怀中。

    “你终于回来了！

    亚瑟，我的孙子！

    我把你带回来了！”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亚瑟紧绷的肌肉开始放松，翻涌的死气也随之沉寂了下去，他清晰感受到了头顶、发梢、额头的湿润。

    他勉力后仰，看到了痛哭流涕的老查理。

    与他记忆中满头银发，身材高大，双眼狭长，看起来好似狐狸一般的老查理一模一样。

    不！

    有些许不同！

    比记忆中还要……

    英俊！

    足有一米九的身高没有老人该有的佝偻，脸庞之上更没有一丁点儿的皱纹。

    当然了，某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例如：流下来的眼泪和鼻涕。

    眼泪就算了。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鼻涕，年轻的灵媒尽力后仰着，整个人的上半身几乎都要和马车的地板平行了。

    老查理当然注意到了。

    但是，老查理哭得更起劲了。

    他的孙子竟然嫌弃他。

    下意识的，老查理开始甩动着鼻涕。

    亚瑟则是连连躲闪。

    一开始，只是一种本能。

    但很快的，就变为了男人纯粹的胜负欲。

    “亚瑟，你想要躲开，可是还差了一百年！

    给我粘上去吧！”

    说着，老查理一甩头，鼻涕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半圆，向着亚瑟横扫而去。

    “恶心的死老头！

    滚开啊！”

    亚瑟尽力伏低身躯，让鼻涕从头顶飞过去后，就直接一个翻滚，抬手拿起了一旁的靠垫。

    啪！

    回抽的鼻涕直接落在了靠垫上。

    亚瑟犹如触电一般将沾染了鼻涕的靠垫扔在了马车角落——他想要拉开窗户将之扔出去，但是他的【灵性】告知他最好不要这么做。

    不然的话，可是会遭遇到不幸的。

    这一幕让老查理感到了欣慰。

    一抹微笑不由自主的出现在了老查理的嘴角。

    “亚瑟，你长大了。

    很抱歉，之前没有将你保护好，让你死于一次‘预谋之下’的意外。

    对不起。”

    老查理说着，脸上浮现着惭愧。

    亚瑟则是眉头微蹙。

    思考了两秒钟，年轻的灵媒询问道。

    “我真的是亚瑟？”

    “当然。

    你的灵魂是亚瑟，只是在你前往那个世界时，按照那个世界的规则喝了三碗汤罢了——很抱歉，爷爷不得不用这样的方法才能够让你复活，那个混蛋在第一次的时候，设计了一切，而且他的能力让你的肉体彻底消亡了。”

    老查理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而亚瑟则是迅速把握着信息。

    “第一次？”

    “嗯，第一次！

    那是一次极为糟糕的经历，不单单是你死了，德雷克、卡珊德拉也死了，我的亲爱的们也都死了。

    所以，我寻找改变的方法。

    我斩掉了由我延伸而出的一切时间线，燃烧了一位古神，借助着祂的锚点，返回到了现在。”

    老查理解释着。

    “返回到了现在？”

    亚瑟一皱眉。

    未来的自己返回到现在？

    那现在的自己？

    难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的我也已经死了，就在你死去的那晚。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我借助着未来，以及手中残余的‘古神之血’为筹码和‘死亡’打了个赌。

    祂认为祂是唯一，那被设计好的一切不会改变。

    尤其是死亡。

    然后，祂输了。

    输了……

    三次！”

    老查理说着竖起了三根手指。

    亚瑟则是坐到了对面，开始打量着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的爷爷。

    ‘死亡’太过明显了。

    “所以，你分得了祂的力量？”

    “对，也不对。

    是‘古神之血’上残余的规则，沾染了这部分规则的祂，将再也无法获得祂一直奢望的原罪‘欺诈’。

    所以，祂必须要割舍这部分力量。

    但是祂有不希望白白浪费这部分力量。

    因此……”

    “替死鬼！”

    亚瑟脱口而出。

    老查理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早有准备的你，在这个时候却是顺利的接受了这部分力量——这不就是‘灵媒’的把戏吗？”

    亚瑟反问着。

    对于‘灵媒’的把戏，亚瑟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种请君入瓮的套路，亚瑟更是驾轻就熟。

    “对啊！

    我就是‘灵媒’，那我用‘灵媒’的把戏又有什么错误？”

    老查理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但是，亚瑟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

    太容易了！

    一切都太轻而易举了！

    老查理，你还隐瞒着关键点！”

    亚瑟看向了老查理。

    老查理眼中的欣慰更甚了。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以更低的声音道——

    “我能够这么顺利接受这部分‘死亡’的力量，因为我曾是……

    棋子！

    ‘鲜血’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