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章轩躺在一块洼地里睡得很酣，一串又一串的呼噜打得此起彼伏。

    莽山大妖和徒河大妖则隐伏在不远处的树丛里，目光灼灼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章轩让它们值守在这里，它们必须尽职尽责，以免挨骂。可以想见，小乾坤里的大妖会越来越多，谁表现不好，就会被淘汰，而淘汰的深层意思就是灭杀。

    它们不想有朝一日被灭杀，所以必须好好表现。

    亥时，它们突然看到一个黑影悄悄向这边靠拢。

    莽山大妖向徒河大妖使个眼色，让它去知会章轩，自己则悄悄绕到黑影身后尾随着。

    黑影体形颇为庞大，甚至比白天被俘获的三大王还大。莽山大妖因此揣测，这个家伙不是一大王就是二大王。

    黑影头也不回地一直往前飞，目光不离正在酣睡的章轩，来到章轩跟前的时候，先是伸着鼻子在章轩身上嗅嗅，继而稍稍退后一段距离，张开血盆大口，凶猛地扑向章轩，打算一口将他吞掉。

    孰料，便在此时，章轩那紧闭着的双眼倏然睁开，露出戏谑的微笑。

    黑影见状，微微一怔，正欲进一步动作，却感到屁股上传来一股推搡之力。它本能地挣扎，却因那股推搡之力太猛，收不住脚，一下子被前推出去。

    蓦地，它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一群大妖暴揍起来。

    盏茶工夫过后，大妖停手。

    它迷迷糊糊地睁开几乎无法睁开的眼睛，看到了笑吟吟地蹲在对面的章轩。

    “挺鸡贼呀，伙计，学会盯梢、偷袭了！”但听章轩戏谑地说道。

    又听三大王紧接着说道：“二哥，你这么做，其实很弱智，主人早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啊，不，守株待牛了！”

    这个家伙正是牛山的二妖王，也就是牛妖们的二大王。白天的时候，它跟大妖王眼睁睁地看着章轩擒了三妖王，却一直按兵不动，而是打算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对章轩实施偷袭，从而毫不费力地消除一个劲敌。

    根据它们的盘算，二妖王只身前来就能活吞章轩，所以大妖王并未出动。出乎意料的是，章轩跟它们来了个将计就计，它们的计谋没有得逞，章轩却轻轻松松地擒获了二妖王。

    这个时候，二妖王犹自不太服气，认为章轩不讲武德。可是，当章轩用一道流光控制了它的神魂之后，它瞬间服气了。

    性命攥在人家的手心里，不服气又能如何呢？

    “牛山有三个大王，而今已经被我擒了两个，剩下的那一个明天也会成为我的降虏。”章轩说道，“不过，擒捉那个该死的家伙，我还要仗赖你们二位大王，你们明天须得好好卖卖力气，千万别让我失望。”

    两个妖王唯唯而应。

    次日一早，章轩再次进入牛山之中的洼地，去对付那些牛妖。

    这一次，他改换了策略，让两个妖王打头阵，他自己则紧随在两个妖王身后。两个妖王来到牛妖群里，对那些牛妖发出指令，让牛妖们聚集到它们身边。待得牛妖们聚拢过来，两个妖王便协同行动，次第架起一个个牛妖往章轩的小乾坤里扔。

    章轩则将部分神念探进小乾坤，打出一道道流光，对那些进入小乾坤的牛妖进行控魂。

    这样的捉妖方式简单直接，不用费多大事。那些牛妖眼见两个妖王的举动不太正常，却因服从惯了，都不敢反抗，机灵一些的只是悄悄往后退、打算悄然离开。

    仅用了一个时辰，便有两万多个牛妖进入了章轩的小乾坤。

    跟红蕊一起玩耍的七个小妖，看到小乾坤里持续涌进一头又一头牛，先是呆愣愣地看着，继而对红蕊说道：“大神，主人弄了这么多牛进来，是不是打算以肉牛养殖为副业？”

    红蕊笑道：“这些看似普通的牛，其实都是牛妖，身份跟你们一样。章轩与其说是养牛，不如说是养妖。”

    “养妖这等事体，只有大妖才会做，主人又不是大妖，干嘛要养妖呢？”猪身小妖眨巴着眼睛问道。

    “大妖养妖，乃是为了扩展自己的势力。章轩养妖，却是为了灭妖。”红蕊回应道，“迄今为止，他已经遭遇蛇、蝎、牛三种团妖，今后还可能遭遇更多的团妖。假如再次遭遇团妖，他就可以将这些牛妖放出去跟那些团妖较量，而不是单枪匹马地跟那些团妖死拼。”

    “嗯，这么说的话，倒是可以理解。”猪身小妖点头说道，“他一个人跟团妖较量，兴许会累得半死，以团妖对团妖倒能省不少劲。”

    他们一边议论，一边饶有兴趣地观看着那持续涌进来的牛妖。

    孰料，一段时间过后，牛妖竟然不再涌入了。

    熊身小妖皱着眉头说道：“哼，牛妖的数量竟然这么少，没劲！”

    猪身小妖怼道：“老熊，这里都有接近三万个牛妖了，你怎么还不知足？那些大妖只繁育了这么多小妖，主人一股脑地将它们弄进来就可以了，要是再往里弄，主人恐怕得变些牛妖出来了，他自己又不会生！”

    红蕊说道：“依我看，外头应该还有不少牛妖，章轩不用自己生就可以将它们弄进来。只是，现在外头的情况可能出现了变化，章轩不得不加以应付，是以暂时停止了这样的举动。”

    诚如红蕊所料，外头的情况确实发生了变化。

    那个大妖王，也就是所有牛妖的头领，原本打算继续静观一番局势的发展，可当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牛妖被章轩掳获之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它昨天跟二妖王暗中窥探着章轩和一干大妖的作为，即便三妖王被擒也没现身，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它首次遭遇这样的事，是以打算耐心察看一番章轩到底具有怎样的能耐，以便有针对性地应对。

    身为妖王，看到那么多牛妖被灭杀，它当然心痛，然而在它看来，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牛妖的繁殖能力极强，只要不被灭绝，那么不久之后便会逐渐恢复至原来的规模。

    因为此故，它最大的感受不是心疼，而是屈辱。

    在它惯常的认知之中，妖是比凡人更高等级的存在，通常只有妖欺负凡人的份儿，它寻常穷极无聊的时候也会捉一些凡人来玩弄、享用，或者让他们做戏娱乐，或者吞吃他们以改善口味，或者将他们点天灯、听他们身上的油脂滋啦作响的动静。

    而今，一个在它眼里原本是欺负对象的凡人，居然来到这里欺负牛妖，并且还不是一般地欺负，而是无情屠杀，这就让它十分难以忍受了。

    一时之间，它恨不得一下子冲上前去将章轩灭杀。

    然而，尽管气得血脉贲张，它却没有丧失理性，没有冲动。

    它不是一个孤陋寡闻的妖，知道个别凡人在特定的机缘下能够成神，而神则是比妖更为高级的存在，它绝对招惹不起。至于前来牛山搅闹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神，它必须耐心观察。

    于是，它把这一心思深藏心底，任由章轩折腾了一个上午，直至晚上的时候才让二妖王前去偷袭章轩。

    而今，二妖王偷袭章轩不成，反而在章轩的驱使下，跟三妖王一起，返回来继续搅闹，看样子要将这里的牛妖一举灭绝。

    这无疑突破了它的底线，它再能忍也不得不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