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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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次要再干这种事,”张署长贴着李风的脸,压着声音怒吼,“最好提前跟我说一下,我好把你关地牢里去!”李风往后退了退,感觉下一秒张署长就会因为又惊又怒咬掉他的鼻子。
他看了看那边正在做最后讲解的吴馆长,小声说:“张署长,我是为谁?如果再拖一星期,再来这么一次,到时说不定内城都会被侵入了,到时有人再趁乱把视频一发,大家就会发现,公司和军方早就知道了,但一直瞒着大众,置平民的安危于……”
“你是在威胁我吗?”张署长看着他。
“我怎么敢。”李风说。
“你真是……”张署长声音很低,“非常可怕。”
李风没有回答,看到吴馆长应该是做完了最后的陈述,正往这边看过来,他马上偏了偏头:“吴馆长,怎么样了?”
“基本就是这样了,”吴馆长说,“我个人认为这次展示还是比较成功的。”
“这个展示结果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全程录像会呈交将军和龙先生。”公司的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军方的代表。
“具体的将军会再做指示。”那人说。
“事态很紧急,”张署长这时补充了一句,“第一次任务的试执行最好能在今天,之前将军安排过来的配合小队已经全部培训完成了。”
“嗯,这些将军都清楚,”那人点点头,看了李风一眼,“李署长。”
“我今天的违规行为虽然初心是过于担心云城的安危,”李风很诚恳地说,“但采取的方式还是欠考虑了,我愿意在任务结束之后接受任何形式的处罚。”
那人没再说话,只是在李风肩膀上拍了两下,转身走了出去:“不用送了,你们继续做好准备工作。”
张署长还是在几个人身后跟了出去。
“说你什么好,”吴馆长冲实验小组的人挥挥手,“做最后的反馈接收调试,确保通信不受一点干扰。”
李风看着罩子里的邢必,走到了控制台前:“哪个开关是对话?”
“干什么?”吴馆长问。
“我还有话要问他。”李风说。
“你还敢问?”吴馆长看着他,“你是找不到人聊天了吗!”
“重要的,”李风说,“就一个问题。”
“你先问我,”吴馆长说,“我说不定能回答你。”
李风没理会吴馆长,也没再要求他打开通话开关,邢必这会能看到外面,只是听不见声音而已。
“你知道为什么让你一定要带回邱时吗?”李风转头看着邢必问了一句。
邢必看着他,开口说了两个字,看口型很容易判断是什么。
“知道。”
吴馆长打开了通话开关,又问了一句:“知道什么?”
“他是放风筝的人。”邢必说。
吴馆长沉默了很长时间。
那句曾经的誓言,虽然不会有人再提起,对于他们这些“管理者”来说,并不陌生,但这一句,却着实让人沉默。
这是当年潜卫对自己的人类搭档私下的称呼。
“你弄伤邱时,”李风问出了最尖锐也是最危险的那个问题,“是想拒绝任务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才真正代表着邢必是不是真的可控。
“那不是我。”邢必说。
这个简单的回答,足够合理且周全。
李风虽然还有疑问,但那天派出去的潜卫的确不能说是邢必,理论上只是一个被强行封闭了所有思想的机器。
“邢必,因为邱时受伤,还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恢复时间,”吴馆长看着邢必,“所以这次没有放风筝的人,配合你的人是将军的人,我需要你再确认……”
“我会最大限度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保证他们的安全。”邢必说。
“前提。”吴馆长强调。
“我自己的安全。”邢必说。
“好。”吴馆长点点头,关掉了开关。
密码是李风的工作编号103,简单的三个数。
箱子被打开时,掩体里挤着的一帮人发出了集体惊呼,接着就是狂叫和大笑。
“这不是做梦吗?谁打我一下!”胡小岭吼着,“快!时哥!把那几个也打开看看!”
四个箱子都被打开了,城外掩体里一片欢腾,从来都没有过的音量。
箱子里全都是武器,有普通的,也有平时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型号,有几支上面还有军方的钢印。
“这都不是城防署级别了啊,”赵旅也是一脸压不住的兴奋,“这是军队用的。”
“嗯。”邱时应了一声,看着身边兴奋的这帮兄弟,心里的无助一点点包裹住他。
这些对于收尸人来说堪称豪华级别的武器,意味着他们接下去将要面对的,不再是从前的难民和尸体,也不再是偶尔出现的感染者。
“时哥,他们为什么给我们这些武器啊?”终于有人在狂喜中想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城外防守升级了,”邱时靠墙坐着,“最近感染者增加,还有可疑入侵者,有可能……会有突发的紧急情况,我们的巡防任务要比以前频率更高,危险程度也增加了。”
“是不是真有生化体入侵了?”有人问了一句,“只是感染者的话,再多也用不上这级别的武器吧。”
“只是传闻,没有官方证实,”邱时说,“如果……真碰上了,打脖子,颈后是中枢,打不死也能让生化体行动受限。”
“你上哪儿知道的?”胡小岭一脸崇拜地问。
“历史陈列馆,”邱时站了起来,“赵旅小岭,带大家把武器分一下,轻便的随身带着,出去值班的两人一组带那些有钢印的硬货,再在掩体周围设好伏击点,另外再安排时间去尸洞那边熟悉一下武器。”
“好,交给我们了。”赵旅点头。
“我呢?”肖磊忍不住问了一句。
屋里一片没忍住的低笑。
“来。”邱时走出武器掩体,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什么事?”肖磊跟了过来。
“坐。”邱时躺回病床上,把手放到旁边的一个设备的套筒里,几秒钟之后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扎好了针,他还有两瓶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液要输。
今天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这个好的速度让他有些惊讶,以前只知道内城的医院能治好很多病,但没想到会这么牛。
“你叫我过来什么事?”肖磊坐在旁边等了半天,终于在他闭上眼睛准备睡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还想有什么事?”邱时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想拿个枪出去溜达吗?还是想去代替赵旅指挥那帮人?要不你去收尸?然后我们再去收你的尸?这儿有什么是你能干的?”
肖磊没了声音。
“明后天可能就会撤你回去了,”邱时闭上眼睛,“就在屋里待着吧,好歹也是个内城富贵人儿,死这儿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吧。”肖磊说。
“不知道。”邱时说。
军方的车一大早从隧道口开出来的时候,邱时还在睡觉。
“时哥!”赵旅直接一脚踹开“病房”的门。
邱时叹了口气没睁眼。
坐在旁边打瞌睡的肖磊吓得差点儿蹦上屋顶,从腰上拔出一把刀对着门口就是一通划拉。
“什么病!”赵旅骂了一句,“你在这儿干什么!”
“……吓死我了,”肖磊说,“我昨天睡不着,就坐在这里了,我以为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呢。”
“有什么东西能到这里,那就说明我们已经死绝了,”赵旅说,“建议你直接自杀。”
肖磊叹了口气,问了一句:“什么事?”
赵旅没理他,走到邱时病床边:“时哥,隧道那边来了辆军方的车,拉人的那种大黑车。”
邱时把今天要吃三次的几种药都塞嘴里一次性都吃了,起身出了病房。
军方拉人的车都是黑色的,他们管那个叫大黑车。
大黑车到了坡底没有停,直接往上冲着掩体就过来了。
“大清早的给老子找不痛快,狗屁玩意儿。”邱时骂了一句,跳上掩体,扯掉了伪装网,发动了自己的那辆摩托。
一阵引擎轰鸣中,摩托车冲了下去,邱时把车横在了大黑车上去的必经之路上,腿撑着地,低头点了根烟等着。
大黑车一直冲到了他腿边才不得不停下了,副驾驶位置跳下来一个背着枪的士兵,一脸怒火,指着邱时就吼:“你干什么!让开!”
“你们干什么?”邱时也下了车,看着他。
“军方执行任务,不需要向你说明!”士兵把枪一横,过来就要用枪往他身上推。
“屁的军方。”邱时一听军方这俩字就火大,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对着这人肚子就是一脚。
这人身体往后倒过去的时候他又一把抓着衣领把人给拽了回来,在这人还蒙着的时候,邱时已经抢下了他手里的枪,对着他脑门儿就是一枪托:“就你一个小中士!”
然后又是连着三枪托:“也配!跟我!动手!”
他松手的时候中士差点儿摔倒,扶了一下旁边的车轮才站稳了,血从额角流了下来。
“时哥!”胡小岭的声音从旁边的掩体上方传来。
邱时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车上下来的几个士兵围了个半圈,齐齐拿枪指着他。
“邱时,”一个穿着便服没有拿枪的男人走了过来,“我是这次协防行动的队长,赵一。”
“跟你什么关系?”邱时回头问赵旅。
赵旅被他问得一愣:“我哥吗?”
“协防时间是二十天,”赵一接着说,“这次行动没有城防署参与,军方直接指挥,请你配合。”
“你把车给我开下去找个地方藏好再过来跟我说这些,”邱时说,“是怕掩体位置别人发现不了吗?”
赵一犹豫了一下,冲车里打了个手势,车上的人都下来了,一眼过去大概有二三十个,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大黑车慢慢往坡下退了回去。
“我的人会分三组,”赵一看着他,“一组在这边布防,一组在隧道那边,还有一组机动巡逻。”
邱时看着他没说话。
“你的人呢?”赵一问。
“我的人分两组,”邱时说,“一组收尸,一组睡觉。”
“请你配合。”赵一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人不会跟军方的人一块儿执行任何任务,”邱时沉着声音,“不参与,不协助。”
赵一皱起了眉。
“听好,”邱时说,“我们不是军人,我们是平民,我们是不受云城保护的平民,明白了吗?”
“所以呢?”赵一问。
“离掩体远点儿,别给我们找麻烦,爱干嘛就干嘛。”邱时说。
李风坐在实验室的会议室里,看着屏幕上晃动的画面,那是昨天晚上邢必执行任务时,配合他的小队录下的。
任务是成功的,清理了规定范围里的感染者和两个生化体。
但小队的六个人全部被感染,邢必杀掉感染者之后,一个人回来的。
李风被张署长逼着坐在这里看了一上午的视频了,他们需要确定邢必的行为没有异常,六人小组死亡是无法避免的正常结果。
“将军的电话,”吴馆长走进来说了一句,“你手边那个通话按钮。”
“我不在,”李风摆摆手,“就说我没来,我……”
“他知道你不在保障署,”吴馆长说,“只是问情况,不是要置我们的罪。”
李风叹了口气,暂停了视频,搓了搓脸,站起身接通了将军的电话。
显示屏上出现了将军的脸。
“坐着说吧,”将军说,“随意一些。”
“嗯,”李风坐下,拿过遥控器,在显示器的一角切出了视频画面,“我还在看这个视频。”
“我跟老吴和老张都聊过了,”将军说,“现在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先说结论,”李风说,“我认为邢必的行为是正常的,小组成员死亡是行动前就能预知的必然结果。”
将军叹了口气,似乎很为几个组员难过:“老张本来觉得那些药多少能顶得住一些。”
“药只能对少量接触起到防护作用,我们的配方不全,能找到的‘决裂’之前的资料太少了……”李风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将军打断了。
“让邱时开始适应训练吧,”将军说,“三天时间,够吗?”
“按他的身体状况……”李风顿了一下,想算一下时间。
“他已经能把我派过去协防的人打得头破血流了,”将军说,“我看他骨头也没什么问题了嘛。”
“明白了,”李风说,“我马上去接人。”
邱时非常感谢保障署的车没有再一次开到掩体来,就这几天来来回回,各种大车都快压出一条从坡底到掩体的路来了。
“要去多久?”赵旅问。
“不超过一星期,”邱时不敢把时间说得太死,“这期间有什么问题都由你做主了,兄弟们都交给你了。”
“不要跟交待遗言一样,”赵旅说,“以前你去废墟那边十天才回来也没交待过。”
那是知道肯定能回来。
“不要跟赵一那帮兵一起做任何事情,也不要为他们去冒险,”邱时说,“不安全,他们这么些年根本没有实战经验,城防署的人还能揍揍难民呢,那帮兵都不知道在城外要怎么活命。”
“嗯。”赵旅点头。
邱时看了一眼旁边的肖磊,肖磊很期待地凑了过来。
“李大人可能是把你忘这儿了,”邱时看着他,“不过也好,真有什么事儿,你就是这里唯一能联系上李风的人了。”
“嗯,”肖磊应了一声,“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赵旅转头打量着他:“这是喝了多少啊?”
城防署的车停在隧道下方,邱时从赵旅车后跳下来,拍拍他的肩,赵旅掉转头开走了。
车门打开,邱时看到了里面坐着的李风,他叹了口气,上了车。
“从现在开始,行程是绝密,”李风看着窗外,“你听到的,看到的,经历的所有,憋心里带进坟墓。”
邱时没出声。
“给个动静。”李风说。
“你要是没善终那肯定是死我手上了。”邱时说。
李风敲了敲司机后方的板子,车子启动。
这次没等邱时开口问,李风直接说了下去:“现在我会带你去陈列馆,接受三天的训练,学会跟潜卫配合执行任务。”
陈列馆?训练?潜卫?任务?还他妈配合?
这一串词连在一起,砸得本来这一路都不打算再跟李风说话的邱时忍不住出了声:“这都什么玩意儿?”
“到了地方会有人跟你详细解释,”李风说,“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这种虚伪的话就别问了,”邱时说,“我就是下一秒死了,你也会把这个死人带过去,伤好不好的有什么区别吗?”
李风笑了笑。
内城还是一片热闹的,道路上人来人往,除了道路两边的商店,一条条通进山体里的隧道里也是灯火通明,里面的生活区域看上去繁华而安宁。
像是要给他展示内城的生活场景一般,车在内城顺着盘山公路一路开到谷底,又从对面的盘山路开上山腰。
再转过一座窄峰之后,邱时看到了历史陈列馆。
接着车直接从侧面开进了入口的隧道,一道自动门向上打开,里面是个很大的运输舱,车直接开了进去。
他们连人带车开始下降。
从车里下来之后,邱时就能看到无处不在的监控,前后左右都是,让人有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搜身,换上城防署的白色制服,跟在李风和工作人员身后,他进入了一个布置简单的,像是空置的办公室一样的大房间里。
跟之前严防死守的气氛不同,一张桌子一组沙发,还有并排着的三个柜子,角落里架着的一个摄像机,看上去随意得有些简陋。
桌子后面坐着的男人看到他们进入,站了起来。
“陈列馆的吴馆长,负责这次任务的技术支持,”李风给邱时介绍了一下,“这次任务保密级别很高,你能见到的都是核心成员。”
“你好,”吴馆长冲他笑着点点头,“邱时,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邱时皱着眉。
吴馆长侧了侧身,手往后面沙发方向摆了一下:“邢必你见过,就不用我专门介绍了吧?”
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邢必时,邱时心里有些吃惊。
因为常年生活在城外,他对所处环境有着相当敏锐的直觉,而从走进这间屋子到现在起码十多秒时间里,他甚至发现了吴馆长是脱了鞋坐在桌子后面起身的时候才赶紧穿上的,却根本没感觉到邢必的存在。
弄断了他一溜骨头,打晕他两次的人,就坐在沙发上,他居然看没看到。
而当邢必的视线跟他对上时,他突然觉得这跟那天把他塞进箱子的人,似乎只有一个外壳是一样的。
“正常的流程应该是在实验室里见面,”吴馆长说得很直白,“但李署长的意思是……”
他看了邱时一眼:“在实验室里恐怕你不会配合。”
“在这儿我也不想配合,”邱时说,“我是被逼的。”
“时间有限,”李风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吴馆长开始吧。”
“林地那边的情况你去看过了,”吴馆长直接进入了正题,“那个就是最近感染者增多的原因,我们叫它“巢穴”,你们的任务清理感染者和共生生化体,进入巢穴的中心,找到核心的感染源头并且尝试摧毁。”
吴馆长说完就看着邱时,似乎是在等他消化这段内容。
“那他去不就可以了?”邱时看了邢必一眼,“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要去。”李风说,“从现在开始,你们是搭档。”
邱时皱着眉,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这任务是执行一次换一个人类吗?”
“当然不是。”李风笑笑。
“那我凭什么能活着回来?”邱时说,“你给我的那个药,光是近距离接触就需要吃两颗,这种跑人老巢里砸蛋的行为,嗑一瓶都不够吧?”
“你不会死的。”李风说。
“凭什么!”邱时再次问。
“给你的药是维生素。”李风说。
邱时看着他。
“不是抗感染的药。”李风说。
邱时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吸了一口气才压着声音又问了一句:“你知道我给我那些兄弟也都是这些维生素吗?”
“处理感染者一般你不会让他们动手,”李风说,“枪你也都让他们拿……”
这句话邱时没让李风说完,他一拳砸在了李风脸上:“你给爹去死。”
没等李风完全倒地,邱时已经跨到了他身上,接着身体猛地一沉,膝盖往李风咽喉上扣了下去。
……但被人架住了,这一膝盖的力量跪了个空,抻得他腿都有点儿生疼。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是谁架住了他,吴馆长现在都还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只能是邢必。
“撒手!”他甩了一下胳膊。
邢必松了手。
吴馆长这会儿才回过神,过去把李风从地上扶了起来,递了纸巾给他。
“邢必,”李风似乎完全不介意邱时的这一拳,一边擦着鼻子里涌出来的血一边问,“反馈提问,为什么第一拳没拦他?”
“那拳不致命。”邢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