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晶体管数目，每隔18个月便会增加一倍，性能也将提升一倍。”

    作为一名律师的宋耀祖在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时，只是随口嘀咕一声：

    “集成电路？这是什么玩意？”

    随后，他就把报纸往往副驾驶座位上一搁，报纸的头版赫然写着一串黑体字——“阁下提出集成电路制程定律”。

    新闻的内容是关于国王试验室研制成功世界上第一台投影式光刻机的内容。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这个新闻背后的含金量，事实上，即便是在未来的几年之中，芯片从高不可攀的奢侈品走入寻常百姓家，从个人电脑到游戏机进入人们生活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芯片的意义。

    但是时代的大门，就是这样毫无征兆的打开了。

    只不过是在不知不觉之中罢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置身于新时代的序幕之中时，他们只是一如既往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就像宋耀祖一样，他的目光投向街道对面的地方法院，那栋庄严的甚至有些呆板的建筑，那是长安建城时期建造的三层大楼，他们使用钢铁、混凝土、石头建成的带着新古典主义风格，但是却缺乏装饰。

    这样的建筑在长安有很多，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长安在一定程度上，被德裔建筑们设计成了东南亚的“日尔曼尼亚”，如果不是李毅安相入了一些现代建筑风格，这里压根就是“日尔曼尼亚”的南洋版。

    将纸杯里的咖啡喝完之后，宋耀祖又看了一眼那座法院大楼，说道：

    “好了，就是今天了！”

    深吸一口的同时，他就走出了汽车，这边刚走到地方法院门前的阶梯前，就被一群记者们围住了。

    “宋律师，请问你对此案的审判结果乐观吗？”

    宋耀祖对着记者们说道：

    “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就在这时，另一边有人喊道：

    “李检察官来了！”

    果然，以李淼为首的几名检察官和他们的助手们，乌央央的一群人走了过来。

    这一场万众瞩目的审判，在经过三个月的漫长准备之后，终于开始了！

    法庭内，早早的就来了一大群记者，如果不是因为禁止摄像师进入，估计甚至会有电视台直播这场审判。

    除了记者之外，还有一些普通民众，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表示对张铭国的支持。

    作为辩护律师的宋耀祖坐在那里翻看着资料，而张铭国则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坐在他的旁边，一副极其淡定的模样。

    宋耀祖心叹一声，这家伙，还真是想得开啊，都快要上断头台了知道吗？

    这也就是假设而已，南洋的死刑分成三种，断头台、枪决和绞刑，不过普通罪犯都是绞刑。至于断头台，那是某些人的专享福利。

    检方那边，除了李淼之外，还有三名助理检察官带着无数文件，阵势很大。

    而张铭国的辩护律师，只有宋耀祖一个人。

    什么是恃强凌弱，一眼也就看出来了！

    陪审团进场，十二个人，男女皆有，既有欧裔，也有唐人，甚至还有日裔。这些陪审员是从60名候选人中挑选。

    在过去的日子里，针对陪审员的挑选，控辩双方都做了大量的工作，从人员选择上来说，四名欧裔——这是控方刻意选择的结果，因为欧裔对汉奸并没有直接感触，在控方选择的六名陪审员中，只有两名唐人。

    当然，这一结果也是宋耀祖认可的，毕竟，按照要求，控辩双方分别选择六名陪审员，且必须得到对方的认可。而十二名陪审员中，唯一的日裔，则是宋耀祖的选择。不用问，也知道为什么选择她，就是为了利用她的愧疚心理。

    本身，选择陪审员就是审判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他们差不多争了一个月，才选出了十二个人。

    很快，不一会，法官查尔斯也进入法庭，众人起立。

    在南洋的法院之中，有不少欧裔的法官，既有英裔，也有德裔，毕竟，在南洋草创期间，并没有足够的法官。而这位英裔的法官，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法院刻意选择的结果——为了表示公平公正，不受个人好恶影响。

    很快审判就开始了，因为作为被告的张铭国已经承认杀人罪行的关系，所以，众所周知，审判的重点，是放在如何说服陪审团的身上。

    “张铭国，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出生于一九三四年，当时日本已经占领东三省……”

    不等他说完，李淼立时皱起眉头，反对道：

    “庭上，这个问题和案件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查尔斯将目光看向宋耀祖，

    “庭上，他们之间有着直接联系，关系到我的当事人，为什么会杀死常启德那个卖国贼！”

    他的话声刚落，李淼就出言反对。

    “反对，庭上，死者的身份是林长德！同时，他从来没有出卖过南洋！”

    “一纸身份证，并不能改变铁一般的事实！林长德也好，常启德也罢，他的手上沾着太多人的血！”

    面对检察官的反对、，宋耀祖大声争辩道：

    “庭上，死者过去的身份，关系于我的当事人为什么会杀他！我提醒李检察官注意——任何谋杀都有因，如果排除杀人原因，那么，又如何进行审理！”

    查尔斯敲响法锤，说道：

    “控方反对无效！辩方继续提问。”

    “请你继续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于是张铭国继续回答了起来。

    “……所以，我的父亲希望我铭记国仇家恨。”

    “你的父亲他的身份是什么？”

    “在七七之前，他只是一名银行职员，淞沪会战爆发后，他主动加入情报机关，为情报机关在租界内行动提供掩护……”

    随着张铭国的回答，案件的因果终于清楚了，在他提到父母妹妹被杀害时，几名陪审员，甚至落下了眼泪。

    “庭上，我请求传召辩方证人周志民！”

    宋耀祖朗声说道。

    “反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周志民与被告有直接联系。”

    “庭上，周志民曾是情报机关成员，他和被告没有直接联系，但是和被告的父母却有直接联系。”

    很快，周志民，这位福满楼的老板，就出现在法庭上，在他透露了自己隐藏多年的身份以及曾经执行的任务之后，法庭内甚至响起了掌声，毕竟，这是活生生的抗战英雄。

    “这么说，你和张怀仁先生并没有直接接触了。”

    “对，我并没有见过他。”

    “那你怎么了解他的事情？”

    “我们会记住每一个牺牲的同志。”

    “那么，你知道林长德，也就是常启德吗？”

    “当然，他在锄奸队的名单里排名前二十。”

    “那么，如果，我是就假如，有一天，他出现在你的酒楼里，你谥出了他，你会怎么做？”

    面对宋耀祖的询问，周志民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我会杀了他！为死难的同志报仇！”

    “哪怕是违背法律，以付出生命做为代价！”

    “是的！”

    “好，我的问题问完了。”

    宋耀祖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其实，每一个人都知道为什么。

    或许这里是南洋，但是过去的罪行，总是会找个门来，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名字就终结了。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对于宋耀祖来说，他唯一的任务，就是说服陪审员，说服他们，让他们明白，并且体谅张铭国的行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控辩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辩，至于传唤证人，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这个案子本身就是证据确凿，没有任何争议的，唯一有争议的是杀人的原因。

    而控辩双方的重点，都在陪审团上——一方试图说服陪审团，让他们明白，法律就是法律，不应该因为某些理由被无视，而另一方则在告诉他们一点——法律不外乎人情。

    “如果……这是激情犯罪，被告在目睹了杀害其家人凶手后，行为失控所导致的犯罪行为，我们当然可以体谅精神创伤所带来的冲动行为，但是从所被告的供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是如何精心策划了这起谋杀，无论是任何理由，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接着李淼提醒所有的陪审员：

    “尊敬陪审员，我需要提醒大家的是——法律之所以是法律，是因为他保护我们每一个人，无论他们是什么人，在法律的面前是平等的，他们理应受到法律的保护。

    私人行刑从来不是正义！这种行为只是践踏法律！今天南洋的法律尊严，并不是写在书本上的，而是由你们所掌握，尊敬的陪审员，你们的决定，所关系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未来，而是我们的法律是否能够守护亿万国民！

    好了，我相信你们会做出公正的裁决！”

    李淼的一番结案誓词让陪审员们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于这样的结果，宋耀祖早就有了准备，在其结束之后，他走到陪审团的面前，说道：

    “李检察官的结案阵词说的非常精彩，确实，法律的尊严是需要维护，但是我们制定法律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保护，保护亿万国民。同样也是……为了正义！”

    说着，宋耀祖将手指向法官背后的上方横梁，说道：

    “大家请看，在那里写着——实践正义，即使天塌！正义！这才是制定法律的根本！

    正义，什么是正义？

    我想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确实，我当事人违背了法律，他杀了人，但是，我们必须要清楚，他为什么杀人！

    是为了个人泄愤？是为了寻求心理刺激？是为了抢夺财富？

    不！

    他是为了正义！”

    接着，宋耀祖的手扶着陪审团坐席前的木制隔板，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扫过，片刻后，他才继续说道：

    “尊敬的陪审员，南洋是一个新生的国家，我们从唐山、从欧洲、从日本，从韩国来到这里，为的是追求更美好的生活，而更美好的生活，并不仅仅只是一日三餐，不是汽车房屋，同样还有公平正义！

    南洋之所以不同于其它任何地方，因为……在这里，正义必定得到实现，只是有时候，实践的方式有所不同！”

    他的话语变得有些低沉，他转身看着张铭国，说道：

    “我的当事人是犯下了罪行，但……正义终究是正义！好了，尊敬的陪审员们，感谢你们抽出宝贵的时间，参加案件的审理，现在，他的命运决定在您们的手中。

    实践正义，即使天塌！这才是我们制定法律的根本！”

    在做出结案誓词后，宋耀祖走回了席位时，他朝着李淼看了一眼，对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双方都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由陪审团来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