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瑜神色淡淡，眼睛明亮而淡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在金窝子长大，未见过世间艰苦，不懂生活在底层的百姓艰辛。

    在京都，她住在皇宫，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来到北地有桀殊护着，府上有丫鬟侍候，日子虽比不上皇宫，也比一般人要好。

    见谢婉瑜不说话，长公主心里有些发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北地时常发生战乱，城中还有匈奴人作怪，长公主还是回京好。”

    在长公主忐忑不安时，谢婉瑜淡声开口，语气淡淡，带着些许疏离感。

    “可是我想留下，说不定桀殊会回来呢。”

    在她心里战事迟早要过去，到时候桀殊击退匈奴人可以回来跟她一起过年。

    谢婉瑜在心里笑她天真，临近年关那匈奴人还没有要退兵的意思，这仗有得打。

    他们年前能回来一趟都不错，想要回京都，就不要想了。

    见劝不动她，谢婉瑜也不再劝。

    从茶馆出来，外面的天气又冷了几分，谢婉瑜拢了拢大氅，手里抓着汤婆子还是觉得冷。

    路人行色匆匆，冷得直呵气，每个人面前都冒着白雾。

    那白雾一片片，让人看了就揪心。

    回到住处，谢婉瑜让人跟医馆那边说一声，多准备一些伤寒药。

    “再让郑大夫那边……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今年严寒来势汹汹，城内尚且如此，堡寨怕是更加严峻。

    来到医馆，郑大夫正在给人看病，看到她过来，让人把她请入后院。

    “大夫，你一定要帮忙救好他，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家也不用活了。”

    经过郑大夫身旁时，一名妇人在旁边抹泪道。

    现在的北地能逃的人都逃了，剩下的都是他们这些穷苦人家。

    他们一家六口，上有六十岁老父母，下有两稚子，家里只剩下她男人一个劳动力。

    要是她男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一家也就不用活了。

    谢婉瑜听到她悲戚哭喊声，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毫无意识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身上没有血迹，衣裳破烂不堪的，手脚、面色乌青。

    郑大夫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看着男子，他的手放在男子手上为他把脉。

    谢婉瑜收回目光往后院走去。

    洙芳于心不忍，回头看了那妇人两眼。

    大冬天外面还飘着雪，这两位只穿着薄薄的麻衣，那衣裳也不是完好，随处可见的窟窿无异不在讲诉着这家主人家世贫穷，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哎，他们真是太可怜了。”来到后院，洙芳还在想着那对夫妇，心不在焉的侍候着谢婉瑜。

    想到最后，她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惆怅。

    要是不打仗就好了，不打仗的话，这些百姓的日子或许好过些。

    不多时，郑大夫过来，他先给谢婉瑜行礼，而后问她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是可以让他到府上，天寒地冻的何须跑这一趟。

    谢婉瑜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了，她今日亲自过来不只是到医馆这么简单。

    她念了几个方子让郑大夫捡药，郑大夫在心里细细想了一遍谢婉瑜念的方子，不住点头。

    是好方子，应对普通头疼发热足以。

    “另外医馆内多备一些风寒药，以备不时之需。”

    郑大夫点头称是，在心里记下。

    从医馆出来，那对夫妇还未离去，那男子已经转移到其他地方，妇人在旁边守着偷偷抹泪。

    “给他们送点银子。”谢婉瑜扫了他们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始终有些于心不忍，轻声对洙芳说道。

    洙芳心中一喜，从钱袋掏出几块碎银，塞到那妇人手上。

    那妇人感觉到手沉甸甸的，看到手上的碎银子，她惊讶的看着洙芳，刚要开口感谢，洙芳冲她做了嘘声的动作，让她不要声张。

    妇人见她的穿着打扮似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泪眼婆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走在那丫鬟面前的背影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妇人在心里想着，要是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好好的感谢那位善人。

    这点碎银子对旁人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可对他们来说却是救命的银子。

    有了这些银子，可以给她男人看病，还可以给家里的老人孩子买点粗粮。

    从医馆离开，谢婉瑜去了布庄。

    布庄的掌柜看她过来，谄媚上前迎接。

    “哎哟东家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需要跟小的说一声，小的立马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婉瑜淡淡瞥了他一眼，放眼看去，布庄里的布颜色鲜艳，不适合男子。

    “我记得我们店里前不久进了一批棉花，还没卖出去吧。”

    谢婉瑜一边走着，一边问掌柜。

    听到这话，大冷天的掌柜额头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来。

    他偷偷擦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倒是没卖出去多少，店里还有一些。”

    屁，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棉花早就被县老爷让人拿走了，但他不敢说。

    要是让谢婉瑜知道他办事不力，连那点棉花都保不住，他也别想做这布庄的掌柜了。

    谢婉瑜回头扫了他一眼，那双洞察一切的明亮眼睛，看得掌柜心头发慌，好像他所做之事被她看穿一般。

    他强装镇定快步跟上谢婉瑜，淡定问她今日过来除了要棉花还要其他什么东西。

    “我看店内多是鲜艳的花色，可否有深色些适合男子所用的布料。”

    掌柜听罢，赶忙开口：“有的，有的，在里面。”

    大多数都是女子出门上街选布料，男子鲜少上街看这些。

    一般都是直接送到府上去，让他们选。

    他一边跟谢婉瑜解释着，一边领她进去。

    谢婉瑜睨了他一眼，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选了几匹布料后，谢婉瑜让他晚些时候送到谢家去。

    掌柜连连点头，额头上的汗却是越来越多。

    那些让县老爷拿去的棉花，他上哪里找去？要是让东家知道，他又是否还能留在这里？

    一时间心思百转，找不到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