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华跟着周顺来走进礼堂，下面空无一人，台上十几个女兵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他看到宋棠棠，她正安静的站在一边。

    宋棠棠也注意到坐在台下的方明华，朝他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好了，姐妹们！”一个教练模样的女兵拍了拍巴掌：“现在开始排练，首先是宋棠棠的独舞.....棠棠你准备好了吗？”

    宋棠棠点点头。

    “那好，音乐！”

    喇叭里的歌声响起：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

    那是青春吐芳华

    铮铮硬骨绽花开

    沥沥鲜血染红它

    啊啊

    .....

    ....

    《绒花》！

    电影《小花》的主题曲，李谷一演唱。

    宋棠棠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跳的是芭蕾，但方明华不知道什么剧目，但很好看。

    这让他想起电影《芳华》里何小萍的月下那段独舞。

    “她跳的是《沂蒙颂》片段，也是芭蕾舞剧。”旁边的周顺来低声介绍。

    哦......

    “宋棠棠是文工团跳舞最好的，也是最漂亮女兵。”

    是吗？

    方明华仔细瞅了瞅。

    好像就是。

    其实文工团的姑娘哪個不漂亮？不过宋棠棠有一种别样的美，

    优雅、冷艳，却不乏飒爽。

    “听说宋棠棠家背景很深，她爸爸来头很大，但她依旧能呆在这里和一般文工团女兵一样训练、慰问，这一点我很佩服。”周顺来继续说道。

    “我也很佩服。”方明华点点头。

    宋棠棠独舞之后，紧接着就是集体舞，方明华他们看了会就悄悄出去，不能打扰姑娘们的排练。

    中午回招待所吃完饭，方明华又来到文工团驻地，这次没见到周顺来，在女兵宿舍前遇到正端着洗衣盆准备去洗衣服的宋棠棠。

    “周大哥呢？怎么没看到？”方明华问道。

    “好像有个临时任务，去医院那边了。”宋棠棠说道。

    医院是文工团常去表演的地方，那些负伤的战士不仅需要身体上的治疗，也需要心灵上的慰藉，这年头没网络，电视很少，文工团的表演很受欢迎。

    “你不排练？那我和你聊聊？”方明华说道。

    “那....好吧。”

    方明华跟着宋棠棠出了营地，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两人来到河边，宋棠棠拿出肥皂和搓衣板，蹲在河边洗起衣服来。

    方明华就站在她身边，看她认真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还是宋棠棠开口：“你和周大哥都聊了什么？”

    方明华也没隐瞒，就把周顺来说的详细告诉她。

    宋棠棠听了抿嘴一笑：“周大哥为人热情，喜欢帮助人，我们团里女兵多男兵少，所以好多脏活累活都他干，他也毫无怨言。”

    “人也长的英俊，除了会吹小号还会拉手风琴，吹口琴，我们都很喜欢他。要不是他已经结婚，估计就有姑娘喜欢他。”

    “我听说，文工团是不让谈恋爱的吧？”方明华说道。

    姑娘白了他一眼。

    “当然不让，可有的事能禁止的了吗？！”

    “宋棠棠。”方明华也蹲下看着姑娘，小心翼翼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如不妥，见谅。”

    “问吧。”宋棠棠边洗衣服边说道。

    “我听说文工团比较乱，是不是？”

    “乱？”宋棠棠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看着方明华：“你指什么？女兵谈恋爱？还是指你们这些作家小说里写的，迫害无辜、划清界限、干部子女特殊待遇？等等？”

    看着姑娘清澈的目光，方明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宋棠棠又低着头洗起衣服来。

    边洗边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些，有的事在团里也不是没发生过，但是现在没有，因为战争。”

    说到这里，宋棠棠又转过头看着方明华：伱想，我们经常去阵地演出，有时候冒着炮火还有生命危险，还顾得上那些争风吃醋、鸡毛蒜皮的事情？”

    “战场上就是这样，特别那些战士，互相也看不顺眼也很多，但一上战场就没有这些，大家都是战友是兄弟姐妹，是能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方明华沉默。

    “我不太喜欢看伤痕文学。”宋棠棠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为什么？难道那些小说里描写的不真实？”方明华反问道。

    “我承认，很真实，因为我爸曾经也受到不少苦和委屈，可我爸说了，现在咱们国家开始搞改革开放，应该暂时放下这段沉重的包袱，一心一意搞建设......至于这段历史，若干年后让后人评说吧，我开始不理解，但现在觉得他说的对。”

    “放心吧，我要写的这本小说，不会是伤痕文学。”方明华笑道。

    “其实，我更喜欢你写的那些小诗，非常美。”宋棠棠笑了：“我那个表妹也非常喜欢，非常非常崇拜你呢。”

    “哈，不用崇拜，我就是个普通人。”

    “嗯，你是个普通人，但也不普通。”

    “什么意思？”

    “你是作家呀.....而且我觉得你很善良。”

    善良？

    方明华感到很惊讶。

    你说我帅，我都承认，但是善良？方明华这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自己。

    “感觉呗。还有啊，因为你写的那本《隐入尘烟》，描写一对很善良的夫妇。我觉得一个作家要拥有同情和怜悯之心，否则写不好小说。”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好像一个叫余华的作家也说过吧？

    “宋棠棠，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我会努力的。”方明华一本正经回答，却把宋棠棠逗笑了。

    花枝乱颤。

    “来，我帮你拧衣服。”方明华看到宋棠棠洗完一件外套，赶紧帮忙起来。

    方明华的采风生活就这么过着。

    除了文工团他还去了医院和病号聊天，甚至到附近的军营走走，但最多的还是文工团，看她们排练，跟着她们医院、军营演出，深入到平时的生活当中。

    当然，方明华渴望的是能否去一次前线，真实感受一次这场战争，这当然需要机会。

    没想到这机会被李存宝抓住，竟然跟着部队去了一次前线，回来给他眉飞色舞讲了许多见闻，听得他津津有味。

    “小方，不瞒你说，我虽然是军人，下连队采风也好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上前线，给我很大的震撼，真的，生与死就差一线间。”李存宝说着，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好了，不和你聊了，我要把我所见所闻和感受赶紧记下来。”李存宝说完取出稿纸，坐在桌子边写起来。

    方明华只有羡慕的份。

    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中午，方明华从周顺来那里得到一个消息，明天早上他们团将组织一个宣传小分队，前往前线某处军营进行慰问演出。

    他立刻找到负责他们采风工作的张干事，说了自己的请求，想跟宣传队一块去。

    张干事开始不同意，虽然那里相对安全，但是距离敌人阵地已经很近，但经不过方明华的软磨硬泡最后答应了。

    “一定要跟着宣传小分队，不准乱跑！”张干事叮嘱道。

    “放心吧，我绝对听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