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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这群仙门弟子生平第一次目睹天衡仙君的真容。

    寂珩玉乃上古夔族后脉。

    未经历三千年前的荒山之役前,他也是见者称之的仙阁奇才。

    生来的神骨灵根,就连血液都可净化万物,仙家众卿哪个不羡?只可惜在那场神门战役里被帝启一剑绞了仙髓,如今只能在这天外天守着地下万鬼度日。

    他们本以为这样的奇才在经历这番变故后会一蹶不振。

    万没想到他仍是仙姿出尘,从容不迫,气势甚至高众人一头。

    原本还雄赳赳气昂昂跟着司荼过来的弟子们一下子怂了,缩在后面当起乌龟。

    看他们这幅窝囊的德行,司荼咬牙,心底暗嗤这群人没出息。

    “就是你!我师弟都看见了!送药仙婢进你门内迟迟未出,他好奇走近,便听到女子泣音,接着就看到你们颠鸾倒凤在殿内。寂珩玉,你还想狡辩不成?”

    她气焰嚣张,牙尖嘴利,势必要寂珩玉给个说辞。

    寂珩玉扫向缩在她身后的小弟子。

    小弟子畏畏缩缩站着,觉察到视线,肩膀跟着一哆嗦,条件反射地低头避开了寂珩玉的视线。

    “是吗。 ”

    他淡声问,脸上没什么笑意。

    寂珩玉:“若我说没有呢?”

    司荼仍不肯作罢,咄咄逼人道:“这仙婢一直进门不出,想必还在你这寝宫。有或是没有,让我进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寂珩玉低笑:“本君当今虽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归墟仙司,但好说也掌管着归墟弟子。若让他们知晓,我这用来安寝的朔光殿人人可进,本君颜面何在。”

    说着,目光游离在那小弟子身上。

    他神色温和,“司荼神女所听之事皆为他一人之言,若是他看错,或是编造一些谣诼来构陷我呢?”

    司荼脸色微微发白:“你、你什么意思?”

    寂珩玉笑而不语。

    他挥手从袖中唤出一根暗红色的藤蔓,细看藤蔓身上遍布小齿,齿密而尖,晃动之下,每一张小嘴儿竟发出细细的狰狞的笑。

    “此乃厌春藤,善喜谎言者之血。”他手持厌春藤,盯着司荼那张娇俏面庞,慢条斯理地说着,“若眼见不为实,便食人之眼;若口出为虚妄,便食人之舌,若心口不一者,便吞之心肺,绞之肠血。”

    他越说,院里越是寂静,那名小弟子笃然抬头,表情分明是恐惧。

    化身为鱼的桑离盯着那条毒藤,也吓傻了。

    厌春藤那如婴儿般尖锐细密的笑容不住在院中盘旋,让听者惊出一身冷汗。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寂珩玉,你敢——!”

    不等旁人做出反应,寂珩玉已将厌春藤甩到了小弟子身上。

    他惊叫一声,只见厌春从他的血肉里顺势而长,那东西有生命般一点点攀至他的眼睛,耳朵,口鼻,从里至外把他全身牢牢锁死。

    寂珩玉居高临下,“当着司荼神女的面,本君再一次问你,你可看到我与仙婢苟合了?”

    司荼心神不稳,怕他说出真话惹祸缠身;又怕他真的因此丢了小命。

    司荼没开口,倒是后面向来拥护司荼的心腹给了小弟子一记警告的视线。

    威慑之下,他点头又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一瞬,厌春藤就开始动了。

    长满尖齿的小嘴儿凑到他眼珠,声音嫩嫩细细:“所见不真,该吃!”

    话音落下,藤蔓直接扎入他的眼球。

    伴随着呼痛声,小弟子踉跄倒在了地上。

    “阿风——!”

    司荼惊叫,施法想将那吃人的东西弄走,然而法术触及厌春藤却被它弹回至司荼身上,她疼得呜咽,险些跌倒。

    “我错了!我没看清!是我没看清!”

    “师姐救我!天衡君,我错了!”

    他的一双眼球已被食的干净,只剩下两个血黝黝的洞。

    此时他一边捂眼,一边拼命挣扎,想要就此挣开束缚。

    为时已晚,厌春藤不会因为他的求饶而放过他——

    “所言是假,该吃!”

    细细密密的齿口生生扯下他的舌头,这才没了求饶,只余艰难的哭咽。

    “心口藏垢,该吃!”

    刚才还好生生一个小少年,须臾不到,便被吃得只剩下一具空壳。

    因他仙体尚未练成,此刻也不能化作仙尘随风散去,身体就那样血淋淋倒在院落当中。

    鲜血横流。

    顺着地面缝隙要没入池子。

    桑离浑身针扎似的难受,小小朝后游离,不让那血水浸湿自己。

    再看寂珩玉,依旧身姿挺直,敛眸俯看他们。

    司荼并不算善人,但也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弟因为她的一记谎言在她面前死去,当即就吓得愣住了。

    见同门被杀,身后的弟子怒从心起,当即也不惧他身份,站出来叫嚣:“你竟谋害天阁弟子,现在我就去回禀上界!”

    “随你。”寂珩玉道:“我想无上道尊也不会允许座下有乘伪行诈之徒。”

    他伸手,重新将那厌春藤收回袖中。

    “事实已定,司荼神女还要查么?”

    空气中血腥味浓郁,寂珩玉轻声询问,眼中未见半点感情,想来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司荼回过神,心里头又恨又恼,对他的厌恶更深一层。

    她不傻,事到如今已知道寂珩玉识破了她那点小计谋,若在纠缠下去,恐自身难保。

    最后深深看了眼地上的尸骸,眼里滚了两圈热泪。

    她咽下憋屈,让身后的人给小弟子收了尸,又小心收好小师弟散落的残魂,准备重新让师弟投入轮回道,做完这一切后才拂袖离去,背影写满愤恨。

    院里重归寂静。

    寂珩玉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桑离一直藏在水池里默观着全程,她如坐针毡,总觉得寂珩玉的注意力都搁浅在了这头。

    难受。

    浑身像是粘着甩也甩不掉的毛球。

    终于,寂珩玉动了。

    “将这收拾干净。”

    他下了一道令。

    就见树上绿叶接二连三抖落下来,像一个个可爱的绿色小人儿,争先恐后地清理着地面残血,说是清理,用“吃”来形容更为准确。

    整个画面诡异又……透着一丝可爱。

    桑离还是不敢有所动作。

    待确定寂珩玉不再出来,她迅速化形,逃出朔光殿。

    殊不知,殿内的窥天云盘监视着整个归墟。

    “我吃了她的魂魄,她不可能还活着。”

    自寂珩玉左肩钻出一道红气,红气声音与寂珩玉无异,正朝着云盘处探去,似是好奇,又像是探究。

    一道黑气紧跟着从左肩出来,笃定到:“她是祟魅。”

    三千年前,规法之神帝启妄图重整天界,在荒山立阵引天门大开。

    此后制度混乱,空间扭曲,来自万年前或是千年后的生物接连出世,搅得整个九灵界都寸草不生,人们将这些来自天外的生物称之为“祟”。

    但从未有一个“祟魂”,可以直接掠夺他人身躯。

    “我去杀了她。”

    黑气较为理智。

    杜绝后患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红气反驳:“不不不,她是少见的九尾狐灵,吃了,吃了给我们挡业障。”

    黑气不敢苟同,冷哼道:“不三不四的野狐狸,吃野味你也不怕得瘟气。”

    红气一听就恼了:“放屁!照你这般说辞,昨天你还和野狐狸交.合了呢!你全身长疝气!”

    黑气:“用的不是我的身体,要长也不是我长。”

    “两人”因此喋喋不休争论起来,彼此各有说法,在耳边吵闹不断,让本就疲惫的寂珩玉听得阵阵烦躁。

    他皱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挥手强行将二者压制于识海。

    耳边清净,寂珩玉长呼口气,总算有了松快感。

    **

    桑离这次很顺利地逃出了朔光殿。

    原主目前的身份是负责端茶送水,伺候客人的小小仙婢。

    比起仙界其他的大宗门,归墟的仙婢少得可怜,上下加起来也就四五十人。她们全部被安置在浣纱苑,这是仙婢的固定居所。

    归墟地大人稀,所以就算是小婢,也都是分得两人一间,住所环境很是不赖。

    现在是白天,仙婢们都在前殿忙碌,她可以放心地去月净池清洗自己。

    月净池分散着大大小小的灵泉池。

    怕被人看见,桑离特意挑了角落处,等退却衣衫跑进池水,桑离全身绷紧的肌肉才得以放松,也能让她好好看看如今的这幅身躯。

    原主身为狐狸妖,又被调教出一身勾引人的本事,身子自然不赖。

    不同于现代社会所追求的骨瘦美,这具身体要更丰盈一些。

    她的骨骼偏小,看着瘦,脱衣就会发现哪里都是丰润的。

    腰身虽纤细,摸上去却是软绵的,向下的两条腿长而有肉。肤白细嫩,玉润珠圆,就连脚指头都像是剥了壳的荔枝。

    只不过……

    落在身上的痕迹碍眼,即便泡在灵泉水里,伤处依旧一阵阵地疼,想必没个两三天是消不下去。

    她又情不自禁想到昨夜。

    再联想到男人明明是纤薄的体型,却长了两……

    不对!

    这是可以想的吗!!!

    桑离眼皮狠狠抽跳一下,拍拍脸强行将那不干净的画面从脑海中剥离。

    不过……该说不说果然是仙侠的世界,可让她这个大学生长见识了。

    泡完灵泉,身体总算是舒坦了些。

    就是痕迹还残留着,也不知何时能完全消退,那些红痕暧昧,旁人都不经细问,一看就知发生了什么。

    桑离目前还不太会使用咒术,怕不留神又惹出乱子,便回到住处老老实实地对镜梳妆。

    镜中倒映出的面容昳丽,和她原先有七分相似,可是眉眼间的媚态过浓,看起来又有几分陌生。

    她因这过分惊艳的容貌愣了瞬,因梳不来那繁复的妆发,于是只用簪子在脑后松松垮垮挽了下。

    看起来……更轻浮了。

    桑离自暴自弃的想直接扎个马尾了事,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响动——

    “桑离,你在不在?”

    声音熟悉,将将才在朔光殿听过,可不就是司荼。

    她手一抖索,心跟着乱了。

    不细想也能知道司荼此番前来是为何。

    司荼当日买通管事,特意叮嘱管事让原主一人送药,那时的原主已隐约觉察出反常,但是为了暗杀寂珩玉,原主选择了将计就计,谁成想寂珩玉会让她尝一口,谁又成想药里面放了曼陀花情毒。

    司荼还在外面等着。

    桑离不敢耽误,硬着头皮去开门。

    司荼是一个人来的。

    她换了身衣裳,眼眶微红,应是刚哭过。

    “和我来。”

    司荼强势惯了,也不管桑离答应不答应,直接抓紧桑离手腕,身子一晃来到僻静处。

    担心引起旁人注意,她特意设立了一道结界。

    “我且问你,昨日你去给寂珩玉送药,可发生什么了?”

    估计还沉浸在小师弟死去的悲切中,司荼的语气不算是过于蛮横无理。

    桑离低眉顺眼,压根不敢去看她,定定神道:“未曾。奴婢放下药,仙君便让奴婢走了。”

    司荼眯了眯眼,神情探究:“他没让你试药?”

    桑离紧紧掐着手,摇摇头:“仙君昨日难受得厉害,奴婢……都未见到仙君真容。”

    这个谎话也说得过去。

    业障发作本就是最脆弱的时候,寂珩玉好说活了五千年,哪会让人近身。

    司荼果然没有怀疑,愤愤咬牙,什么也没说的转身离开。

    未等桑离松口气,她突然折返回来,漂亮的杏仁眼上下打量着她。

    那眼神活像是辐射,让桑离浑身都焦躁起来。

    她一动不动。

    害怕司荼品出她话语里的疏漏,更怕身上的痕迹没有遮挡严实,被她看出异常。

    漫长沉默之后。

    伴随着一声轻哼,司荼掐指甩来一个法术:“出来时也不好好梳妆,平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粉光闪过,透过脚边泉水的倒影,桑离看到自己那头被随意挽起的发丝变为精致的飞天髻,神女还贴心地给她妆点了粉珠玉钗。

    她上下左右的对着桑离打量一番,对自己的手艺和审美颇为满意,就连因为小师弟死去的那些悲痛都因眼前的美貌消散不少。

    司荼难得给桑离留了个笑脸,之后头也不回地闪身而去。

    桑离噎住:“……”

    这要是搁在现代,司荼神女高低也是个金牌托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