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

    “你放心。”叶夫人接着道：“娘心里早就有人选了，替你看着呢。”

    叶兰舟大惊，“谁？！”

    “你这孩子，一惊一乍做什么？”叶夫人嗔了一句，“不是别人，就是你小姨家二丫头，从小就是老实……”

    “娘！”叶兰舟本来心里就够乱，眼下听了乱，“我不是……，我、我没打算娶二表妹，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什么？！”叶夫人顿时脸色一沉，问道：“谁家姑娘？你们……”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番，语气严厉，“你年纪还小，可不许外头胡来。”

    “不是，不是。”叶兰舟知道母亲误解了，连连摇头，“只是我看上了她。”再想到初盈平日对待自己态度，便是想欺骗自己，也找不出理由，有些颓丧，“她……，应该还不知道。”

    叶夫人这才把提着心放回去，叹了口气，“没有别事就好，可不许一时糊涂做了傻事，胡乱递东西写信什么，毁了你一生前途。”

    “儿子知道。”

    “那就好。”叶夫人心思动了动，儿子能够见到姑娘有限，平时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疑惑问道：“到底是哪家姑娘？”

    “……傅家。”

    “傅家？！”叶夫人有些意外，皱眉道：“咱们家虽说不如从前了，可你也是正经官宦子弟，清清白白读书人，那些攀权富贵事不能做。”继而正色，“傅家对咱们家有恩，将来你们兄弟力去报，但你是嫡子，绝对不能娶个庶女回来！”

    “不是庶女。”叶兰舟因为母亲一席话，心里越发得没底，片刻犹豫，低了头轻声道：“是……，盈姑娘。”

    叶夫人瞪大了眼睛，看了儿子半晌才道：“盈姐儿？你可真敢想啊！”

    “我……”

    “你什么你？”叶夫人一声声问道：“傅家如今是什么光景？咱们家如今又是什么光景？人家都是傅家女儿，同样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大女儿都做王妃了，小女儿又岂会低就嫁给你？！”

    叶兰舟被母亲问得答不上话，往后退了两步，坐椅子里默然不语。

    “你爹又早早走了。”叶夫人眼里浮现出伤感神色，摇头道：“况且便是你爹还活着，咱们家再风光一些，和傅家也断没有可能结亲！”语气唏嘘，“我儿，休再痴心妄想。”

    叶兰舟忍住心里难过，轻声道：“可是我会努力上进，我会待她好……”

    “莫要再说这种不着边际话！”叶夫人原本就是有点孤傲性子，冷冷道：“难道那些去傅家求亲人，就都不如你上进？媳妇有娘家这么大一个靠山，人家还会不待媳妇好？你有，别人都有。”

    “娘……”

    “够了！”叶夫人恼火打断，斥道：“不要再说了，娘是不会去自取其辱！”

    叶兰舟自幼就很听话，不是那种敢顶嘴孩子，今天已经说得够多，眼看母亲怒不可遏，哪里还敢再说？只得默默起身回了房——

    门第不够般配，这个问题心里不会不知道，只不过一直没有认真深想，也不愿意去想，不然只会让梦早醒来。

    彼此间是一条不可跨越鸿沟，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短时间努力，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希望，自己再挣扎，也不可能一下子变成高官大员。

    即便自己有那个命，那个福气，少都是十几年后事。

    那时候，初盈早就绿树成荫子满枝了。

    那个眼睛明亮、玉雪可爱小姑娘，那个老气横秋教训自己少女，——那个让自己日日夜夜、魂牵梦萦，一心执念要娶做妻子她，真无缘了吗？

    可是……，真好不甘心。

    “四妹。”初芸一记尖声，“哎呀，你绣错了！”

    “嗯？”初盈收回心思，看了看屏风上字迹，果然有一撇收尾歪了一点，有点不好意思，“等会儿我把线挑干净了，重再绣一回。”

    初芸微微皱眉，勉强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四妹你累了，不如先去歇着，剩下还是交给我吧。”

    这个屏风是送给初慧，对于她来说，是讨好王妃姐姐大好机会，当然不能容忍有一点点瑕疵。

    情愿自己辛苦一点，也不想被初盈给搞砸了。

    初盈心里有事，没有客气坚持，点头道：“那我先去打个盹儿。”甚至连客气话都没说，便心神恍惚出了门——

    那天谢长珩起了疑心，该不会对兰舟耍什么手段吧？

    不过现兰舟已经入了仕途，不像从前那样，几乎天天都能见到，而自己又不好跑去叶家问人，不然越发得搅和乱了。

    可是不知道一个确切消息，心里总是不安，初盈想了想，决定去哥哥那里问一问情况。并没有空着手过去，而是带了两只小布偶，一只布老虎，一只布玉兔，分别给了一双侄儿侄女。

    万氏让孩子们道了谢，笑道：“还是你这个做姑姑有心。”

    初盈淡笑，“小玩意儿罢了。”

    宪哥儿是万氏嫡出，又是男孩儿，性子要比芳姐儿大胆得多，上前道：“四姑，你再给我缝个大将军吧。”

    万氏斥道：“你姑姑忙着呢，少添乱。”

    初盈原本就是过来借口等人，笑了笑，拉了宪哥儿到身边，问道：“什么是大将军？”抬头对万氏道：“大嫂去忙吧，我陪着宪哥儿他们玩会儿。”

    万氏见她神色并没有不耐烦，交代了两句，便出去了。

    “上次爹带我去逛庙会，可热闹了……”

    万氏一走，芳姐儿胆子也跟着放开，凑了颗小脑袋过来，津津有味听哥哥介绍比划，眼睛一闪一闪，惊叹道：“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啊。”

    “那当然。”宪哥儿脸上便有几分得意，挺着小胸脯，看了看妹妹，“可惜你是姑娘家，就算想去也去不成。”兴致勃勃说起庙会上事，听得芳姐儿满目艳羡。

    初盈是做过两辈子小孩儿，特别是这一世，对小孩子心理为清楚，很就和两个小孩儿打成一片。

    等到傅兆臣回来时候，宪哥儿还舍不得让姑姑走，却换来父亲一记瞪眼，“等下就要吃饭了，还不赶紧洗手去！”

    宪哥儿扁了扁嘴，临出门，还恋恋不舍叮嘱道：“四姑，大将军是红色袍子，金色大刀，可千万别弄错了。”

    初盈笑道：“去吧，去吧，忘不了。”

    傅兆臣等一双儿女都走了，皱眉问道：“有事？”

    初盈见哥哥一脸不耐，心下有些诧异，没有回答，反倒先问：“我不急，是不是朝堂里出了什么事？”

    傅兆臣“嗯”了一声，却没多说。

    初盈心下不安，忙问：“不会是兰舟年轻不懂事，闯祸了吧？”

    “跟兰舟有何关系？”傅兆臣奇怪看着妹妹，摆了摆手，“兰舟国子监，不过只是一个小小主簿，朝堂事哪里轮得到他？你别胡思乱想了。”

    “嗯。”初盈应了一声，没有再问。

    毕竟哥哥和兰舟官职都不高，没有机会上早朝，平时又不同一个地方供职，再详细不会知道，只要清楚兰舟没事就放心多了。

    自从那天和哥哥谈话以后，初盈总觉得家里气氛有点怪异，可是又找不出不对劲地方，不免觉得自己是多心多想了。

    这天下午，终于把屏风图样给绣完了。

    初芸洗干净了手，小心翼翼把绣好蝉翼纱放进托盘，来到正房，捧到宋氏面前笑道：“娘要不要先看一看，哪里不好了，我和四妹再改一改。”

    其实没什么可改，再说要改时间也来不及了，不过是嫡母面前讨个好，以示对嫡出姐姐生辰重视。

    哪知宋氏反应却很冷淡，只道：“放着吧，回头我会找人装到屏风上。”

    初芸有些不甘心，——上面那些绣花，可是让她熬了小半月没睡好，若是嫡母没有看到上面功夫，岂不是白费了一半心思？因此陪笑道：“有一处地方……”

    宋氏斥道：“我都说放着了！”

    初芸吓得一抖，继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接着眼泪涌了上来，咬了唇想哭却不敢哭。

    “三姐。”初盈也有些意外，不明白母亲突然发什么火，拉了初芸出去，安慰道：“可能是娘心情不太好，有什么事正烦恼着。”

    “是我不懂事。”初芸心下就是万般委屈，也不敢说嫡母不是，忙道：“方才是我莽撞了，惹得娘心烦，四妹等下你替我分解分解。”

    “我知道。”初盈担心有什么大事发生，没空多哄她，“三姐你先回去，我问问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家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好。”初芸看了嫡出妹妹一眼，神色复杂出去了。

    初盈轻手轻脚回了里屋，朝着丫头们挥了挥手，乖巧柔顺坐母亲身边，小声问道：“娘……，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宋氏面无表情静静呆坐着，对女儿问话充耳不闻，过了半晌，肩膀慢慢抽动起来，猛地捂住了嘴，哽咽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有人弹劾你爹……”

    初盈闻言大惊，“什么时候事？弹……、弹劾什么？”

    “我也说不清……”宋氏摇了摇头，落泪道：“这几天你爹回来很晚，有时候和你祖父一说就是大半晚上，我担心就问他……，他不说还冲我发火。”揉了揉胸口，像是要平息心中难受，“后来问了兆臣才知道……”

    母亲这是乱了，说了半天跟没说一个样儿。

    初盈心里着急，却知道急也没用，反倒好言好语宽慰母亲，又亲手去倒了冰镇桂花汤，小声道：“祖父和爹都是官场上行走多年人，不会不知道事情深浅轻重，爹不想说只是不愿娘你担心……”

    “不行！”宋氏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擦了擦泪，起身道：“我要去见慧姐儿！”

    作者有话要说：推翻了一些预定情节，导致有点卡文，写好半章删除了，改了改~~

    特别是兰舟这条线，得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