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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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大哥!”谢长瑜憋了一路,——外人面前,不能不给哥哥面子,回到自己家,再也忍不住大吼起来,“徐家那个混蛋,你为什么不让我打他?当着那么多人面,我们谢家脸都丢光了!”
谢长珩淡淡道:“若是真打了起来,那才丢脸呢。”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声音里透出凉意,“他以为闹得人皆知,我就会畏手畏脚缩起来?一点点小聪明,也敢拿出来卖弄!”
谢长瑜一头雾水,“哥……,你到底说什么?”
谢长珩站镜子跟前,看着左眼上紫青紫青眼圈儿,还微微有些肿,肌肤之痛倒还罢了,——只是自己活了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受过这等羞辱!
“大哥,还疼吗?”谢长瑜又是恼火,又是心痛,“就算那人是镇南侯世子,咱们也犯不着怕他啊!这口气,我可真是咽不下去。”
“不用咽。”谢长珩拍了拍弟弟肩膀,声音笃定道:“不着急,将来总有吐出来时候,只是暂且忍一忍。”
谢长瑜有些不甘心,看了看哥哥,终那沉静如水目光下平静,只是眼里还残留着一丝委屈,点头道:“好,我听大哥。”
“大爷。”门外丫头声音怯怯,“鸡蛋煮好了,要不要趁热滚一滚?”
“进来吧。”谢长珩长相原是极出众,眼下多了一个大大眼圈儿,——像是一张赏心悦目画卷,被人泼了一团墨汁,怎么看怎么碍眼。
那丫头先前就瞧见了,生怕小主人心里不迁怒到自己,剥鸡蛋时候,手都有点微微发抖,小声询问道:“要不……,让雨桐姐姐过来服侍?”
“拿来。”谢长珩伸一直出修长手,淡声道:“我自己来,下去吧。”
那丫头顿时如蒙大赦,却不敢露出庆幸表情,低了头慢慢退出去。
谢长珩拿着雪白光滑鸡蛋,走到镜子前,正准备对着滚一滚,却突然停住,琢磨了一会儿,把鸡蛋扔回了盘子里。
“怎么不滚了?”谢长瑜不解,“赶紧趁热滚一滚,好点把淤青消下去啊。”
谢长珩没有解释,而是道:“你先去母亲那里报个信儿,就说我有点事,晚上再过去说话。”径直走到门口,喊了一声,“平安!”
一个长相机灵小厮跑了过来,垂手道:“大爷有事?”
谢长珩上前耳语了几句,“你这样……”
平安一面听,一面点头,脸上神色有些怪异,后拍了拍胸脯,“大爷放心,一准儿给你把事情办好。”
“什么事?”谢长瑜走出来问道。
“你别管了。”谢长珩看了看他,“你先去母亲那里,上午事等我过去了再说。”
“谢家老大被人打了?”宋氏惊讶道。
京城官宦之家就那么大个圈子,出事徐家和谢家都不是小门小户,不到中午消息就传开了。
宋氏皱眉问道:“什么人?这么张狂?”
那回话婆子便有些尴尬,咳了咳,“听说……,是镇南侯家世子爷。”
宋氏脸色微沉,——亏得自己没有答应徐灿提亲,这么毛毛躁躁人,怎么能把女儿许配给他?想了想,又问:“到底为了什么事?”
“听说是起了点口角,具体不清楚。”
“嗯,你下去吧。”宋氏挥了挥手,静下来却是心内一动,——那徐灿不会是提亲不成,得知谢长珩跟傅家走得近,所以就……,那也太没有道理了!
继而又否定了这个念头,不然说起来,自家女儿岂不是成了招祸之人?反倒是打定主意留意外面,谨防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眼下既然知道消息了,不管傅家谢家联姻与否,多年来交好之情仍,便吩咐丫头们准备了点东西,送过去算是慰问。
哪知道丫头们回来时候,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伯母。”不知道从几时起,谢长珩称呼时连姓都省略了,“不过一点小事,劳烦伯母专门让人探望,所以特来道谢。”
一袭月白色淡纹绸缎袍子,头上别了一根白玉簪,面如冠玉脸上,那一处紫黑发青眼圈越发显眼,叫人看了不胜同情。
宋氏皱眉道:“那世子真是好没轻重人,居然打成这样?坐下说话。”
谢长珩淡淡一笑,“世子脾气急,偏生长瑜年纪小不懂事,忍耐不得,两个人就争执了起来,我拉开了长瑜,结果自己却挨了一拳。”——
那徐灿以为自己颜面失,会躲家里都不出门吧?却是想错了。
宋氏听了他话,越发对徐灿不喜,说道:“瑜哥儿还是个半大孩子,徐世子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争吵几句也罢了,居然外面还动起手来,真是不像话。”
“伯母不用生气,过几天消了便好了。”谢长珩招了招手,叫了外面一个丫头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笼子,上面用素缎盖着,不知道装了什么。
宋氏看着奇怪,“这是……”
谢长珩笑了笑,解释道:“我想着既然过来,顺道给盈妹妹捎了点小玩意。”却不说里面是什么,只问:“盈妹妹这会儿可有空?”
既然是专门过来送礼物,岂能没空出来看一看?
宋氏唤来丫头,“叫阿盈过来。”
初盈家打扮很是随意,斜斜堕马髻,只别了一根长长珍珠簪子,耳上坠了两粒翡翠珠,手上连镯子都没有带。因为今儿睡得有些晚了,此刻还未醒,越发显得眉蹙春山、眼如秋水,一举一动间都带了慵懒之态。
“盈妹妹。”谢长珩不防看到如此小儿女模样,眸光闪了闪。
初盈本来还窗边发呆,被母亲叫了过来,又是专门见谢长珩,心情自然不会太好,懒懒道:“谢家哥哥。”一抬眼,突然瞧见了他黑眼圈,惊讶之余,抬起手掩了掩嘴,好歹没有当面笑出来。
谢长珩瞧眼里,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起身把大笼子放椅子上,然后掀开了上面素缎,微笑道:“我给你捎了两只兔子,你看喜不喜欢?”
两只雪白如玉小白兔,干净好像一根杂毛也无,仿若两个小雪团儿,圆嘟嘟十分可爱,叫人爱不释手。
因为有些怕人,两个小东西紧紧挤了一起。
初盈走进过去细看,——其中一只纯白倒罢了,偏生另外一只不知道怎么长,居然跟谢长珩一样也有个眼圈儿,黑白分明好不可笑。
宋氏也瞧见了,忍不住笑道:“怎么找来这样一只?”
初盈看看兔子,又抬头看看谢长珩,再也绷不住,“哧”一声笑出来,“你这是做什么?自己弄得可笑还不够,还找来这么一只兔子来凑趣。”
谢长珩淡笑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你觉得有趣就好,拿回去养着吧。”
这会儿气氛实是很好,初盈断没有拒绝不要道理。
宋氏反倒说女儿,“行了、行了,别笑了。”
初盈便叫凝珠过来拎笼子,说道:“我可不会摆弄这些小东西,养坏了别怨我。”看了看谢长珩,心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转身出了门。
谢长珩对宋氏欠了欠身,“伯母,我去院子里跟盈妹妹说两句话。”他很有分寸,点明了不会追到屋子里去,话也不会多,免得引起宋氏反感。
“去吧。”宋氏笑着点了点头,等他走了却是叹了口气。
初盈正走到了连廊栏杆端头,听见身后脚步声,顿住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难不成舍不得兔子又想要回去?”
谢长珩听她跟自己开起了玩笑,眼神闪了闪,继而笑道:“怎么会呢?你要喜欢,再捉一百只过来也使得。”
初盈知道他是有话要说,——自己跟他有没什么瓜葛,不是可以扭来扭去闹小性子关系,便栏杆上坐了,低头去逗弄小兔子,嘴里道:“一百只就算了,我家可没有那么多萝卜。”
此时夕阳西下,金灿灿霞光铺天盖地落下。
站谢长珩角度,看着笼罩霞光里轮廓柔和初盈,越发显得娇小玲珑,她一低头,还能看到半截白皙脖颈,有一种亲近随意感觉。
一时出神,事先想好话反倒打乱了。
初盈等了小半晌没有声音,心下有些奇怪,抬头道:“要是没事,那我可就先回去了。”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放松一点,正正常常说几句话吗?非得什么都肚子里想一圈儿?也不嫌累得慌。”
谢长珩眸光闪烁不定,仍然没有开口。
初盈把笼子递给了凝珠,让丫头们都退到一边,然后方道:“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语音略顿,“那时候……,伯父还没有去世。”
谢长珩一挑眉,脸上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那时候自己是多大了?初盈想了想,大概是三、四岁吧。
如果自己不是重活了一世,有着成人灵魂,那件小事,大概早就遗忘记忆角落里了。
这份记忆,还是这一世跟着母亲去谢家才有。
当时母亲和谢夫人榻上说着话,自己和初芸年纪小,便被放了一边玩儿。
正巧谢长珩进来给母亲问好,因为心里反感谢家人,于是起了捉弄之心,拿了一个窝丝糖递过去,稚声稚气道:“大哥哥,给你一块儿。”
窝丝糖吃起来是狼狈,又是糖丝又是豆粉,很容易糊得满嘴都是。
“多谢妹妹。”以谢长珩性格肯定是不爱吃,至少不会当众吃这种小糖点,可是碍于情面,又不得不接了。
“大哥哥你尝一尝,可好吃了?”
当时是半大少年谢长珩,容貌虽然与现差别不太大,但是却不如现沉稳,还有属于少年一丝丝青涩。无奈之下把窝丝糖一口一口吃了,很是不好意思,拿出手帕出来擦了擦嘴,脸色微微涨红,“母亲、伯母,我先出去了。”
看他吃瘪难堪,叫自己当时肚子里乐了好久。
谢长珩听初盈说完,想了一想,终于回想起记忆深处这件小事,诧异道:“那个小丫头就是你?”
当时尴尬万分,自己一心只顾急着离开了。
“是我。”初盈看着他一笑,“这会儿想报仇也晚啦。”
谢长珩略有沉默,“那都是很久以前事……”像是想起了什么,眸色里带出一缕落寞,只是话未说完,便见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
“何事?”初盈问道。
“外头来了个叫平安,说是有事找谢家大爷。”——
找人都找到别人家里来了?初盈抬头看过去,谢长珩又恢复平日样子,欠了欠身,“想是有事,我先回去看看。”虽然比较急,但还是去给宋氏辞了别。
初盈看着那渐渐远去飘逸背影,半晌才收回心神——
不管自己嫁不嫁给他,实不喜欢被一个无懈可击人惦记。
今日之事便是要拨开一丝缝隙,让他以后就算带了面具,自己面前也不是完美无缺,总归还是有一处痕迹可寻。
可惜这人自我修复能力太强,别说看清,这缝隙才刚出现就被打断消失了。
初盈独自坐了一会儿,起去了宋氏屋子,问道:“是什么人打?”
“你问这个做什么?”宋氏不是很想说,不过继而想了想,这种事瞒也瞒不住便说了,又道:“我看那徐世子太毛躁了,好好说话,便是有些口角,也不至于动手啊。”——
谢长珩居然是被徐灿给打了?!
初盈有些诧异,以自己感觉,徐灿好像不是这么莽撞人,比如那天专门扮成戏子看人,显然是之前有过一番思量。
难道……,只一转念便否认了心里念头。
若说是为了自己才打架,那也太可笑了。
反正两个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做事都有各自打算,再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爱咋折腾咋折腾,别牵连到自己就行。
心下倒是突然明白了,谢长珩为什么想起送那黑眼圈兔子过来。
“太太。”一个婆子脚步匆匆赶了过来,竟然顾不上丫头通报,就直接进了门,“方才宫里人送老太爷回来了。”
“老太爷?出什么事了?”宋氏豁然站了起来,扶着椅子微微晃了晃。
那婆子脸色惴惴,回道:“仿佛说是头疼病犯了,瞧着不是太好,还跟了一个太医回来,我赶着过来报信没仔细问。”
“什么?”宋氏一脸着急之色,还不敢乱,“行行行,我知道了。”
初盈心下亦是大惊,——祖母病了,母亲除了辛苦伺候一些意外,还能省些唠叨和没必要麻烦。可祖父就是傅家天,他若是突然病倒了,那傅家……,何况此刻父亲远青州。
心下明白事态严重性,赶忙上前,“娘,赶紧过去看一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女大不中留啊,该嫁就得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