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枣树下。

    楚烨坐在石头凳上，望着打开后盖石桌14寸进口彩电，嘴角不自主地抽动了下。

    前世从业数十年，捡漏次数数不清，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奇特场面。

    眼前这台彩电产于90年代，跟后世前后大平板液晶彩电可不要，后方有个大背头。

    此刻彩电内里有下脚，蹲着一只山海经中记载的‘夔牛’。

    《山海经·大荒东经》描写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后世以夔牛称之。

    电视机里的夔牛跟记载的一模一样，体积有拳头大，材质为褐红色的玉石。

    “哥，怎么不说话了。”楚兮兮趴在楚烨后背，脑袋卡在他肩膀上，手里抓着手电筒直照夔牛上。

    光的照射下，夔牛色偏红，好似鲜血流出生物体内一两小时的状态，几分诡异，但仔细看又莫名让人兴奋。

    楚烨伸手摸摸楚兮兮营养不良干燥头发，回道：“之前哥不是给你读过山海经小人书？”

    “嗯，然后呢？”小丫头好奇询问。

    “这一尊夔牛玉雕，民国时期有渔民从岷江捞上来，后来被恶霸刘文彩收刮走，送给第五个姨太太的。”楚烨解释道。

    楚兮兮歪着小脑袋，眼皮眨巴追问：“值钱吗？”

    “岷江、金沙江和长江交汇处，古称戎州，明洪武四年叙州府即公元1371年，明军挫败大夏政权，二年后府县治共设于三江口修石头城，守将涂远请地方工匠雕八大古瑞兽埋城北临江处镇三江凶浪，后世人称为‘涂八兽’，夔牛排在第七，市场价大概七千五左右，十年后有人想收齐涂八兽，单只出价二十万。”楚烨想增加妹妹见识，所以耐心解释。

    楚兮兮乌黑瞳孔也不知是手电强光反射，还是因价钱而发亮，惊呼道：“真的吗？”

    “哥还能骗你吗？”楚烨微笑道。

    楚兮兮开心哇哇叫，随即小脸露出忧虑道：“那卖电视给哥的人找不到这只牛牛，会不会很伤心？”

    楚烨回忆起下午那对满嘴跑火车的爷孙，在确定自己花一百块买个不能用的电视机，嘴角压不住遇到冤大头的喜悦，就笑道：“大概不会。”

    此时几十公里外，美林镇山头村的小智爷孙，花五十块在镇上买卤水，又打三斤地瓜酒，庆贺‘白捡’一百块喝得醉醺醺，嘴里没少讥讽楚烨是笨蛋。

    “哥，那牛牛是卖了给咱爸凑手术费，还是放着等十年后再卖更高呢？”楚兮兮扑闪大眼睛很认真询问。

    ‘涂八兽’埋入江边后，很多年叙州府风调雨顺，江水不曾侵扰当地百姓，所以有吉祥之意。

    楚烨在确定玉夔牛的出处，就决定好如何处理了。

    他伸手摸摸小丫头脑袋，道：“哥想收齐‘涂八兽’，等兮兮嫁出去时当嫁妆。”

    “人家才不要嫁人，要一直陪爸妈和哥哥身边。”楚兮兮说道。

    楚烨笑道：“好好，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哥~兮兮认真的。”楚兮兮能听出来哥哥在敷衍自己嘟着嘴说出不满。

    “嗯，哥相信你。”楚烨严肃点头，心里可是在吐槽，每家姑娘小时候总是说不嫁人，长大后却变了。

    吐槽归吐槽，他并不介意楚兮兮长大后变节，毕竟那男孩……

    “哥，我发现你最近总是喜欢发呆，跟以前不一样了。”楚兮兮语气颤抖道。

    “为顺利考上南大，哥每天啃书习惯容易发呆，让兮兮担心了。”

    楚烨感叹妹妹知觉敏锐，赶紧找出正当理由，免得兄妹感情出现波动。

    楚兮兮点点头，话题转到夔牛身上，小脸皱起道：“要是现在价格就能卖出二十万就好了，哥就可以安心去读大学，不用到处捡破烂。”

    “嘘~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楚烨回头望着点着小灯的屋内提醒。

    “爸妈迟早得知道，哥还是主动说不然他们会很生气的。”楚兮兮乖巧压低声音。

    楚烨蹙眉。

    本来计划好等爸爸手术完成，妈妈身体养好些在公布自己不上学，免得二老听到消息后气伤身体。

    计划赶不上变化，竟不跟他商量办理出院。

    “兮兮要帮忙保密哦，等哥把爸妈劝回医院去治疗养护，找个合适时间交代。”楚烨回头说道。

    “真不读书了吗？”别看楚兮兮才十二岁，已经是小大人思维，觉得哥哥不读书很可惜。

    “不读。”楚烨语气坚定。

    前世就读过了，今生再去学校被折磨四年，怕不是有病。

    随后，他把夔牛玉雕取出来，和桌上骑自行车的关二爷放在一起，拿起工具检查彩电。

    前世读大学家里连发变故，导致他穷得响叮当，为了活下去自学不少技能，修理电器不在话下。

    很快就发现电视坏在哪儿，寻思着明天去城里买配件来修理。

    这台彩电也不准备转手了，就留下来给妹妹一个跟城里人一样，看着动画片、西游记长大的美好童年。

    其实本来他打算买新的，考虑到村里就没电视机，买一台全新等于腰间挂金锭，等着贼惦记，加上父母肯定也不同意作罢。

    楚烨把后壳暂时装上抱起来，让妹妹把两个古董装进麻袋帮忙提着。

    随后兄妹两进屋子，拿东西放进楚烨卧室。

    晚饭也做好了，很简单的咸菜、油炒花生和白粥。

    一家四人在破旧摇晃的桌前各坐一角。

    楚建华夫妇沉默以对，心里只想着儿子中邪该如何救治，气氛略显尴尬。

    不多时，楚烨率先打破沉默：“兮兮营养不良，头发干枯发黄，我个人建议以后早上准备牛奶或豆浆配鸡蛋、肉包，中晚饭要有鱼或肉。”

    楚建华便咳嗽几声清理下喉咙，道：“小烨，爸爸觉得你提议是对的，但天天大鱼大肉城里人都担不起吧。”

    楚妈妈埋怨丈夫不知轻重，闺女营养不急，当前处理大儿子中邪不是更重要，于是在桌下面踢了下，提醒得拿出一家之主威严来。

    然而楚建华就是个老实人，面对读过书又长大的儿子，不知如何开口，缩着脖子低头小声道：“你来吧。”

    “一辈子都这么没出息。”楚妈妈啐了一嘴丈夫，而后看向楚烨张口。

    楚烨抢先道：“兮兮营养说完了，接下来就是爹的手术和娘在医院输营养的事。”

    “嘿～长大了，爹娘都管不了你小子了啊！”楚妈妈梗着脖子生气道。

    楚建华在下面伸手拉楚妈妈手。

    “抓什么啊！”

    楚妈妈本来是装出来威严，见儿子说话语气和表情越发陌生，真生气了。

    “别那么大声刺激儿子身体里的妖邪，不然大晚上怎么办？”楚建华头靠向楚妈妈小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