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发热的Jason不敢和许窈目光对视，他并不擅长演戏，没法看着许窈和顾峻的眼睛说出违心的话，他只能低着头再次强调了一遍：

    “这就是我自己的决定。”

    Jason轻声道：“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回南城，现在我只想回国外继续深造。”

    许窈还想说话，顾峻制止了她。

    “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尊重你。”

    许窈着急。

    Jason这选择显然不对劲嘛。

    在许窈眼里，Jason是需要帮助的对象，顾峻却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Jason为什么要这样选？

    之前Jason单独约见了安先生，回去后很高兴告诉顾峻，安先生会带着傅虹离开南城。当时顾峻只问了两点，第一是安先生能不能管住傅虹，第二则是Jason会不会跟两人一起离开。

    这两个问题，Jason给出了不同的答案，第一安先生能管住傅虹，第二Jason不会走。

    现在看来，Jason当时的回答是一个都没实现啊。

    是安先生诓骗了Jason？

    傅虹对Jason的重视是病态的，掺杂着太多功利性，倒是这个姓安的对Jason更像真心疼爱，他也没必要撒谎骗Jason。

    所以，傅虹怎么忽然有底气不听安先生的话了，安先生不是傅虹金主吗？

    江老太太给的底气？

    江老太太又不会供养傅虹的下半辈子！

    还有这个姓安的，从看见Jason就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峻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些念头，脸上的表情却不变，还叮嘱Jason回到国外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有我的电话，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还有，那幅《宿命》过几天就要上拍卖会了，如果顺利卖出，我会把钱打到你账户里。”

    顾峻在提点Jason，一定要和外界保持联系，一定要自己掌握经济！

    Jason的眼眶更红了。

    傅虹将信将疑：“你真的会放我们离开？”

    顾峻连看都懒得看她，“你别太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了，我只重视Jason，如果离开南城对Jason来说更好，我会尊重他。至于你，若是聪明的话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下次再见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事。”

    “你——”

    傅虹气得说不出话来。

    比起仇视憎恨，顾峻的蔑视更让傅虹生气。

    顾峻怎能当她是空气？

    难道她对许窈说的那些话，顾峻还不知道？

    傅虹还等着顾峻追问顾家遗传性精神疾病的事呢，顾峻竟提也不提！

    傅虹脸憋得通红，要张牙舞爪质问顾峻，安先生忽然冲到了傅虹面前按住她。

    “够了，你还要闹什么闹！你想带临森离开南城，临森同意了，顾总也不拦着，你非要搞砸这一切才开心吗？”

    傅虹目的是带走Jason，现在明明实现了，竟还不满足。

    她在顾峻面前张牙舞爪，顾峻岂能忍？

    安先生今夜在楼下被强子擒住本就是意外，待在许窈的工作室令安先生坐立难安，他现在只想快快离开这里，离开南城！

    若不是傅虹看不清形势还想激怒顾峻，安先生是绝不会跳出来说话的。

    走吧，赶紧走！

    安先生紧紧抓住了傅虹的胳膊。

    傅虹能感觉到安先生的紧张，她只想冷笑：“你怕什么？”

    这话扎在安先生心头，像一语双关。

    安先生没法回答。

    Jason什么都没说，直接朝着工作室大门走去。

    Jason已经走了，安先生要拉着傅虹去追Jason，顾峻的两个女保镖以及许窈的司机强子齐刷刷往前站了半步，这三人都在等雇主的命令。

    要不要拦下Jason三人？

    今天发生的事节奏快如龙卷风，许窈还是没想明白Jason为什么会答应傅虹离开南城。

    ……是想保护顾峻远离傅虹的伤害吗？

    顾峻现在哪需要Jason保护啊，傅虹本来就不是顾峻对手！

    许窈正暗暗摇头，走到门口的傅虹忽然转过头来：“我从不撒谎，顾文庭真的是疯子！”

    “你住嘴！”

    安先生忽然暴怒，扯了傅虹一个踉跄，傅虹怒骂安先生胆小如鼠，安先生并不回应只是扯着傅虹继续走，两人的背影终是消失在了走廊里。

    天将亮，许窈却没有一点睡意，她怕顾峻多想：“Jason也没把话说死，我觉得他很快会再回南城的。傅虹的话你也别搭理，她就是无能狂怒想恶心你。”

    “我不怕。”

    顾峻表情如常：“疯子有什么可怕的，疯子斗不过婊子，那就是疯的不彻底。”

    许窈心发沉。

    顾峻说的是“不怕”而非“不信”，看来傅虹的话还是在顾峻心里留下了痕迹。

    一股无言的疲惫忽然涌上许窈心头。

    “……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送你。”

    许窈没拒绝顾峻。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许窈不知顾峻在想什么，她却想了很多。想Jason离开的原因，想傅虹嚣张的底气，也想沉默寡言的安先生。

    安先生的声音真的很像许庆华。

    顾峻将许窈送到小区门口。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嗯……”

    顾峻的眼神充满担忧，许窈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天边已经有了光亮，又是一个清晨即将到来，许窈忽然有了倾诉的冲动：“我想我爸了。他的忌日快到了，每年的这个时间段，我都会格外想他。”

    许窈说着，眼角已有了水光。

    安先生的声音让她触景伤情了。

    其实不仅是声音，安先生拉着傅虹离去时，那背影也有几分像许庆华。

    这天下的中年男人大概都有几分相似吧。

    顾峻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有再多的财富也解决不了生死，他不能让爷爷顾海山活过来，也没法让许庆华活过来。

    太阳终于升起，朝阳照在许窈脸上，她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的眼泪。

    顾峻想拥抱她，想亲吻她，想安慰她。

    可他，只是许窈的前夫！

    最终，顾峻也只是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许窈擦泪。

    “逝去的亲人会永远活在我们的思念中。”

    顾峻忽然理解了许窈为什么不怪许庆华赌博欠债。一个人已经拿生命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活着的亲人再想起这人哪会有恨呢？

    “既是忌日，去给你爸爸上上香烧烧纸，把你现在的事业告诉他，他若泉下有知也能放下对你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