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擂动大地的蹄声，炮仗般在黑山军耳畔炸开。

    轰轰轰！

    千军裂地，出现那一刻就形成了空震。

    地面的震荡，迅速加剧。

    天摇地动般可怖的声势，在兵术催发下，让人凛然生畏。

    黑山军的部众，纷纷色变。

    “斥候是死人吗，没发现埋伏？为何不示警！”

    “冲上去！谁敢跑就砍谁的头！”

    黑山军一贯有执刀手，负责处刑，谁跑杀谁。

    将领大喝，让部众和曹军对冲。

    “列队，只要让骑兵速度慢下来，他们就完了，我们人多，冲上去！”

    嗡！

    将领一缩头，却是对面的曹军，箭矢齐发。

    他刚才大声呵斥部众，被曹军盯上，一箭贴着头皮飞过去。

    这黑山军将领也是脸色微白。

    箭矢纷飞。

    两侧杀出的曹军骑兵，战枪高举，已和黑山军外围兵马接战！

    从曹操等人所在的高岗往下看。

    曹军像两柄巨大的剃刀，剃过敌阵，所过处，蹄下全是鲜血。

    两列的骑兵，交叉驰骋，从侧翼切入，规避黑山军大队人马的纠缠。

    第一轮的冲击后，骑兵冲出一段距离，让出足够的空间。然后队伍回拉，开始再次推剃流民军！

    黑山军的将领说的没错，骑兵一旦被拖住，难以推进就完了。

    所以骑兵作战，大多会从斜向左右穿插，利用高灵活性，冲击力，破开敌阵。

    他们会一次次撕扯敌人的大部队，很少正面硬拼，放弃机动的优势。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张辽汇聚的兵锋，无坚不摧，专破中军，斩将夺魁！

    上次入境的青州流民军，就是被张辽正面破阵。

    眼前的骑兵，则充分利用军阵之术，配合呼应，策骑反复穿插，把流民军的队伍，切割开来。

    黑山军与武装到牙齿的精骑对垒，胜负在接触的一瞬，立见分晓。

    骑兵两三次冲击后，黑山军已出现恐慌。

    有人开始后退避逃。

    黑山军的监刑官，挥刀砍杀多人，仍无法阻止颓势。

    越来越多的流民在后退。

    曹军选择这个时间出击，而不是更适合突袭的夜晚，完全是欺黑山军不是正规军。

    一群乌合之众。

    几回合的冲刺，他们就会出现战意不坚，畏战溃逃的迹象。

    恐惧像传染一样，快速波及全军。

    后方的流民军，远眺前方，听见的是惨叫，看见的是尸骸和猩红的血。

    后方的人，也在往来的方向逃跑。

    大量的黑山军想回撤，人员推搡。

    等曹军再次逼上来，他们已出现大溃的趋势。

    山岗上，曹操下令撵在黑山军后方，持续杀戮。

    “走。”

    曹操换乘赤兔，在虎豹骑护持下，往北飞奔。

    黑山军队伍的后方，百里外，张燕囤兵在这里，落下大营。

    他所率部众，是抽调二十万流寇，形成的亲军，是黑山军真正精锐的部分。

    青州军当初有八十万老弱、青壮混杂，对外号称百万。

    但张燕非常敢吹牛逼。二十多万流民，他对外也说有百万兵马，以壮声势。

    他坐在中军大帐里，正和部下的几个将领，探讨当下形势。

    “袁术要对兖州用兵，除了我们，还有不止一路人马，会一起冲击兖州。”

    “这次是四方围杀兖州，瓜分之势。”

    一个将领话落，张燕道：

    “但袁术只是想利用我们，我们先在东郡附近停止前行，等待机会，暂时不要往兖州内部深入。

    袁术若占优，我们再下令全军冲击兖州。

    否则我们就观望为主，防止损失过重。”

    几个将领齐声应诺。

    “不过第一批冲击兖州的人马，要尽全力，让袁术看看。不然很难从他那里要来后续的粮食。”

    “有道理。”

    “前军今晚就能冲击东郡边城。”

    张燕面容阴白，漠然道：

    “曹军善战，要督促各部，多放斥候。今晚抢掠以后，放火烧了东郡的边城，不留活口。

    之前兖州杀我入境的黑山军，这笔账，好好和他们算一算……”

    “报！”

    帐外进来一个传讯兵：“前军传来消息，已与曹军接战！”

    “曹军骑兵来袭！前军抵挡不住，正在后撤。”

    “……”

    张燕很镇定的问：“他们来了多少兵马？”

    “前军说大概两三千骑军！”

    张燕冷笑道：“兖州是欺我无马，两三千军就敢来冲我数万人的队伍。传令，后军压过去，前军后退者，杀无赦。

    全力击溃这支兖州骑兵！”

    流民成军，约束部众，主要就靠一个‘狠’字，违令者立即斩杀。

    “我亲军数万，用人填上去，也要把这队兖州骑兵，给我留下！”

    张燕的亲军是有些战斗力的，历年劫掠积攒的家底，甚至还有上千匹马。

    不久之前，他们刚从袁术那里补充了一批军备，粮食，士气正盛。

    队伍集结，天色全黑的时候，黑山军最精锐的部众，出营准备到前线去支援。

    而他们集结的过程中，斥候的消息，断断续续的送过来。

    曹军骑兵击溃黑山前军后，一直在后尾随驱赶溃散的黑山军。

    黑山军跑的稍慢，他们就冲上来砍杀。

    黑山军全力溃逃，他们便在后边尾随。

    若有黑山军试图分散逃走，曹军就仰仗马快，先去堵截，谁跑谁死。

    曹军和牧羊犬似的，赶着流民军溃逃的队伍，往前推。

    张燕接到消息后，心头一沉。

    他看出曹军是要驱赶溃逃的黑山军，顺势冲击他的大营。

    如果数万黑山军溃兵跑回来，到时形成溃败的大潮，他张燕也约束不了。

    曹军趁势杀上来，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很可能造成整个黑山军的溃败！

    曹军几千骑兵，竟有这么大野心，敢来冲击他黑山军大营？

    张燕不太确定他的猜测对不对，感觉曹军过于大胆了，简直没把他这‘百万’黑山军看在眼里。

    张燕将亲军队伍派出去迎战后，在大帐里来回踱步，焦躁不安，总感觉曹军几千人来袭，驱赶他的队伍奔逃，藏着他看不透的算计。

    张燕突道：“传令，连夜拔营，后撤五十里外。”

    他想后撤一段距离，观察观察，看曹军到底要干什么。

    后撤还能避开曹军驱赶他们的人马，带来的冲击，更稳妥。

    黑山军在张燕带领下，连夜后撤。

    兖州西北角，是并州，司州，冀州，数州交界之地。

    而黑山军老巢的并州南部，地势高险，自古为战略要地。

    境内有盆地，山岭交错。

    黑汉军主力这一支，往并州边缘方向回撤，因为接近东太行山余脉，地势逐渐起伏，山地增多。

    这里骑兵发挥的空间受限，是黑山军的天下。

    他们往昔依托地形，和周边州郡的兵马，打过不少交道，没人能奈何黑山军。

    “准备扎营！”

    后撤到山峦起伏，自身熟悉的区域，张燕又恢复了信心。

    他往周围打量。

    黎明时分，左侧有一道山岭，地势陡峭，山壁近乎垂直。

    往右则相对开阔，但地势起伏，也不平坦。

    在这里背靠山势，骑兵上不来，被曹军追赶的兵马如果过来，正好可以就地调整，稳住阵脚。

    黑山军得了命令，准备依山扎营。

    张燕往后看了看，却是心下哀叹，怒其不争。

    因为疾行军，队伍素质就被拉开了。

    他麾下黑山精锐，走的还快些，稍后方的队伍，便开始拖拖拉拉，队形松散，绵延数里。

    张燕收回目光，动用修行的望气观敌之术，扫视左右，确定没有异常。

    轰隆——

    他的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听到一声巨响！

    侧翼的山崖上，有巨石滚落。

    随即，更多的石块，冰雹般沿山壁崩落下来！

    地龙翻身……张燕闪过一个念头，然后才醒悟，是敌袭！

    但，怎么可能？

    对方怎么知道他要回撤到这里，提前埋伏？

    山石滚落的冲击，碾压，已经有黑山军被砸中，惨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张燕大声呼喝。但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法约束全军，只能跟着队伍一起躲避。

    嗡！

    他们跑出比邻山崖的区域，来到稍平坦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有箭矢迎头射来。

    “这里也有伏兵…”

    对方预判了他们遇袭后的反应，预先安排伏兵，等着打伏击！

    滚落山石的崖壁上方，银甲白袍的赵云，在俯瞰下方慌乱的黑山军。

    谁说曹军一定要用骑兵？

    之前让骑兵冲击驱赶流民军的前军，是要造成一种假象，曹军打算趁机冲营，扩大黑山军的损失。

    张燕思虑后，怕曹军另有布置，造成大溃败。

    决定先回撤，想法没什么错，可惜遇到了擅长兵权谋，料敌机先的曹操。

    张燕还将麾下精锐抽调去支援前军，想阻挡兖州骑兵。

    他身边空虚，回撤数十里，相当于自己把自己装进了曹操埋伏预判的陷阱。

    赵云先领了命令，率亲军在这里打伏击！

    他们马快，所以要先于张燕等人过来，隐藏马匹，进行了稍许布置。

    此时，赵云长啸一声，从崖上纵身而下。

    他下山的势头，如同在悬崖峭壁上奔跑，违反力学原理般，非常慑人。

    战袍猎猎。

    赵云的目光亮若实质，隔空罩定了张燕。

    两侧，预先埋伏的曹军虎豹骑杀出，弓弩齐射，冲击张燕周围的亲军。

    赵子龙在山壁上，双腿一曲，蹬踏山岩，身形跃起。

    张燕厉喝一声，腾空上迎。

    他也是闻名天下的修行宗匠，若能反杀这名曹将，仍有可能提振士气，反败为胜。

    双方接近的一瞬，赵子龙手中大枪，迸发出刺目的亮芒，像一簇闪电炸开。

    却是枪芒分化出无数蕴含虚实变化的枪式。

    在张燕的感知里，那枪芒充塞其视觉，感知所能见的全部区域。

    整个天地仿佛都被这一枪霸占！

    张燕摊开五指，手中雷音滚滚，动用道家叱雷术，周边的空间如同被他收纳到了手里。

    赵子龙的枪，也被他压制，迸发的亮芒全部消失，却是顺势化为一道更璀璨的枪锋。

    张燕满手雷音，横臂去拨枪杆！

    啪！

    一声裂响。

    张燕从双方的交手中，跌落地上，抓握长枪的左手，被赵云枪势中迸发的兵家杀气破防。

    赵云将枪势展开，旋即占了上风！

    攻防交错。

    十余次呼吸后，张燕被赵云横枪抽中胸口。

    他身形踉跄，重新站定时，赵云的银枪，已落在其咽喉处。

    “等等！”

    张燕大喝道：“我可以让黑山军反过来去冲击袁术的队伍，帮兖州获得大胜！我愿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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