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还在挣扎，却下意识把那盏灯抢了过来，拿在手中。

    至于灭不灭灯...再说。

    “外面的雨要停了。”

    空天帝随手拿起一个瓦碗，给自己盛了一碗茶汤，里面掺了莲子，带着淡淡清香，

    “等雨停了，我就要继续爬山了。”

    萨小六一手拖着灯，另一只手摆了摆，

    “你走不出这重山的。”

    空天帝用命换来的半座祖传屎山，不是仿制那么简单，大道之间相互呼应，重现的大道，已经和地系王座的大道联系在一起。

    萨小六看不到任何走出去的希望。

    “天无涯，地无边。”

    空天帝很是自信，

    “道不同，总要分道扬镳的。”

    说着，他一步迈出，步入雨幕，继续在泥泞之中挣扎前行。

    萨小六就举着灯，默默看着空天帝离去。

    萨小六身后，都护府地藏去而复返，叹息一声，劝说道，

    “师兄，不如灭了这盏灯，了却心魔。”

    “我没有心魔，我就是最大的魔。”

    听着师兄还在嘴硬，都护府地藏反问道，

    “既然没有心魔，为何要护着这盏灯？”

    空天帝入雨幕，自有风雨入茶棚。

    萨小六低头，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护在灯火前，替这灯火遮风挡雨。

    “我不是在护灯。”

    萨小六坐回桌前，情绪罕见地有几分低落，

    “我是在护我自己。”

    他这一生似魔，机缘巧合下，却活出了几分人样，但也仅此而已了。

    萨小六根本就不想当人，他是野兽，就不该被驯化。

    但他想活。

    为了活命，他做了许多违心的事，违背本性的事...

    都护府地藏感慨道，

    “师兄所做的一切，和魔主一般，都是为了求活。”

    萨小六皱眉，“你怀疑我是魔主？”

    都护府地藏诧异，“师兄还没醒酒，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

    你要是魔主，那咱们哥几个算什么，魔主拜把子兄弟？

    萨小六强调道，“可魔主也一直在求活。”

    “这世上就算有两片一样的叶子，它们也是两片，而不是一片。”

    都护府地藏解释道，“魔主做什么，你也做什么，你们如果就是同一个人，世上哪有这样道理？”

    萨小六摇头，“我不懂太多道理。”

    “所以平日里让师兄多读些书。”

    “书上有道理？”

    “没有。”

    “那读书做什么？”

    “省得不懂道理的师兄出去丢人现眼？”

    萨小六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读书还有这种效果。

    读书时，总归是独处，能少丢些人。

    毕竟，谁也不知道你读了多少书，看进去了多少，又懂了多少道理，能付诸实践多少...

    只要不说，便是无敌。

    也正是因此，许多标榜自己爱读书的人，一旦开口高谈阔论，便容易露馅。

    “扯远了。”

    萨小六低头看向那盏灯，灯火微弱，随时可能熄灭，可萨小六却没有任何尝试。

    “是师兄先扯远的。”

    都护府地藏再次问道，“师兄为何不试试？”

    萨小六认真说道，“我怕试试就逝世。”

    上一个这样尝试的人，叫长生天。

    他的下场...不是很好。

    所以，哪怕这盏灯摆在面前，萨小六也没有任何尝试！

    萨小六又想说什么，窗外无风雨，掌中灯已灭。

    一时间，他竟无语。

    我佛...死了？！

    ...

    风雨中，尝试走出这条大道的空天帝，在无垠天地之间畅游，想要破开这重天的难度极高。

    毫不夸张地说，在这半座祖传屎山里，地系王座的大道难度是最高的！

    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是地系王座还在进化，把自己的大道不断同步过来。

    这样下去，空天帝永远无法走到尽头。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尝试了多少种方法，他终究还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再一次倒下。

    黑暗之路上，又升起半轮黑日。

    空天帝，死而复生。

    这一次醒来的空天帝，却没有回到之前的地方，而是出现在一条黑暗之路上，面对一个气急败坏的家伙。

    “闹够没有！”

    江白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魔主动了几次杀你的念头吗？九次！足足九次啊！”

    “我拦着祂还不够，还要过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空天帝面色如常，他知道对方没有骗自己。

    等江白急完，空天帝才开口，

    “既然魔主急了，说明我是对的。”

    如果空天帝是错的，魔主根本不会急！

    这个道理，对方为什么不懂？

    还是说，揣着明白装糊涂？

    “道理是这个道理。”

    江白指着头顶的残阳，质问道，

    “可你还有几条命？”

    江白能让空天帝活过来一次，两次，能一直让空天帝‘死而复生’吗？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空天帝和愚昧的牵扯足够复杂，反倒因祸得福，在这场心魔劫里，多了几条命。

    毕竟，已经是谷底，不可能更糟糕了。

    空天帝盘算了一下，地系王座的道确实够强，一命通关显然不可能了，硬莽也不是智者所为。

    他开口问道，“你能复活我几次？”

    江白自信说道，“九次！”

    至于九次之后，还能不能点心灯续命，谁也不知道。

    九次么？

    空天帝又问，“我还剩几条命？”

    “呵呵...”

    江白冷笑连连，抬手指天，

    “自己看吧。”

    空天帝抬头，江白身后不断有残阳升起！

    黑暗之路上的众人，显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甚至有人敲锣打鼓，吆喝着，

    “天亮了！起床杀寒蝉咯！”

    一轮...两轮...三轮...

    最终，足足有九轮残阳挂在空中！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九轮残阳连成一条线。

    九日悬空！

    江白无奈叹了口气，

    “魔主动了九次杀你的念头。”

    “你前后死了九次。”

    “我救了你九次。”

    “没机会了。”

    “这是最后一条命了。”

    江白看向空天帝，认真问道，

    “你准备怎么做？”

    放弃还是坚持？

    把最后一条命也浪费掉？

    还是空过去？

    亦或者掷硬币？

    空天帝觉得，这些方法都可行，但又都不可行。

    可行，是因为这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不可行，是因为这些方法解决不掉地系王座的道。

    空天帝思考了许久，最后开口，

    “把这些太阳都射下来。”

    江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