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极端化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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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哲读小学的时候,曾经听外婆讲过这么一个故事。

    外婆娘家那边曾经有个很有出息的堂弟,中专文凭,但人很机灵,敢打敢拼。

    零几年的时候,他带着两百块钱和几件衣服坐上绿皮火车,南下去盐州的海港城市闯荡,在那里一边打工,一边自学外语,时代的红利叠加上个人的努力,他成功发了家,靠给洋人代工廉价小家电赚到了第一桶金。

    那时的对外经济还是蓬勃向上的,创业成功之后,外婆的堂弟衣锦还乡,从镇里带了几个信得过的族内兄弟一块下盐州,把原来的生意继续做大,这些人后来都赚到了钱,买了车,盖了房,娶了妻子成了家。

    原本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位带族内兄弟一起创业的堂弟忽然就染上了冰。药物成瘾之后,原本聪明自信的他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事情做得错漏百出,亏了不少钱,家里的房车都给卖了换钱买药,老婆受不了他整天醉生梦死,也带着孩子跑了。

    堂弟最后怎么样了宁哲没问,但外婆说,她堂弟的药瘾不是自己染上的,是村里的其他人家眼红他家发了财,在堂弟回乡给镇上捐款修路的时候,偷偷给他抽的烟里加了东西。

    一个原本有着大好未来的小老板就这样染上了药瘾,前半生打拼的家业毁于一旦,妻离子散。

    原本宁哲只是把这件事当作安全意识教育的小故事听听,但谁又能想到,同样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往酒里加冰的那人似乎是第一次干这种损事儿,没什么经验,加进酒里的药物剂量严重超标,这才让宁哲轻易闻出了里面异样的味道。

    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尚且都经不住精神经药物对身体的摧残,两名年老体虚的垂暮老人又怎受的住这超标的剂量?

    见外公和外婆纷纷瘫倒,宁哲急昏了头,下意识便喊陈雅茗赶紧打120叫救护车,却忘了老两口租的这间屋子隔壁就是古碑镇的镇卫生所。

    陈雅茗一边摸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一边急匆匆地跑出门,到楼下的卫生所里喊医生去了。

    陈老板是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加上一直光顾着说话,酒喝得少,两小口啜下去只是让他迷迷糊糊地陷入了一种似梦似醒的幻觉之中,而两名同样喝了酒的老人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在卫生所的大夫匆匆上楼的过程中,宁哲的外公与外婆便先后在他面前静静咽了气。

    他们死了。

    镇卫生所的罗大夫走进门,检查了两名老人均无生命体征后便开始给瘫软在椅子上的陈老板催吐。不多时,救护车来了,宁哲帮着护士的将两具尸体与一个活人都抬进了车里,送往医院,自己则是留在家里等待接到报案的警察上门,去所里配合他们做笔录。

    医院对两具已无生命体征的尸体进行了标准的检查与象征性的抢救,然后便正式将两位老人确认死亡,死者移交给法医进行进一步检查。

    一通折腾下来,宁哲做完笔录从派出所里出来时已是中午。事情发生时陈雅茗也在现场,也被带来做了笔录,两个人是一起出来的。

    “那个…宁哲,我刚才听刘叔叔他们说,宁爷爷和奶奶都已经……”话刚出口,陈雅茗便觉不妥,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那个,我是想说……节哀。”

    “嗯。”宁哲点了点头,信步穿过马路,走进街对面的小超市里买了两瓶椰树,递了一瓶给跟过来的陈雅茗。

    接过椰奶,陈雅茗满目担忧的看着宁哲,他的神色是如此平静,丝毫看不见刚失去了两位至亲的悲痛或是哀伤,他的心湖平静如明镜,倒映出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

    “宁哲,你……你没事吧?”陈雅茗小声问。

    “还真有事。”宁哲咔哒一声拉开拉环,喝了一口椰奶然后说道:“记得我昨天对你说过什么吗?”

    “……伱昨天对我说了很多话,我不知道你具体指什么。”陈雅茗摇头。

    宁哲微微一笑,道:“我说,我之所以会用那样的方式帮你得到上大学的机会,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我只是为了让两位老人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孙媳妇,免得以后在临终的病床上死不瞑目。”陈雅茗想了想,接话道:“你还说等两位老人寿终正寝,你就自由了。”

    “bingo.”宁哲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我自由了。”

    虽然不是寿终正寝。

    陈雅茗嘴巴微微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怔怔地愣在了原地,她看见宁哲仰起头将一罐椰奶一口喝干,黑色的罐子被随手丢进绿色的垃圾箱里,转身便走。

    少年离去的背影清缄且挺拔,像是荒原上的一株枯树,像是一尊被雨淋湿的大理石雕像,像是一只徘徊在墓地中的厉鬼……唯独不像一个‘人’。

    “好的…好的…让我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

    今天上午刚下过雨,宁哲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古碑镇上湿漉漉的街头,默默整理着脑海里驳杂的记忆。

    看见外公外婆一起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宁哲下意识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一直在暗中虎视眈眈的忿芜终于开始向他身边的人出手,鱼死网破的时刻已经到来……

    但从派出所里做完笔录出来后,宁哲明白,是自己多虑了。

    造成这场命案的并不是升格者之间的勾心斗角,而是一种名为【嫉恨】的凡俗情绪。

    ——那两瓶酒是陈老板托他在盐州做生意的小舅子从海港带回来的,他这两天要回家一趟,刚好顺路帮姐夫带点东西。

    陈老板在电话里跟小舅子说了宁哲家因为拆迁而一夜暴富的事情,可惜自家宅基地没在新世界集团的拆迁规划里,不过还好自己有个标致的女儿,把宁家后生迷得五迷三道的,于是他果断上门,火速给两人定下了婚事……

    陈老板在电话里大肆吹嘘着自己的英明果决,子曰有准备的人才能抓住机遇……然而满心自得的陈老板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小舅子这两年在海港混得其实并不太好。

    他前两年生意亏损,不得已卖掉了县里还有古碑镇上的两处房产填补周转。那边的亏损还没填上,厂子眼看就要倒了,这边又听说老家的人靠着拆迁一夜暴富,躺着不动就赚了自己开厂十几年都赚不到的钱。

    更让陈老板的小舅子心态爆炸的是,自己去年为了周转而不得已卖掉的老家房子,现在发现赫然就在新世界集团旅游开发项目的拆迁规划范围内。

    嫉火中烧的他失了智从地下渠道搞来了冰,悄悄加进了姐夫托自己买的两瓶酒里,打算用药瘾毁掉这个让陈老板显摆显摆个不停的好女婿。

    这人是傻逼吗,做事就完全不考虑后果,真觉得查不到他?

    宁哲觉得这太扯淡了。

    就像案宗上那个因为工作被穿小鞋就直接杀了监工,抛尸到排水渠里的制衣厂员工一样扯淡。

    “等一下……”

    忽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宁哲漫无目的的散漫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