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府城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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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黄跑的很快,比马快,跑的路也不是官道,而是山道...水道。

    很像想象一条狗子居然可以驮着人遇山翻山,遇水涉水,以一种好似是“直线”的方式,直往某处冲去。

    这哪是狗,这是“神兽”。

    这是阎罗安排在颜师玉身边,等着那位变数的“神兽”。

    至于阿黄的奔跑方向,显然是朝江府。

    可宋劫从来都没说他要去朝江府,阿黄怎么知道?

    少年稍稍一想,又明白过来:阿黄是在往师玉姑娘那边儿跑,无论师玉姑娘在哪儿,它都能寻过去。

    哈哧,哈哧,哈哧...

    土狗子在小雪里吐着舌头,宋劫屁股被颠的疼。

    少年寻思着得配个狗鞍,若这狗还要更吃力,那可以考虑在它身上绑个抬辇,再配上遮风的帘儿也不错。

    没多久,天亮了。

    因为走得并不是正常路线,甚至连路都不是,所以倒是不要怎么担心半路碰到什么。

    小雪初晴。

    在天寒州的冬天,阳光是一种珍稀的东西。

    温暖也是。

    宋劫心想着,百余年前,天寒州的人们怕是因为信仰触怒了道君,故而才逆转天气,降下暴雪,以埋葬阎罗一系的旧神,以惩戒苍生。

    罗桑村,再无织就罗衣的丝绸,也无繁茂的桑林。

    而一入冬,就从“鲜有落雪”变成了“时常落雪”,冻死者,饿死者,难以计数。

    想到这一切可能与颜师梦有关,他心头就觉得又是梦幻,又是复杂。

    或许颜师梦,本就是一场梦。

    是梦,就总有醒来的时候。

    现在,他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场梦?

    他无法装傻。

    忽的,宋劫腹中传来咕咕声。

    狗子自动“刹腿”,停了下来。

    宋劫看看周边,清扫了一片雪地出来,生了篝火,取了干粮烤了起来。

    然后他吃了一半,看到狗子靠近,摇着毛绒大尾巴,就把剩余一半给了狗子。

    ...

    ...

    清早,颜师梦裹上了雪白袄衣,推开门扉,走上了大街。

    她是最了解自家这一家子现在情况的,以后很可能就要在府城讨生活,所以她得去看看街上情况,该打听打听,该了解了解,然后再决定如何讨生活。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住房问题。

    她们不可能一直住在朱九辉的宅子里。

    颜师梦会的事很多,她可以点茶,可以织衣,可以烧菜,可以做女红,而且都做的很好。

    然而,她走过好几个街道,大多都只看到不景气的生意,还有粥铺前排着的长长难民队伍。

    颜师梦并不气馁,她决定多转转。

    期间,她寻了个面善的小贩问了问。

    “小哥,我是从真定县那边来的,怎么感觉府城好像还没真定县繁华呢?”颜师梦笑着问道。

    那小贩道:“姑娘,那是因为你没去对地方,府城的热闹,哪在这儿?你去朝江三街和织星湖附近看看。”

    “朝江三街?”

    “长荣街上商户林立,车水马龙,商队往来;碧鳞街上,帮派有神农炎帝阁,金刚禅院的据点;还有那被称为贵人街的紫云街,住的都是府城的大人物。

    至于织星湖上,更有整个天寒州最好的青楼——红尘梦楼,几乎每晚都会有烟火戏。

    知道烟火戏吧?

    那可神奇了,那烟火在半空炸开,还有仕女随之升空,在天上曼妙旋舞。

    就连州城的老爷们也会特意来此耍子。

    还有那百鸟巷,你能在那儿买到一些...啧啧啧,这个不能细说。

    府城比县城,可大了不知多少,单单朝江府下辖的县城便有足足十二个,哪是县里可比的?”

    “那,我若是想开个茶馆,小哥觉得...”

    “姑娘,你认得人不?”

    颜师梦摇了摇头,旋即却又想起什么,道:“富贵商会怎么样呢?”

    小贩想了想道:“贵人街上的,肯定不错。

    我听说啊,前两日那富贵商会的老爷赵志福病了,就连知府大人,还有金刚门据点的一位大人都亲自去探望了呢。

    这么有面子,那肯定不错...姑娘,你若和富贵商会真有关系,倒是可以找找他们。”

    “谢谢小哥。”

    颜师梦随手在小贩摊位上买了些可供种植食用的花草种子,便离去了。

    府城物价贵,有些东西能自己种就自己种。

    将种子袋在腰间收好,颜师梦又垂眸思索起来。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去那朝江三街看看,看看适不适合开茶馆,然后等宋郎回来再拿主意。

    家中虽在真定县赚了一点钱,可并不多,得省着用。

    想到这里,她又往粮店而去,然后讨价还价加卖笑半天,才以稍稍便宜一点的价格买下了十斤粟米,然后努力地扛在肩上,往宅子走去。

    ...

    ...

    次日一早。

    长荣街,四方酒楼。

    店儿刚开,就迎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客人很年轻,风尘仆仆,牵了条黄狗。

    “狗不能入店。”小二急忙挡着门,旋即又小心地解释道,“会影响别的客人。”

    年轻客人也不为难他,只道:“那搬个椅子,我在外吃。”

    “这...”

    小二打量了下客人,衣织布料不差,白袍绣虎,好似还是哪个帮派。

    而帮派之中,大多弟子着黑,干部着白。能穿上白袍,甭管帮派大小,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总之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更没必要得罪。

    小二呵呵一笑,躬身道:“多谢您理解,要不...你把狗给我,我给您牵到马槽附近给系起来,您吃好了再拿便是。如此,可行?”

    “呜...汪!”狗子叫了声。

    宋劫觑眼看了看狗子清澈的大眼睛,道:“这样吧,你把桌椅搬到马槽,我去院子里吃。”

    “这...”小二有些无语,又道,“那成,只是有点马粪味,您别介意。”

    “不介意。”

    随即,宋劫点了一壶烈酒,一斤肉,大大咧咧地坐在酒楼后院,丢了一些肉给狗子,然后自己便畅饮起来。

    一口酒,一口肉。

    一口肉,一口酒。

    瞅了瞅身侧,发现狗子吃完肉,居然开始闻屎。

    他呆了呆,可再一看,发现酒居然已经喝光了,他又掷出银豆子,唤道:“一壶够喝什么,再沽两斤来!”

    “好嘞。”小二应了声,这般买醉的江湖客,他见过不少,轻车熟路地配了酒,还贴心地问了句,“锅里还出了密制肉骨头,可下酒了,客人可要来一份?一份只需一个大钱即可。”

    “拿!”

    宋劫又抛出一枚大钱。

    很快,一大盘香喷喷的大肉骨头上了桌,量很大,也算勉强对得起这一枚大钱。

    狗子本来准备吃屎,忽然闻到更香的味道,于是抬头看向宋劫,双眼放光,狂甩尾巴。

    宋劫丢了个骨头给他,自己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这些天够苦的,算是犒劳自己了。

    酒楼后院是露天的,对外隔了些木墙,但后门开着,因而视线并不遮蔽。

    颜师梦本着考察的原则,早早喝了一碗清淡的粟米粥,便来到了这朝江三街之一的长荣街,开始观察街上的情况,适不适合开茶馆之类的事。

    走着走着,她若有所感,轻“噫”一声,倒退两步,看向自己刚刚经过的酒楼后门。

    透过敞开的门扉,她看到了正在其中大快朵颐、醉生梦死的少年。

    “宋郎?”

    颜师梦呆住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相公回来了,却没回家,而是来这儿喝酒,来这儿大鱼大肉。

    宋劫虽然醉了,但却感到有人在看他。

    他缓缓侧头,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杏眸,然后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俏脸。

    他沉默着,眼睛有些莫名的发红。

    两人遥遥相望。

    一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按下了“暂停”键,变得冻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