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此乃街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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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默此行,来回还不到一个时辰,便返回了渭水南岸的吴懿营中。吴懿此时已经亲率五千人丶在营门外列队完毕,准备沿着更东一些丶马谡丶魏延在两日前经过的浮桥渡河丶再到上邽城东扎下营盘。
远远的看见尹默单人独骑行了回来,吴懿满是诧异的拍马迎了上去。
吴懿看到尹默坐在马上板着一张驴脸,不由得笑了出来:「尹大夫,尹大夫?这是怎麽了。」
尹默摇了摇头,继续低着头向营中走去。
吴懿无奈,只得拨马近前,亲自用手拽住了尹默的缰绳,笑着问道:「尹大夫!你倒是说句话啊,劝降郭淮丶劝降的如何?」
尹默的面孔渐渐涨红,方才面对郭淮说不出话,可面对吴懿这个老熟人,尹默用手指向上邽城的方向,高声叫喊道:「郭淮此人不可理喻!此人辱骂陛下丶辱骂丞相,非人哉!」
「行了行了,不就是没劝降成功吗?」吴懿一边笑着一边安抚着尹默,这般有趣的场景在成都时可见不到:「你且去营中安歇,看我率兵渡河丶替你到郭淮面前找回面子!」
说罢,吴懿朝尹默摆了摆手,随即领兵向东北方向渡河去了。而按照吴懿的指令,西边的廖化部也一时欲强渡渭水!
蜀军同时两边渡河,而就在处在城西的郭淮想要率三千外军向西丶欲要抵住过河的蜀军时,上邽城里的鹿磐却遣人将吴懿在城东渡河之事告知了郭淮。
一时间,郭淮陷入了两难之中。
原地挣扎了许久,郭淮眺望着不远处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渭水,咬牙下令,命全军拆营丶随后返回上邽城中。
虚张声势,面对东丶西两面蜀军的同时进军,宛如一个泡沫一般被轻易戳破了。
虽然一时沮丧,但郭淮的心中仍还是有底气的。上邽城就在身后,凭此城池丶定可拖住蜀军丶等到左将军援军到来!
西边的廖化部渡过渭水后,开始向上邽城的方向挺进,最后在城西五里处丶靠渭水扎下营寨。东边的吴懿部也是一般。
有了这两座在城北的营寨作为依托,窄窄的渭水再也无法成为蜀军的阻碍,而上邽城距离被围也不远了。
下午时分,陈仓城中的右将军朱盖,收到了三日前丶鹿磐从上邽发来的战报。
堂中捏着文书的朱盖,先是自言自语赞叹了许久,然后转身看向一旁站着的邓艾。
「士载,你说牵镇西是怎麽想的,怎麽就被他赌对了呢?」
「禀右将军,属下以为牵镇西所说没错。若关中出事丶自有中军来抵御关中来犯之敌。但若陇右大军进犯,晚支援几日的话,相差的就是天上地下一般了。」
邓艾倒是难得的没有结巴。实际上自从被皇帝托以重任之后,位高权重丶在自信心逐渐建立起来后,困扰他多年的口吃也渐渐好了。
权力最能养人。
朱盖点了点头,说道:「我与牵镇西,是十二月二日上午在长安接到的军报。」
「当日下午,牵镇西率一万五千步兵先行开拔,若按一日六十里之速,算起来他现在已经到了郿县附近了。」
「若沿陇山道进发,郿县到上邽大约还有七百里,还要十一日丶十二日能至。」
邓艾此时说话似乎有些妙语连珠的意思了:「牵镇西统率大军驰援陇西丶右将军从长安疾驰两日来陈仓坐镇,伯仲之间丶俱是国家功臣。」
「哈哈哈哈。」朱盖颇为爽朗的笑着:「士载啊士载,我怎麽才看出来你这般会讲话?」
邓艾羞涩一笑,随即补充道:「若算起来,信使已经到了洛阳两日有馀了,中军应该向关中进发了。」
朱盖听闻此语,却站起身长叹了起来:「按郭淮信中所说,蜀军足有五万以上来犯。只怕郭淮在上邽抵挡不住丶左将军在陇山道也无法阻敌啊!」
「郭淮兵不到五千,左将军不过一万人。如何能等到牵镇西援军来到?等牵镇西到了,说不得中军的骑兵都到了!」
此时的邓艾精于屯田和粮草之事,对军事只是粗通,随即请教道:「若依右将军判断,这仗能打成什麽样子?」
「哎,」朱盖叹道:「按蜀军这架式,恐怕天水丶广魏丶南安丶陇西,这陇右四郡都得丢!」
「蜀军这般厉害?」邓艾略带惊讶的问道。一直以来,大魏对内皆称吴蜀为叛逆。从宣传上来说,大魏疆域最广丶兵力最多,对于邓艾这种不通军事的下层官吏而言,『大魏强盛』乃是如同真理一般。
但历朝历代,所谓的『真理』,似乎与真理都不沾边。
朱盖摇头:「不是蜀军厉害,而是大魏在陇右兵少。」
看着面前行礼请教的这个三十岁的『年轻人』,知晓他被陛下看重,现在无事时朱盖也愿指教他一番。
「士载,你看陇右四郡丶平日里也算安稳,素无叛乱之事。一旦敌军大军压境,而陇右又少兵难以抵御,投降这种事几乎是难以避免的。」
「一城降了丶带动两个。两县降了丶一个郡也就不稳了。」朱盖努力解释道:「就如同一行旅人手扯着手站在峭壁边上,一个掉下去了丶一连串都会掉下去。」
以邓艾之聪慧,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依右将军所说,那陇右城池的投降,要何时才能止住呢?」
朱盖说道:「方才我说陇右四郡可能会全丢,说的也只有陇右四郡了。」
「就拿最西面的陇西郡说,襄武离榆中足有四百里,无论蜀军从粮草丶还是兵力来说,都不可能调度如此多的偏师向西。」「西边的夏侯霸与陆逊,定会在集聚到陇西郡。或许是郡治襄武城丶或许是再西一些的首阳城。但无论如何,襄武就是蜀军进犯的最西面了。」
「那安定郡呢?」邓艾又问。
朱盖瞄了邓艾一眼:「左将军不是去了吗?算起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安定郡西面了。」
邓艾若有所思:「那安定郡定然无虞了。」
朱盖走至邓艾身旁问道:「士载你说,那陇右现在何处最为关键?」
邓艾在心中努力回忆了一遍陇山道经过之地,反覆确认了几遍后,语气笃定的说道:「略阳!」
「左将军应该已经到达略阳了,通过陇山道北上的蜀军应该也到略阳一带了。」
「若左将军能率万人守住略阳,则陇右战局仍有转圜馀地。倘若守不住……」
朱盖凑近,面对面盯着邓艾的双眼:「若左将军守不住,该当如何?」
邓艾对着朱盖的目光,咬牙从口中挤出几个字:「若守不住,则陇右四郡将全丢至敌手。」
「大魏在关西的形势,将会比建安十六年更坏。」
所谓建安十六年,正是曹操在关中击破马超与韩遂联军丶收复安定郡,又派遣夏侯渊西征的那一年。
朱盖用力拍了拍邓艾的肩膀:「小子,说的不错!军情就是这般一日三变,每一变都让人惊心。」
「知道该如何做了吗?」
邓艾略有些茫然的看着正在朝外走出的朱盖:「右将军让我做何事?」
「真不晓得你是聪慧还是痴傻。」朱盖转身,用异样的眼光看向邓艾:「既然得知了新的军情丶又心中有了猜度,当然是写军报发给牵镇西和洛阳啊!」
邓艾略带歉意的躬身一礼:「是属下粗疏了,我这就去拟军报。」
朱盖轻轻颔首,随后离开前往城外军营中去了。
……
几乎同一时间,在郭淮丶朱盖丶邓艾几人都认定了的战场——略阳,张合也准备亲自引着五百骑出城。
参军陈凭略带疑惑的问道:「都督是要亲去城南阻隔蜀军吗?为何只带五百骑?」
张合扬起马鞭,指向城外:「本将问你,大队蜀军会从哪条路来?」
陈凭想了想回应道:「应该从略阳城东南四里处,通往上邽的那条路的路口来。」
张合一笑,轻声说道:「知道就好!这块地方如此狭窄,五百骑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本将还有一事要嘱咐于你。」
陈凭连忙拱手说道:「但凭都督吩咐。」
张合问道:「看到城南那座山了吗?」
陈凭点头:「回都督的话,看到了。」
张合缓缓说道:「我先领五百骑,埋伏在路口以东二里的地方。」
「略阳城在此,此刻又到了下午,蜀军必然会向略阳城这边来。」
「你且看我率骑兵冲出,从东边威吓蜀军之时,你就从城中领着一千骑出来,远远的将蜀军往城南那座山下赶。」
「听明白了没有?」
陈凭乃是张合亲信之人,在表示听明白了之后,随即又问:「不过,都督为何要将蜀军赶至那边?」
张合略显无奈的看了陈凭一眼,说道:「总不能让他们堵住路口丶堵住平地,安稳的扎下大营来吧?」
「城南就这麽一个正对着的山,不将他们向山边赶,还能赶到哪边?」
陈凭连连应道:「属下知晓了,都督慢行。」
张合离去之后,陈凭似乎想到了什麽,将略阳县的县令叫了出来:「城南那座山,可有名字?」
略阳令想了片刻,回答道:「陈参军,彼处正是略阳城南的街亭,此山名为断山丶本地人也将其唤作南山。」
陈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