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钦德自己的心路历程剖析得差不多了，沐阳接着往下问。

    “你们正式办理结婚手续前，曾思莹知道你的态度吗？”

    张钦德点头，“知道，从她老家离开后，我就把这事挑明了。”

    “但曾思莹还是和你结婚了，为什么？”沐阳问。

    “因为贱呗！”

    张钦德不屑的笑里充满鄙夷，“你们是没见过，她跪在地上认错，求我不要分手的样子，像狗一样，真贱！”

    “你刚才也确认，婚后的种种行为，目的之一是为了报复曾思莹，对吗？”

    “没错。”

    沐阳接着开口，“那曾思莹对这些事什么态度？她就没有意见吗？”

    张钦德一副施舍恩赐的样子，“她自己不知廉耻，没结婚就被人搞大两次肚子，我现在还能养着她，给她吃，给她穿，她就应该知足了，她敢有什么意见？她有什么资格有意见？”

    “这么说，曾思莹并不阻止你娱乐会所，也不介意你在交友网站和人发展婚外性关系，对吗？”

    沐阳的问题，引导着张钦德，一点点接近案件核心。

    张钦德没有丝毫防备，点头肯定，“没错，我工作忙的时候，她还会帮我看看资料，提前聊聊，看对方是不是处女。”

    张钦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透出得意，那种优越感，好像是古代皇帝，等着皇后给自己选妃，后宫佳丽三千，等他挑选垂怜。

    “既然曾思莹能帮你筛选处女资料，那你说，她会不会想办法，帮你骗几个处女回家呢？”

    沐阳开口，声音不大，但这个问题却在张钦德脑中爆炸。

    张钦德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清纯漂亮的小女生，和自己东拉西扯聊这么多，目的不是确认自己强奸杀人的动机，而是要确认曾思莹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说了很多会暴露的东西！

    张钦德藏起眼中的情绪，收敛起丰富的表情，恢复到一开始面带微笑，从容淡定的样子，开口道，“你想象力太丰富了，高柔的事，我之前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

    沐阳弯了弯唇角，“你倒说对了，我想象力确实不错，你要不要听听，我想象出来的那个故事？”

    张钦德盯着沐阳，没有回答。

    沐阳开口，把大家一起推理还原的，曾思莹利用孕妇身份，把高柔骗回家，给高柔下药，实施侵害，清理现场，抛尸的过程像讲故事一样说出来。

    沐阳很聪明，因为是猜测，所以不清楚的细节部分一概不提，重点渲染故事情节，和故事主人公的心理，所以张钦德听到的故事，几乎和他藏在心里的真相一模一样。

    林澈和沐阳推门进来的时候，张钦德看到是沐阳坐到了自己正对面，想着这么个小姑娘，无非就是按照流程，随便问问，所以心理没什么防备，但现在听着沐阳的故事，细细回想起来，才发现，从一开始，沐阳的每一个问题都不是随意问的，都有用处，这些问题就像是一张大网，一点一点往里收缩，最后把自己困在其中，再没有缺口可以逃出去。

    张钦德看着沐阳，一种恐惧从心底升起，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脱光衣服扔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无遗，无处可藏。

    尽管张钦德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轻松自如，可每当被沐阳的故事说中，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抿唇，眨眼，握拳……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沐阳都看在眼里，也在根据这些反应，不断调整故事。

    故事说完，沐阳浅笑着开口，“张钦德，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编的那个要更合情合理，更跌宕起伏一些？”

    张钦德知道自己深陷网中，不论说什么，都很难说圆了，所以干脆不说。

    之后不论沐阳问什么，他要么问东答西，要么漫天瞎扯，要么说不知道。

    张钦德的不配合，并没有让沐阳束手无策，沐阳换着说法，用张钦德最介意的处女方面的问题，来攻破他的情绪，不断重复提问案发细节，来扰乱张钦德的记忆，张钦德虽然还在强撑，但已经满头大汗，难以应付了。

    张钦德撑不了太久了。

    嗡嗡——

    林澈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

    林澈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消息，眉头一皱，眼神幽暗几分，把手机递给沐阳。

    消息是徐洋发来的，简短的两句话——

    【曾思莹在家里踩空楼梯摔倒，大出血。】

    【正在抢救，孩子很可能保不住了。】

    沐阳看完信息，抬眸和林澈对视一眼，一个眼神，两人就达成默契，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张钦德。

    林澈接过手机，给徐洋发消息。

    沐阳调整了一下坐姿，坐直身子，看着张钦德，严肃地开口，“我们的同事刚刚发来消息，曾思莹踩空楼梯，不慎摔倒，人正在抢救。”

    张钦德脸一白，原本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听到这话身子立马往前扑，着急问道，“孩子呢？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沐阳抿抿唇，“可能会保不住。”

    张钦德整个人愣住，反应了几秒，心虚地笑了两声，摇着头否认，“别骗我了，这就是你们警察惯用的招数，我知道的。”

    嘎吱——

    张钦德才说完，林澈站起来，走过去，把手机举到张钦德面前，“自己看。”

    林澈猜到张钦德会这么说，所以在沐阳开口的同时，他就让徐洋拍几张照片发过来。

    张钦德看着照片里的医院走廊，看着走廊尽头线鲜红刺目的‘手术中’三个大字，看着站在墙边的曾父曾母，眼睛一点点瞪大，眼球一点点往外凸。

    “不会的，不会的……”

    张钦德不停地摇头，无法相信这个结果，仰头看着林澈，“照片是假的对不对？你们骗我的，我孩子没出事，对吗？”

    林澈垂眸，神情冷峻，看都没看张钦德一眼，转身看着沐阳，开口道，“休息一下吧，喝口水。”

    沐阳点头，也站了起来。

    两人离开，审讯室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张钦德从一开始的否认，渐渐变得慌乱，然后情绪越来越激动，当他终于接受事实的时候，情绪也彻底崩溃——

    “曾思莹！你这个贱人！你居然害死了我儿子！”

    “哈哈哈哈，你这是准备去找下一个冤大头吗，你做梦！我要你偿命！”

    “曾思莹！你这个贱人！贱人！”

    张钦德愤怒大喊，整张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凸起的青色血管，像要爆开一样，攥紧的拳头不停捶打着小桌板，手腕被手铐磨破也不在乎，嘴唇发抖，口水流出来。

    张钦德环顾四周，冲着墙上的监控大喊，“是曾思莹！是她把高柔带回来的！是她，这一切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