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废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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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只知道中饱私囊的废物!”大明宫正殿之上,官家将手中的几张供词全都狠狠掷了出去,衣袖挥拂之间将案上东西全都砸到了地上。
瓷器碎掉的声音响遍整座大殿,堂下诸官一时方寸大乱,个个掀袍下跪,一时之间,殿中只剩压抑的呼吸声。
裴江羡跪在第一排,不动声色抬头打量跪在官家右手侧的太保钟览之。
他苍老的身躯弯折着,背影消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就连他这位傲居朝臣之首的太保也不敢出言相劝,只怕官家的这把怒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官家怒目扫视过底下百官,抬手从左指到右,狰狞笑道:“你们,是不是也想像吴有道一般蛀空朕的大晔?”
一时无人敢答,官家拾起案上砚台狠狠砸下去,砚台落地,墨汁四溅,“给朕说话!”
这群见多识广的官员都被吓得浑身发颤,钟览之率先低头称“不敢”,“官家千秋万代,下官等岂敢以权谋私!”
太保一发话,其他人宛若看到了救星,纷纷扬声应和,一时间殿上响起此起彼伏的“衷心之言”,场面好不波澜壮阔。
官家冷笑一声,面皮上的皱纹堆得更深了,他好像突然之间失去力气,颓废地仰靠到背垫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殿外某处。
盛夏时节,外间郁郁葱葱,他用来治政的大明殿内却是一片死寂,他的这群大臣……呵,衷心?不过是畏于权势罢了,千年的狐狸成了精,有人时收敛锋芒,没人的时候,尾巴都该露出来了。
官家无力地抬抬手,“传朕旨意,官盐走私一案,涉事官员格杀勿论,首级悬于东市十年不许摘下,家眷判流放,至死方许归。”
往年间的案子,向来轻罚女眷小儿,这次却判终身流放宁古塔,可见官家发了大怒。
一时之间,堂下官员的头垂得更深了。
实在是此事牵连甚广,礼部、刑部、户部皆有涉案官员,私盐押运时沿路经过重重关卡,那些地方官员也不免涉及其中,尤其水运槽监,刑罚不轻于吴有道。
众人皆是唏嘘,只有为首的钟览之尚有一丝理智,漠然回头看向某一处,与身后一人目光相会。
他的眼神中不知传递了什么,但在裴江羡看来,那里头有不甘和愤懑。
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一直服侍在官家身侧的宦官尖声喝道:“官家!”
众人迷茫地抬头看去,案后坐着的一国之君身体歪斜,颓然无力地靠在一侧,眼睛紧闭,面色发白。
官家竟是晕了过去。
片刻之息,殿中混乱起来,没一会儿,一抬软轿将官家移回了寝宫,太医进进出出,皆是神色焦灼。
太子一直随侍在侧,见太医眉头紧蹙,焦急道:“父皇究竟为何晕倒?”
太医收回诊脉的手,惊慌地擦了擦额上的汗。
“官家身子虚空……已是,已是……”
太医支支吾吾,听得赵子敬神色愈发凝重,沉声道:“好好回话!”
太医“噗通”一声扑到地上,颤着声音道:“油尽灯枯,已是油尽灯枯之象啊!”
赵子敬脚步踉跄一下,勉强才站住了身。
身侧裴江羡反应极快,替太子吩咐道:“此事烂在肚子里,若是叫外面那群大臣知道,你知道后果。”
“是!是!下官绝不透露半个字!”
只是此事又能瞒得了多久?
官家在朝会上晕倒,那时的面色如土是大家都看见的……
赵子敬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踱步走向官家床边,裴江羡随侍左右。
看着父亲灰败苍老的容颜,赵子敬忽而有些感慨,“江羡。”
裴江羡侧目看他。
“我从小不得宠爱,也曾在心里怨他恨他,没想到到了这刻,竟然十分失落。”
失落什么呢?大概是遗憾永远无法弥补的无力感吧。
裴江羡没说话,良久才点了点头,“君臣父子,岂是能轻易割舍的感情……还未到最后一刻,也许还有转机。”
转机?他们都知道没有了,官家几年前沉迷丹药,时至今日已是强弩之末,到了冬日更是每况愈下,本以为能撑到今年冬天,却不想才这个时节就……
赵子敬想了许久才闷声道:“调禁军来围住父皇寝宫,这些日子不许任何人来探望,就连太保都不许。”
“是。”
官家要闭宫养病的消息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更有多事者四处谣传官家已被太子控制,只待时机一到,便逼他做太上皇。
就在这些纷杂的猜测甚嚣尘上之时,百官之中又流传起另一个传言。
“本官乃帝师,想见官家一面都不行?”
裴江羡恭敬地躬身,温声道:“官家龙体抱恙,太医说最好是不要太多人打扰,还请太保见谅。”
钟览之冷哼一声,“裴江羡,你当的好差!都敢替天子做决定了,否则怎么连通传都不肯传一声?”
裴江羡也不恼,“官家好一阵歹一阵,连下官都不敢随意进出寝宫大门……”
昭明司的人向来是油盐不进,说是只听命于官家,可谁又不知裴江羡与太子交好呢?
钟览之索性不辩,径直往寝宫内殿走,
裴江羡也不客气,直接拔刀架在太保的脖子上,目光并不狠辣,但很有摄人的魄力。
“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太保别让我们为难。”
“你!”
钟览之还想再上前,被身后一道平缓的声线叫住了,“太保,既是官家的意思,那咱们改日再来就是,何苦惹得太子和裴大人不快?”
钟览之果然甩甩袖子,向后退了一步,转而向阔步而来的男人拱手:“世子。”
魏征仍是那副翩翩君子象,扬眉看向裴江羡,“裴大人,太保只是担心官家身体,还望你不要介意。”
“世子言重,都是忠君之举,江羡又怎会介意?”
魏征垂头轻笑,“只是我有一事不解,还想请裴大人作答。”
热风拂过,仿佛将人架在火上烘烤,魏征的声音轻而缓,却带着奇异的重量。
“官家病前与我手谈,无意说起想废太子另立庄王,眼下局势,我等作为忠臣,又如何选择呢?”
“官家?太子?究竟如何选才算忠于大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