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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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作为成长在宇宙、地球和大自然中的一种普普通通的生物,在生长的过程中被动地接受着外界的一切滋养,也不断地被浸染着,时间长了,总不免滋生各种各样不同的伤痕、病患。

    肉体上的、精神上的、灵魂上的。

    那些原始的性的动力,教会了人类各种进化的本能,原生的家庭成长环境,造就了每个人不同的性格特征,不断累积的生活体验和学习经验,给了我们活着最主要的参考框架和最大的情绪价值。

    人生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虽然苦短,虽然时而灰蒙蒙一片,但只要我不放弃它,它也休想在我有限的生命力里抛弃掉我。杜薇想。

    她开始每个星期去看一次心理医生,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回忆起了许多从前生活经验的细节。

    想象你的眼前出现了一团云雾,云雾中夹杂着许多自我怀疑、不满、压力、疲劳、挫折……失败,这些云雾让你感觉到不快……也感觉到为难……困惑……恐惧,你非常地害怕……不要着急,你看,云雾上方太阳正在冉冉升起,一缕太阳光照了进来……你的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努力放松自己,尝试深呼吸……吸气……慢慢地吐气……你做得很好……你现在重新获得了平静、安宁……你轻轻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将一小团云雾拨开……又有一缕明亮的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你轻轻拨开一点云雾……你的内心也随之敞亮起来……你相信自己能拨开所有的云雾……你能让自己彻底轻松下来……想象现在你的前方一片明亮,有一长串绿色的阶梯出现在你面前……你慢慢地拾阶而下……阶梯俩边有着履绿的藤蔓,还有苔藓……你听见了小鸟清脆的鸣叫声……你轻轻地慢慢地往下走去……一……请回答我,这个时候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的妈妈,她端着碗在邻居家门前吃饭聊天,我从那里经过,我听见她说:杜薇她爸说了,等她出嫁的时候,什么嫁妆都不用给她准备。我当时大约十岁,或者十一岁?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跟人聊起这个,觉得很伤心。”

    “小时候,你和你妈妈的关系怎么样?”

    “谈不上很好,或者很坏,但我小时候好像一直很想逃离那个家,想快点长大,离开那里。但是我清楚地记得,从寄宿学校回家,妈妈会特意杀鸭子给我吃。我还记得,有一次梦见妈妈死了,我心口痛到惊醒了。”

    “对原生家庭又爱又恨,这很正常,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每个人会有自己独特的情感体验。你想过没有,你所记得的这些东西,会对你后来的际遇产生一些什么影响呢?”

    杜薇的无意识搜索在脑海里快速工作着,接着她说:“我对爱一直很不自信,认为自己不能被爱,又害怕身边的人会离我而我。我希望一直有人陪伴,一直有人爱我,不太能忍受孤孤单单地一个人。”

    “不用怀疑,爱的感觉是美好的,你可以被爱,你也可以选择爱别人。”

    “爱任何人吗?”杜薇有点犹豫地问道。

    “是的,爱的方式多种多样,可以爱父母,爱孩子,爱自己的老公,爱自己的朋友,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忘记爱自己。”

    “爱自己?”

    “爱自己!只有先学会爱自己,才懂得如何不断地完善自己,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才值得收获别人的爱。”

    “我想我明白了一点。”

    “那好,下面我将轻轻地将你从催眠中唤醒,我会倒数20个数,每数一个数,你会清醒20分之一,20……慢慢地……19……你会完全醒过来……18……醒来之后你可以跟我分享一个你最近珍爱自己的故事吗?……17……我将跟你讲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作为我们今天治疗的结尾……16……你有想过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吗?你认真思考过吗?……15……你现在正在慢慢地清醒过来……14……感觉非常地舒适和放松……13……带着明亮的阳光和翠绿的美景,回到治疗室里……12……你将慢慢地回到你梦想去往的任何地方……11……和你现在生活的每一个地方……10……9……8……等你完全醒来以后,我们可以再聊点什么,随便什么……7……任何你感兴趣的话题……………………1……好了,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就像刚刚睡足了八小时。”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轻松地聊聊。我想了解的是,你对自己身上认可的和不太能接受的地方分别是什么呢?”

    “嗯,我觉得自己很善良,但容易心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特别容易上瘾,也愿意为之不断去付出很多的努力,但是我不知道这个算是优点还是缺点。我最不能接受自己的就是原则性不是很强,我很难被别人说服,但却总能被自己说服。总体来说,我觉得自己还挺矛盾的。”

    “应该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处处充满矛盾的地方,客观的,主观的,矛盾既对立又和谐共存,这没有什么。”

    医生分享了一个她曾诊疗过的小男孩的故事,这位小男孩对自己极端地不自信,总觉得自己身上布满了缺点,而其中最大的缺点就是胆小,因此他心灰意懒,觉得自己将前途无望。当时她听了他的诉说后,却满脸喜悦地抓住他的手,告诉他她很欣赏他,因为胆小并不是缺点,胆小的人往往内心充满着爱,满怀善意,而且胆小只是为人谨慎的另外一种表现方式,她一向觉得这样的人更可靠。

    如果你是位战士,胆小会成为缺点,但如果是个司机,胆小便成了优点。但是你可以选择不做战士而去成为司机啊。有时候我们所谓的缺点,只要换个地方换个角度,也就成了优点。

    “谢谢你,我好像变得更愿意接纳自己了。”

    杜薇走出治疗室门口,朝门外等着的舒南微微一笑:“我今天感觉好了很多。”

    舒南欣慰地朝医生点点头表示感激,陪着她一起往外走。

    舒南一边开着车,一边问杜薇是否想去哪里约个会,看个电影,或者吃个美食啥的。杜薇说希望回家休息。

    “你好有点过分哦,最近都没好好陪我出去过。”舒南见她看起来心情和精神都不错,埋怨道。

    “刚才好像睡了一觉,但我知道思想的一部分一直在工作,我意识到自己的头脑可能需要好好休息一会。”

    “好吧,催眠治疗真的这么神奇么?”

    “不管什么知识,只要了解了底层逻辑就不会如你想的那么神奇了。其实每个人对于催眠的体验感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可以自发地进入催眠,我觉得自己差不多也到了这个境界了,还有的靠着和治疗师的默契,跟随暗示进入催眠,另外还有一种梦行状态的催眠,眼睛睁着,能按指示做出各种必要的行为,但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了解更多了一些,老实说,在陪你治疗之前,我确实不太相信真还能以这种方式治病。你真的感觉好多了吗?”

    “心理治疗,其实完全就是一种自我疗愈的过程,我只不过是借了心理师这个治疗室的场地充分地休息一阵,在休息的同时去学习和体验无意识的思考,仅此而已。”

    “那么,这段时间以来,你学到了些什么?”

    “很多。”停了停,杜薇问道,“舒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从认识你以来,我一直做着关于你的许许多多的梦,在梦里,你偶尔关心我,但更多的是疏远我,或者对我视而不见,二十年来,从来没有长时间间断过。”

    “嗯,你说过。”

    “打从我看心理医生以后,我一直没有再梦到过你。”

    “所以呢?我该为你感到高兴,还是为自己感到失望呢?”

    “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从前的未完结情绪已经消失了,那些未完结事件,在清醒着的世界里得到了完结,所以没有产生那种梦的必要性了吧。你知道,我一直有追根究底的执着爱好。”

    “听起来有些道理,可不幸的是,你却成为了我舒南的未完待续。”

    杜薇转移开自己的目光,岔开他的话题:“可奇怪的是,有一次我做的梦却偏离了一贯的主题。”

    “也是关于我的吗?”

    “是的,那一回,我梦见你似乎处于一个很糟糕的环境中,当下雨的时候,屋顶到处漏水,你不得不利用各种容器去接水,并且告诉我说那就是你小时候的生长环境,所以长大以后,你学会了努力,努力去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故事,醒来后我便觉得跟我从前梦到的内容十分格格不入,那一回我猜想自己已经擅于在梦中加入自己的幻想成分了。”

    舒南沉默了一两分钟,说道:“小薇,你梦到的是客观存在过的事实。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家的事情。我是私生子,小时候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打工养我,日子过得很艰难。直到大学后的某一天,我的亲生爸爸才找到了我。”

    “啊?”杜薇看向舒南的目光充满了怜惜,“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会是真的。”

    “没关系,我都这么大了。不过你看,我们的过去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你爱的是后来的我,可以在完全不了解我的从前的前提下,我爱的也是现在的你,当下才是最真实最紧要的世界,不是吗?”

    “不,过去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大部分的我都是从过去走过来的,我想充分了解自己的过去,就能更加理解现在的自己,说不定也能帮助将来的自己。舒南,说不清为什么,我总觉得早期经验造就了现在的我,那些暂时失去的记忆,好像对我很重要,我想去努力把它们找回来。”

    “好吧,杜薇,你说的那些深奥的心理学知识我一时也难以理解,但不管怎么样我想要你知道的一点是,我希望你幸福,发自内心的。”

    当回到杜薇的单身公寓后,舒南犹豫着说出一件显然他在心底已经思考过好几遍的事情来。

    “学校给了一个公费出国研修的机会,两年的时间。”

    “哦,那很好啊,恭喜你啊!”听到杜薇下意识的回应后,舒南没想到自己却一阵难过起来,他一把扳过杜薇的肩膀:“你真这么想吗?我该去吗?”

    “当然,你不是说了吗,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的机会。难道你不想去吗?”

    “如果是一年前得到这个机会,我现在已经在积极地做出国的准备了。但是现在,我好像没那么想。”

    “为什么?”

    “你问我!你说为什么?杜薇,我不想离开你。”声音从硬转柔,情到深处,舒南一把搂紧了杜薇,过了一会,他的声音又沙哑起来,一边摸索着将杜薇的裙摆向上撩起,“小薇,可以吗?求你了,你就从了我吧!”

    那个时候,杜薇的脑海里却在回响着舒南刚刚说过的话:他的意思是他要离开了么?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愿不愿意让他离开。

    她于是在心里问自己愿意让舒南离开吗,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他走。可是她心底觉得终究是舍不得,似乎好长一段时间来,她已经习惯了舒南的陪伴。

    哦,现在,舒南在要求她的回应,她身体上的回应。

    她不由自主地伸开双手,搂住了舒南的脖子,舒南将她顺势抱起来,放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可是杜薇却突然坐起来,制止住了舒南进一步解自己腰带的动作,连声说道:“舒南,对不起,对不起,我想我还需要更多一些时间。”

    舒南推开她的双手,“我不,已经给了你好多时间了。”舒南继续脱下自己的外裤,只身着一条短裤,见杜薇落泪,便先来安慰她:“放心,我不会走的,我会为了你留在这里的,留在中国,留在长沙。”

    舒南抱着杜薇,手用力地拉下她裙子的拉链。

    “不要,求你了。”杜薇的眼泪大颗地掉在他的手腕上,他一惊,住了手。

    “没想到你是真的不想,你原来多么不愿意让我碰你。”舒南有点悲哀地说着,拼命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停顿了好一会,迅速地将杜薇的裙子拉上拉链,然后穿上自己的裤子。

    “放心吧,我说过,不会在你不愿意的情况下冒犯你的。”

    “但是,”临走的时候舒南说道,“出国的名额只会保留到下个月底,开学之前,你能否在那之前给我答案?”

    在那之前,杜薇回了趟老家。这是她婚后第三次独自回到那个小山村,她觉得正是时候,是她该一个人彻底静静的时候。

    前面两次独自回去都是事出有因。

    第一次,最爱的堂姐意外过世了,她是去参加一个晚间的同学聚会,乘坐在别人的电动车后座上逆行时被抛出去摔死的。

    第二次,堂姐的妹夫,也就是杜薇的堂姐夫又出车祸死了,他是在扶贫公干的路上,自己开车撞上大货车当场死亡的。

    这俩个亲人,都是杜薇最敬爱的人,她为他们分别都写了追悼文。

    近些年,不知道是否长大变老的缘故,杜薇发现身边不断地有人离开、永远地离开。小时候,总以为失望离自己多么地遥远,到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

    长大后才发现,世界原来并不总那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世界确实变了,还是看世界的眼睛变了。

    除了堂姐和姐夫和意外过世,杜薇还能清楚地回想起外婆的葬礼,年轻的表弟的病逝,三叔的突发脑出血死亡。

    生命,仿佛正在一个个地消逝,要么,也正在即将消逝的途中。

    还好,有子墨、子熏,有舒书,还有千千万万的小孩在成长,杜薇想着,生命还不至于那么无望。这大概就是生儿育女的价值吧。

    村里留存的大多是些老人,稍微年轻点的,都去到城市里闯荡。

    为什么呢?因为乡村的教育跟不上下一代的发展啊,小孩子们是希望,大人们都把自己的希望摆放在最高的位置,哄抬着去更好的地方受教育。

    杜薇有点担心,哪一天,爸爸妈妈要是不在了,自己在乡村的家,还能一直留存下去吗?那里仿佛保留着她属于前世的记忆。

    村里的老人很热情,有些许多年没见到面的,有点认不出杜薇来。所谓女大十八变,那女老会有多少变呢?

    “小薇,崽啊,咋这么瘦了?”村里随便碰到个老人,都能攀上些祖宗上的亲戚,动不动就亲昵地喊着后辈“崽”啊“崽”的,显得格外亲近。

    杜薇每每很享受这些。就连林木,杜薇也觉得在城镇长大的他挺喜欢对他来说较为新鲜的乡村生活的。

    回家第一天,杜薇尽最大的努力多陪爸爸妈妈聊聊家常,谁谁谁家又养起了一头猪,过年要到她家去分点猪肉,谁谁病了,谁谁家丢了几只鸡,村里出现了黄鼠狼,今年的雨水太多,妈妈种的西瓜没有保住,谁家又生了小孩,谁和谁又因为宅基地爆发了争吵,诸如此类的,就是杜薇曾无比熟悉的乡村生活了。

    但比起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杜薇最怀念的还是生长在那些大山围抱下的花花木木,曾经很怀念的白色槐树花随着槐树消失了,老家的美人蕉和夜来香不再有人有心思给它们续命,喜欢的桃花樱花都不是能见到的季节,她总因为这些感到怅然若失。

    杜薇在第二天下午太阳即将下山,没那么热的时候爬上了小时候经常翻越的那个山头——高山头,一路上她带着一把砍刀披荆斩棘地开路,最终坐在了那个高高的石头山上极目眺望。

    下面的很大一片土地都改变了它原来的模样,原本绿油油的小乡村,被国家征收后改建成了市体育馆,旁边则修起了数个现代化的住宅小区,耸立的电梯房取代了原来的小瓦片房,小时候经常在这里能闻见的狗吠鸡鸣也已经听不到了。

    但好在山下还有一小块区域仍是最原始的存在,那里茅草丛生,各种野花野草和不知名的灌木在恣意地生长着。

    杜薇感到很开心,终究这里还是保留下来一小片自由的小天地。

    她仿佛陷入一种自发的催眠幻想中,她将现在的自己从身体中抽离出来,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着坐在那里沉思的自己,但是不一会,许许多多个不同的自己都来到了这里,有第一次爬上这个山头,对眼前陌生的世界感到惊讶的小女孩,那个时候可能她还只有三四岁,也有十岁左右,跟着妈妈到旁边的土地里收获西瓜时的小女孩,有十七岁花样年纪的大女孩,为了锻炼身体,一早在这个山头蹦跶着跑上跑下,她不知道为什么,乡下的孩子并没有跑步的习惯,因为他们从来不缺乏运动量,但是她那个时候却心血来潮地跑起步来,也有再大一点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迷惘的期待,但从来也没有过明确的规划。

    哦,还有一次,因为什么事情,也许是顶嘴,埋怨妈妈偏心弟弟,娇惯弟弟,被妈妈打了一顿,于是委屈地一个人跑到山上来哭泣。

    当时觉得天都塌下来的事情,终究又算得了什么呢?杜薇盯着头顶悠悠飘动的白云,小时候曾那么渴望离开的小山村,很如愿以偿地走出了这个热闹喧哗的小山村,没想到在它日趋宁静的时候,她又是那么地渴望回到这里,即使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总是那么让人愉快的,甚至是带着层层伤痛的。

    大概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吧!杜薇一直觉得自己是从大自然中偶然孕育出来历练人间的仙灵,只是好像没有仙灵那么高级罢了,从自然中形成,在自然中生长,若干年后,会理所当然地回归这片混沌的大自然。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出生在到处是水泥柱子的城市里,就好比庆幸自己没有被载种在任何大的或者小的、漂亮的或者简陋的花盆里,花盆的壁垒会限制住很多生长,最终让盆里的花只能长成预计的大小,和期望中的精致美丽。

    当有不幸和伤痛来临,花盆太小,可能容纳不了那么多的伤痛而很容易枯萎了。

    “而我,杜薇,”她想,“就应该像不远处那棵越长越高的枞树,生长在广袤的大地上,自然可以无视花盆的壁垒和化解一切的伤痛,我不仅不会被伤痛击倒,我还能将过往的一切发生、经过、故事为自己所用,将它们全都转化为肥料和养分,自然地向上生长着,呼吸着,越来越强壮!”

    “我要学着开阔自己的思维,因为世界那么大,只有这样,我才能面对各种各样的矛盾。”

    “我知道一切的痛苦都不是世界给的,而是来自人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造就的。”

    “一切都将是最好的安排。”

    最后,杜薇终于想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和面临的现实问题。

    首先,她不得不回归公司去处理此前造就的一堆烂摊子,害怕面对是无济于事的。

    然后,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生存的价值:虽然在工作上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成绩,尤其是近年来再没有令老板满意的表现,但自己带动了几个人坚持运动,培训了不少人对待人生的正确态度,开解了不少陷入离婚烦恼或婆媳关系烦恼的同事,在不少团建活动中发挥积极作用而给大家带来了快乐,她也非常用心和努力地守护着子墨和子熏的健康成长,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她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并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让自己的精神又出轨了一次。

    也许,这个世界上,有这种精神出轨的人不胜其数呢?

    舒南怎么看自己,林木是否会真的原谅自己,这些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评价自己,以及是否愿意重新接纳自己。

    慢慢地,杜薇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负罪感、自我责罚的潜意识明显减轻了。她已经学会了在除治疗室以外的任何地方,自我催眠和自我治疗。

    她坚信能最终疗愈自己。

    过往能回想的所有记忆片段,按照年龄退行的方式再次一遍遍地在脑海了浮现,杜薇便感觉自己经受了第三次的洗礼。第一次是客观现实的经验,第二次是在心理治疗室各种催眠半催眠或清醒状态下的回顾,第三次则是此刻在大自然中的自由回忆和联想。

    我是谁?我为什么是我?我现在感觉怎样?接下来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杜薇一直带着这些问题,在无意识和意识的双层楼房上积极地思考,它们各自努力,又互相影响着。

    她想起舒南曾经问过她,想要做喜欢的事情还是努力去喜欢自己在做的事情,她曾毫不迟疑地选择了第一个。

    马斯克曾经说过,他的成功就来自于,因为他所做的努力是从人类福祉出发,而非个人利益。

    这句话给了杜薇很大的启发。

    大自然果然能借助个人的生活经验,给予他们成长和启发。

    杜薇在天即将黑下去的时候,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喜悦走下山来。

    “妈妈,我现在彻底理解你为什么打死也不愿意去城市里生活了。等我老了,我也希望生活在乡下,我特别渴望盯着葡萄大小的小西瓜一天天长大的日子。”

    小时候特别渴望从山村走出去,见识大城市的多姿多彩、意乱情迷,中年后渴望从大城市回到乡村,陪伴大自然的花花草草,打理地里绿油油的庄稼,尤其是喜欢看着西瓜一日一日壮大,觉得那才是最最治愈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