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霍小姐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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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

    穿着绿色短打衣裳的小厮来到破庙,笑吟吟地拱手作揖:“我家小姐今夜成亲,请二位戌时三刻移步后园,赏脸吃酒。”

    萧潜高兴道:“我和这位小兄弟虽然未曾与小姐见过面,但承蒙小姐关照,在贵宅歇脚,已是蒙受大恩。还请你转告小姐,我们一定赴她的喜宴。”

    小厮走后,萧潜一边整理衣冠,一边道:“小兄弟,你也快些收拾一番吧。”

    商病酒从货篓里拣出一只红灯笼,不紧不慢地点亮,又拿竹竿把它挂到了破庙的屋檐下。

    他望向萧宝镜:“夜间太黑,点了灯笼,小公主就不怕了。”

    萧宝镜耳尖微红。

    这卖货郎还挺体贴的嘞。

    商病酒和萧潜走后,萧宝镜爬出箱笼,捧着脸蹲在破庙门口。

    她来到这座园子,到底是要干什么来着?

    她摸了摸挎包,忽然从里面掏出《论语》和几张纸。

    纸上用她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逐一阅读,隐约想起来了,喃喃自语道:“是了,我是从巨鹿山里的芙蓉镇过来的,我要去邺京找国师,我还答应了季徵言,要送他去见芸娘……”

    她翻开《论语》,唤道:“季徵言!季徵言!”

    一缕青烟从书里飘出来,很快浮现出一个褒衣博带的人影。

    萧宝镜皱了皱眉。

    不知是不是错觉,季徵言的身影比之前淡了一些。

    季徵言客客气气地作揖行礼:“不知这位姑娘缘何识得在下?”

    萧宝镜怔住。

    季徵言,把她忘记了。

    她试探:“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吾乃正元元年新科进士,季徵言是也。”

    “你从何处来?”

    “吾从鱼花巷来,家中未婚妻还在盼吾归家。”

    提起芸娘,季徵言肃俊的脸上多出温柔神色。

    “你还记得这一点就好……”萧宝镜松了口气,“咱们现在就去鱼花巷见芸娘!”

    她揣着《论语》往外跑,季徵言跟在后面飘,一边飘一边喊:“不知姑娘何许人也?为何要去鱼花巷?莫非姑娘亦识得芸娘?然而夜半三更,你我孤男寡女岂能同行?真真有辱斯文也!”

    萧宝镜不说话,在心里反复念诵“去鱼花巷见芸娘”这七个字,生怕走到半路又给忘了。

    哪知刚跑出破庙不久,季徵言突然不走了。

    萧宝镜焦急转身:“季徵言?”

    青年在一块石头上正襟危坐,垂着眼帘抬袖遮住半张脸:“姑娘年少,不知男女六岁不同席,然吾熟读经史子集,吾当为姑娘名声着虑,不可与姑娘同行也。”

    要不是周围没有锤子,萧宝镜真想一锤子砸他脑门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名声、名声!

    这掩袖遮脸的死出,简直像极了《西游记》里那个唐僧!

    她正要骂他,几点绿色磷火由远而近。

    绿衣小厮出现在枇杷树下,笑吟吟地朝两人作揖行礼:“我家小姐今夜成亲,正在园中宴请贵客,二位何不移步前往?”

    萧宝镜脆声拒绝:“我们没钱出礼金,还是不去了吧!”

    小厮道:“我家新姑爷乃是新科进士,写得一手好文章,家中又富贵显赫,何须二位出礼金?”

    季徵言好奇问道:“不知你家新姑爷是哪一年的新科进士?”

    “乃是正元元年新科进士。”

    正元元年……

    季徵言抚掌大笑:“吾亦是同年新科进士!同窗喜酒,岂能不喝?快快带吾前往赴宴!”

    萧宝镜眼睁睁看着他俩往后园方向走,简直要惊掉下巴。

    “季徵言!”

    她喊了一声,见季徵言头也不回,只得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后园灯火如昼。

    一座悬满灯笼的绣楼掩映在枇杷树间,楼前的空地上设有二三十桌酒席,酒果芬香珍馐丰盛,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十分的热闹。

    “季徵言你快回来!”

    萧宝镜追着褒衣博带的青年,险些撞翻几名捧着托盘前来上菜的侍女。

    那些侍女穿着黄绿相间的襦裙,个个脸蛋圆润娇俏可爱,活像是几胞胎,为首的侍女娇嗔着骂了萧宝镜一声“讨厌”,其他侍女也跟着骂起“讨厌”来,她们甚至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萧宝镜道过歉,匆忙去追季徵言,可是眼前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慌乱之中她四处乱走,竟闯进了那座绣楼。

    绣楼里的婆子丫鬟都在忙着准备小姐和姑爷大婚的事,谁也没空搭理她。

    萧宝镜本想离开这座绣楼,哪知楼里的房间和楼梯好似迷宫,她胡乱开门,竟不知闯进了谁的闺房。

    闺房布置喜庆,连窗棂上都贴着大红囍字。

    可是吊在房梁下的那些……

    萧宝镜的瞳孔骤然缩小。

    无数具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吊死在房梁下,一眼望去挤挤挨挨不知其数,有的年代久远甚至早已风干成骸骨,只剩空空荡荡的宽大喜服在吹进来的夜风里招摇晃荡。

    萧宝镜咽了咽口水。

    这些都是……

    与小姐成亲的新郎吗?

    她猛然关上房门,掉头就往外跑。

    终于跑到绣楼外面,她惨白着一张小脸,没在宴席上找到季徵言,倒是在墙根处看见了他。

    “季徵言!”

    她大喊,但是青年没有回应她。

    她跑过去,嗔怪:“你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吗?”

    季徵言抬手,指着贴在墙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长长的大红放榜告示,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是正元元年新科进士们的名字。

    萧宝镜恍然:“原来你是在看当年的放榜告示呀!你考了第几名,你的名字在哪里?”

    季徵言不语。

    萧宝镜粗略地浏览了一眼,却没找着季徵言的名字。

    她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季徵言的名字。

    “啊这……”萧宝镜怀疑地望向他,“该不会是你名落孙山,臆想出来自己高中进士了吧?我听闻古代有一种鬼叫做科场鬼,生前因为没考中功名郁郁而终,心生怨念化而为鬼,平日里好为人师,喜欢指点书生。季徵言,该不会你就是科场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