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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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静寂的屋中只剩下清亮的水滴声,声声如石鼓重重敲击在众人的心尖上。
没死!
怎么会……
容嫣红润的面色苍白如雪,睁大眼睛瞪着姬瑜,她是不是被施展巫术诈尸!
心中惴惴难安,人未死,那么姬瑜定知凶手是谁!
秦玉顿时六神无主,十拿九稳的事,却出差错!咬紧牙根,瞪容颜一眼,那人为何不多捅几刀!
“嗯……”姬瑜痛苦的呻吟,腹部的伤口狰狞可怕,血没有再流。
“瑜儿,你告诉祖母,谁加害你!是不是她!”西伯老夫人手笔直指向谢桥。
姬瑜艰难的转动脖子看向谢桥,目光复杂,不知该用何种心态面对她。既不想她做继母,父亲被她拒绝后,又心生恼怒!
万里亭中,她害自己落水。可现在不是她,自己怕是当真已经死了!
“说话呀!”西伯老夫人催促道。
姬瑜摇头,虚弱道:“不是。”
西伯老夫人怕她受谢桥要挟,安抚道:“别怕,祖母就算告到御前也给你讨说法!”说罢,睨向一旁的秦蓦。
秦蓦无关痛痒,面上木然。
谢桥睨了眼姬瑜,启唇道:“老夫人,姬小姐会袒护凶手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她多不喜我。”
“祖母,容……小姐她救了我。”姬瑜腹部伤口阵阵疼痛,面如金纸,环顾四周,目光在容凝身上一顿,拧紧眉头,神思恍惚:“寻找宝物的时候,我来到水榭,不知为何头脑昏重,趴伏在水榭里休憩。容五小姐她将我搀扶到屋子里休息……”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令她恐惧的事,脸上浮现浓烈痛苦之色,手紧紧抓握住西伯老夫人的手,声音发颤:“她离开后,一位身着蓝绸圆领袍服的男子手握着匕首进来……”说到此,姬瑜浑身剧烈的颤抖,扯动伤口,鲜血流淌出来。呼吸急促道:“我跑出去,他追赶我,匕首刺进我的腹部。将我拖进来放在椅子上,拿走玛瑙金锁。”
谢桥立即将伤药撒在她的伤口上,止住鲜血。
西伯老夫人慌忙将她的脸拥在怀中,心疼道:“别怕,别怕!”面对谢桥颇有些尴尬,冷厉的目光瞥向呆怔的容凝:“容五小姐,为何你之前的话与瑜儿所言有差池?你对事情有所隐瞒,还是凶手就是你!”
啪嗒——
容凝惊吓地手里的木盒摔落在地上,盒子里的东西震落出来——一枚精致的玛瑙金锁。
地上的物件儿仿佛会咬人一般,容凝急急朝后退一大步,忽闪忽闪的大眼布满惊慌。
西伯夫人拾起玛瑙金锁,脸上的笑容怪异:“瑜姐儿今日里参加宴会,特地将这枚金锁戴上。”眸光一转,冷笑道:“怎么会落在你的手里?”
“不不不!我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金锁,这是我寻找的宝物……”容凝连忙解释。
姬瑜抿着苍白干涩的唇瓣,摸着空荡荡的脖子:“当时来后院,容五小姐夸我的金锁好看。”
容凝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涌上头顶,四肢发冷。
她被设计了!
谢桥目光愈发冷冽,嘲讽道:“五妹妹,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谢桥嘴角讥诮的笑意宛如芒刺,重重扎刺在她的身上。容凝宛如泥塑木雕一般定在原地,抬眼瞥见她震怒的神色,辩解的话哽在喉中。
容嫣袖中紧握的手松开,掌心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呵责道:“五妹妹,大姐姐救你一命,你倒是反咬她一口。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为了这一枚金锁害人,太心狠手辣!”面带愧色的对谢桥道:“大姐姐,我们错怪你了。可当时的情景,任谁都会以为你是凶手。”
谢桥心中冷笑,却不予理会。
容凝大惊失色,陡然拔高声线道:“二姐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呢?”
“所以你请人帮忙。”容嫣一口咬定是容凝买凶杀人!
兰阳对容嫣的作为颇为不屑,如此迫不及待的给自家姐妹定罪,不是有仇怨,便是急于掩盖什么!
掩盖……
兰阳眸子微闪,她的婢女此刻回来:“郡主,府中除了这些小姐与带来的婢女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只有厨房那里,今晨有菜农送蔬菜进来。厨娘还在嘀咕,菜该明日送来。”
“打探清楚了?”兰阳眼底闪过思虑,沉声道:“可知菜农的体貌?”
茹笙笑道:“奴婢都打探清楚,厨娘说菜农今儿个有些奇怪,往常都是穿着粗布衣裳,今日里穿着蓝绸袍服。”
兰阳眼睫一颤,目光落在容嫣身上:“人呢?”
茹笙道:“奴婢不知。”
兰阳长叹一口气,若是没有抓到凶手,容凝怕是洗脱不了嫌弃。
虽然,她也算罪有应得!
西伯老夫人目露凶光的瞪着容凝,咬牙切齿道:“把她给我绑走。”随即,看向秦蓦道:“郡王可有异议?”
秦蓦冷峻的脸上露出无谓的神情,一副与他何干的模样。
西伯府的家仆将容凝反手捆绑,容凝心头一片寒意蔓延,眼底布满恐惧:“大姐姐,不是我!是二姐姐!母亲说她如今嫁给太子,让我与她多亲近,顺着二姐姐的心意行事。我不知道事态严重,按照二姐姐的叮嘱说出那样一番话。”
谢桥心中失望,眼底闪过讽刺,到底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
竟还能认为自己无辜,迫于无奈!
容嫣怕是知晓她会谨慎行事,便利用容凝的软肋将她引出去,给她指示。而容凝毕竟是与她一同来郡王府,她有可能出事不见,必定要出来找。
这一回,容嫣算准她的心理不会相信她的提示,所以反其道,将她引到水榭后院。
可惜,百密一疏!
时间安排的太紧凑,凶手怕被人撞破慌乱下只扎刺一刀,她恰好赶过来救了姬瑜。
心中不禁庆幸,她会医术。否则,这一刀也足以要姬瑜的命!
她之所以怀疑容凝与她们沆瀣一气,便是姬瑜告诉她,容凝将她送到屋子里休息。
容凝不是多事之人,她与姬瑜并不相熟,断不会热心将她安置好。
而她偏偏这样做了,反常必有妖!
果真如此——
容凝见谢桥无动于衷,哭喊着说道:“大姐姐……大姐姐……凝儿知错了!”
谢桥心中冷笑,容凝是想要她求秦蓦保下她!
容嫣面色青白,没有想到容凝攀咬上她,咬牙道:“你胡说什么?我与姬小姐没有过节,不贪她财务,为何害她?再说,你虽然动杀心,可姬小姐并没有死。西伯老夫人断不会要你性命,待我回东宫必定请求太子救你!”后面两句话,语气加重几分。
容凝满面泪痕的看着容嫣,眼中闪过挣扎。
“带走!”西伯老夫人冷声道,随即吩咐人将姬瑜抬回府。
容嫣见她们预备离开,长吁一口气。倏然,双眼圆睁的望向门口——
蓝玉反扣身着蓝绸圆领袍服的男子进来,一脚踹在他的脚窝,男子扑通跪在地上。
秦玉见容嫣大惊失色,便知不妙——
“姬小姐,杀你的可是他?”谢桥踱步至男子的身旁站定。
姬瑜侧头一看,面色瞬间惨白,情绪激烈的说道:“是他!就是他!”
男子被蓝玉教训一番,拔掉他一身硬骨头,没有再狡辩。籁籁发抖道:“不是我,我是受人指示。”抬头瞥见容嫣,眼前一亮,像抓到救命稻草:“良娣,救救我!”
容嫣目光一变,心中慌乱:“你胡说什么!”
“良娣,这人是你要我杀的,你说事迹败露定会保我一命。”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让你杀人?”容嫣抬头看向谢桥,冷笑道:“你们联手陷害我!”
秦蓦的耐心已经失去,唇枪舌战,吵得他额角突突跳动。当即,将地上带血的匕首踢到男子身前。
男子吓得瘫坐在地上,便听秦蓦指着姬瑜,勾唇道:“你,如何对待她,如何还给她。”手指向容嫣,眼底闪过嗜血的冷芒:“本郡王留你一条贱命!”
容嫣心慌意乱,色厉内荏道:“你敢——”
男子没有任何的犹豫、挣扎,捡起地上的匕首,刺进容嫣的腹部。
容嫣双眼瞪圆,望着腹部的匕首,脸上剧烈的抽搐,痛苦的倒在地上。
秦玉双腿发软,身旁的蓝月稳稳的托扶住她。
秦蓦唇角扯过一抹冷笑,淡扫一眼众人道:“再敢打她的主意,下场不会这么简单!”
西伯老夫人触及秦蓦带煞的眸子,心口颤动,张了张嘴。身旁的西伯夫人连忙拉拽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事情平息,秦蓦果然守信放了男子。
谢桥并未追究,他雷霆手段,既然要放了他,必定有其他目地。
“她们为何选择对姬瑜下手?仅因为我与她有过节?”谢桥却觉得不可能,肯定还有更深一层,而她目前还没有察觉的关系。
秦蓦冷笑一声:“淑妃是姬瑜的姑母。”
谢桥一怔。
皇后与太子设计她时,淑妃也参与其中。后来因为太子禁足,而燕王受宠,致使皇后与淑妃反目。
心中快速搜索有关姬瑜的消息,忽而,谢桥恍然大悟。姬瑜与定国将军嫡次子订亲,便替燕王拢络定国将军。姬瑜一死,两家结盟必定不成,而她若是被陷害成功,那么势必会与定国将军府结仇。
想到此,谢桥后背渗出冷汗。
秦蓦正欲开口,见到前面的兰阳郡主,便没有再多言。
兰阳高冷的抬着下颔,红唇掠过一抹笑意,对秦蓦道:“今日倒见你做了件人事!”
秦蓦面露不快。
兰阳眼波流转,意味深长道:“这点人味儿,不知有没有夺得美人心?”手朝他胸口探去。
秦蓦侧身避开,沉声道:“矜持点,说话又难听,一点女人味都没有,难怪吓跑未婚夫婿。”
兰阳瞪眼,忽而,眨了眨眼,暧昧道:“你知道什么是女人味?”
秦蓦眼角一垂,薄唇紧抿。
莫名地,记起那日夜里手中柔韧的触感。视线落在她的腰肢上,心中一荡,手心似火烧一般火辣。
秦蓦难得吃瘪,兰阳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谢桥看着兰阳远去的背影,倒是真性情的女子,敢在虎口扒须!
随即,若有所思的打量秦蓦,触及他幽深眸子,里面隐约闪过一丝灼热。
秦蓦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冷硬道:“她是个疯子,你别学她!”
谢桥好奇道:“她未婚夫为何跑了?”
秦蓦本不愿理会她的八卦,错眼下,见她清冷明亮的眸子好奇的望着他,眼底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动,眉眼间的森然冷酷敛去,简洁道:“她在窑子里逮着未婚夫痛打一顿。”
英勇!
谢桥心里给兰阳点赞,这个时代的女子,这番举止的确出格,却是大快人心!
“我的未婚夫敢逛窑子,一定会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后悔来世间走一遭。”谢桥摇了摇头,不过随口一说,她的良人还不知在何处呢!
“不会。”秦蓦凝视着她脸上浅淡笑容,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
入手一片细腻,似上等的脂玉。
谢桥脸上一热,他的大掌滚烫得仿佛要灼烧她的面颊,笑容凝固在嘴角。回过神来,急忙朝后退一步,默然不语。
秦蓦的手,尴尬的半抬着。
谢桥并未深想他的举动,摸了摸脸颊,化解尴尬的气氛,微微笑道:“有脏东西?”
“没有。”
秦蓦幽邃的眸子里闪过懊恼,不知为何举止轻佻的摸上她的面庞。
谢桥愕然。
秦蓦却没有半点解释,带着谢桥去往书房,批阅公文。
谢桥捧着热茶,端详着书案后奋笔疾书的秦蓦,心里头隐隐明白他反常的举止是为何。她对男女之事并非一窍不通,前世里她也交往过两任男朋友,只是她沉浸在学术中,忽略他们才不疾而终。
每次见面吃饭都仿佛例行公事,饭后各自散去。
他或许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这么做,但是却无意识顺心而为。
谢桥从不曾想过秦蓦会是人生伴侣,他的某些举动会令她心中温暖,可到底不是她理想的另一半。
独裁、霸道!
她更需要受到尊重。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
蓝星回来道:“此人名叫李旭,看守赌坊。属下一路跟踪,他很警觉,绕半个城方才进茶馆。”
“哪个茶馆?”谢桥打起精神。
“墨馆楼对街巷子里的永平茶馆。”
谢桥脑子里突然闪过大夫人戴着幕篱的情景,眼睫微微颤动,收敛住思绪。
“有何不妥?”秦蓦打量谢桥的神色,她似乎有底细。
谢桥摇了摇头,她并不十分确定。望一眼天色,起身告辞。走到门边,脚步忽而一顿:“我近几日怕是不得空,你有事直接找蓝玉。”
秦蓦眸色渐深,望一眼布满厚茧的手掌。隐约地,他觉得这是借口!
生气了?
秦蓦揣摸不透。
心中烦闷,忍不住将此事婉转写下来请教兰阳郡主。
可,换来的却是兰阳郡主毫不留情的嘲笑!
天色一亮,秦蓦询问蓝玉谢桥的行踪,得知谢桥一早便与姜裴赴约。
——
谢桥打算将寒潭寺别院的那座后山改种药草。
可她的那块地,远远不够。
海爷打探一番,恰巧,相连的山地正好是姜家名下。
谢桥便将姜裴约出来,就在永平茶馆。
“茶馆简陋,却清幽。”谢桥解释为何将他约至小茶馆。
姜裴并不在意,一手捻着广袖,一手提着茶壶替谢桥斟茶:“雅致。”
雅间四处挂着字画,谢桥挽袖煮茶,袅袅蒸腾的水雾下,倒显出几分禅意。
姜裴一双泛着琉璃般剔透的眸子蕴含着浅淡的笑意,看着她姿态优雅的煮茶,清雅淡香自水雾中飘掠至鼻端,心中舒畅。
谢桥双手奉上茶递给姜裴。
姜裴眸光一闪,双手接过:“不知谢姑娘邀约姜某有何要事?”
谢桥直接了当:“我在寒潭寺山下有一处别院,那里气候与别处不同,阴凉湿润,适宜种植一些药草。我想请姜公子割爱,将那座山卖给我。”
姜裴沉默不语。
谢桥垂眸饮茶,面上淡然。内心却极为紧张,她害怕姜裴不同意!
毕竟,她太唐突。
可,直觉告诉她,姜裴应该会答应。
果然,思索良久,姜裴放下茶杯,眸子在水雾的浸润下泛着莹润光泽,声音澄澈道:“那座山是我成为皇商买下的第一块地,想要建造别院避暑,只是忙于太多的事情,一直没有动土。如今你提议,我若不成人之美,便没有时下的君子风度。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姜公子直言便是,若在我能力所及,定会鼎力相助。”谢桥心中大喜过望,暗忖姜裴是爽快人。
姜裴轻笑一声。
谢桥被他的笑容所惑,美人如玉,一笑倾城。今日得见,半分不假,窗下争妍斗艳的百花在他笑容下都黯然失色。
他与玉倾阑生都有一张绝色胜似女子的面容,却又美的有所不同。
姜裴的美透着一丝妖艳,眼角一点朱砂泪痣显得阴邪,可他一袭简单青衫映衬下,淡然通透的气质,却又如同世外之人。
玉倾阑的美宛如高山之巅的霜白之花,高冷孤傲,卓然脱俗。
“山下圈出一块给我留作别院。”姜裴笑容一闪即逝,温和的说道:“谢姑娘经营的小医馆,无须大面积种植药草。这是打算经商贩药?”
“姜公子有何见解?”谢桥见他主动提起,正襟危坐。
“据姜某所知,京城的药材皆由江南姓季的药商供应,囊括军中、宫中、各大医药馆。你若要从中分一杯羹,怕是不易。”姜裴建议道:“你得上门拜访。”
谢桥一怔,没有料到药材竟是被垄断!
若没有得姜裴提醒,她贸然行事,怕就会得罪人了!
眸光微微闪烁,军中也是他在供应,那么她提出秦蓦收购她的药材,是否已经暗中将人得罪了?
心微微一沉,若是如此,怕是要尽快上门拜访!
“今日多谢姜公子提醒,不然我将人得罪了还不自知。”被姜裴剖析形势后,谢桥觉得药商为突破口,也并非她所想的这么简单!
“举手之劳罢了。”
谢桥与姜裴一同去往寒潭寺别院,请人将姜裴要的地圈下来,约定三日后拿地契。
蓝玉打探季云竹的行踪,待得知他这段时日恰好在京城,便送拜帖拜访。
季云竹闭门不见。
谢桥目光微变,看着手中的拜帖,轻叹一口气,放在一旁。
收拾一番,乘坐马车去永平茶馆与姜裴见面。
姜裴改变主意,提议道:“山我不卖给你。”谢桥脸色骤变,听他缓缓说道:“药商前景我颇为看好,以前也有涉及药材的想法,只是对这一方面一窍不通,所以将计划搁置下来。这几日我深思熟虑一番,我提供地,其他的事皆有你自己打点,三七分。”
谢桥一怔,转忧为喜!若是姜裴插一手,那么季云竹那边便由他出面。
“我七,你三。”姜裴将契约也已经拟好:“你若同意,便在上面按个手印。”
谢桥脸上的笑容僵滞,将契约推到姜裴的手中:“我不会签不平等合约。”
姜裴唇瓣微扬,好整以暇的看着谢桥,徐徐开口:“你见季云竹吃闭门羹,可预见你单枪匹马做药商的结果。你虽然要付出精力打点药苗,我付出的人脉不是你所能比。”
谢桥放在桌下的手紧拽着裙幅,脸色渐渐发白。
“力气、技术处处可见,人脉却要靠积累、维系。这个浅显的道理,谢姑娘想必心中明白。”姜裴浅饮一口茶,笑道:“商人重利,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谢桥知道,她若是聪明人,便答应与他合作。
可,她到底是不满被剥削。
“五五分!”谢桥目光恢复平静,镇定自若道:“与姜公子合作百里无一害,你有你的人脉,我也有我的人脉,虽不及你,却也不是不能一人做成!”就算不在大周做药商,她与海爷合作,已经开通海外线路。待她根基成熟,也并不完全没有可能与季云竹谈判!
姜裴目光探究的打量谢桥,仿佛想要重新认识她一般。
良久,做出退让道:“六四。”
谢桥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姜裴目光幽幽的盯着她伸过来的纤纤素手,眼底隐有一丝暗芒涌现。
雅间里的气氛陡然微妙。
谢桥回过神来,意识到这里没有握手这一套。尴尬的收回手,讪笑道:“握手传达一种友好、信任和祝贺。”
姜裴挑眉,似乎对她的这种说法觉得新奇。
突然,伸出手。
谢桥一怔,盯着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握上去。
“合作愉快。”姜裴眸子笑意涟涟。
“嘭——”
对面的窗户关上,发出巨响。
姜裴眼中笑意更盛。
谢桥望去,突然目光一顿,落在一处角落里,眸光渐渐幽深,闪过一抹暗芒。
——
东宫。
容嫣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修养几日,仍旧身体虚弱。
太子只有在她被送回来的时候,匆匆见一面,听闻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怒斥一通后离开。
容嫣手覆上腹部伤口,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秦蓦——
他竟敢如此对她!
“来人!来人!”容嫣愤怒的嗓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回荡,叱道:“都死到哪里去了!”
“好大的气性!”皇后走进殿中,听到容嫣的怒喊,愠怒道:“一个贱妾在东宫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容嫣面色一变,没有想到皇后会来东宫。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可腹部根本用不上半分力道,痛得面色扭曲。
皇后见她矫揉造作,眉心微颤,汹涌怒意迸发而出:“本宫对你之前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以为你知错能改,嫁入东宫处处为太子着想,恪守本分。却没有想到非但不知收敛,教唆太子一起干下蠢事!”
容嫣听了这句话,心肝儿一颤,泪水滚滚落下:“母后,妾身没有,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太子打算。”
“住口!”
皇后勃然大怒,眼中闪过凌厉之色:“你为一己私欲罢了!陷太子于危难!你可知,你在郡王府做的事,让太子受到皇上的厌弃!”她想到今日皇上到未央宫将她一顿训斥,便恨不得揭了容嫣的面皮!
秦蓦搜集太子种种罪状,皇上下令开国库彻查。
如今太子忙的焦头烂额,那一堆烂账仍旧无法做平。
可恨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填补空缺。
皇上要废太子的话,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带着指套的手指划过容嫣的面皮,森冷的说道:“太子若废,你且等着!”
冰冷的指套在她的脸上划过,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在吐出蛇信子在她脸上游走,浑身泛起一阵颤栗,冒出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皇后手下用力,容嫣脸上留下一道划痕,咬牙隐忍,不敢痛呼出声。
直到皇后带人离开,容嫣仿佛活过来一般,浑身被汗水浸透,透着丝丝凉意。回想起皇后的话,容嫣不顾腹部疼痛,挣扎起身去找太子。
披头散发,胡乱趿着绣鞋跑出来,走到殿门口,被人拦下来。
“你们让开!”容嫣眉宇间沁出戾气。
“皇后有令,良娣不得踏出东宫。”
容嫣难以置信的嘶喊:“不可能!我要见太子!你们快放开,我要见太子!”
内侍匆匆去回禀太子,太子头也不抬的说道:“将她送回辅国公府,待本宫度过难关,便将她接回来!”太子眼底闪过厌恶:“叮嘱她好好养伤,不用多想。”
内侍将太子的话带给容嫣,容嫣不吵不闹的收拾东西回辅国公府。
大夫人见容嫣毫无征兆的回来,大吃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容嫣将太子如今的处境告诉大夫人,大夫人没有想到害苦了太子。“你放心,母亲会想法子。”从床底下抱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满满当当一箱子的银票:“这些原是留着日后给你弟弟铺路,他现在也用不上,都给你去帮太子渡过难关。”
大夫人带着容嫣去找朱氏帮忙,朱氏一听是为银子而来,当即掉脸子:“我能有多少体己?都给你们姐妹用来添妆。”
容嫣知晓朱氏这是不愿意帮忙。
突然,朱氏仿佛想起什么,对大夫人道:“我那日偶然听老爷说,容华曾说过,李氏虽然是她的亲生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但是卫氏嫁给容阙与李氏就是姐妹,所生的儿女同样是李氏的儿女,那份嫁妆人人都有份。所以她把嫁妆分成三份,她自己的那份捐出去,而剩下晋哥儿与嫣姐儿的却是留下来了。”
大夫人与容嫣面面相觑,眼底闪过光芒,可又按捺住,不相信谢桥会如此好心。
“当然,前提便是李氏立牌位,入祖坟。”朱氏疲倦的靠在大迎枕上,身上燥热,曹嬷嬷在一旁打扇。
闻言,大夫人信了几分。
李氏并没有立牌位,又是一座孤坟在荒郊野外,下地狱也是孤魂野鬼!
谢桥为了让李氏正身份而分割嫁妆,倒是说得过去。
可,想到让将李氏的牌位立在祠堂里供奉,每年她都要跪拜,心中到底意难平。
容嫣目露祈求。
大夫人到底妥协了。
二人一合计,便去重华楼找谢桥。
谢桥躺在美人榻上,嘴角凝着一抹冷笑,容嫣倒是还有脸面来找她。
容嫣在谢桥的注视下,低垂着头。
大夫人脸上带笑,和蔼的说道:“华姐儿,今日我来有一事与你商量。你母亲李氏她的名字在族谱里划去,你也到说亲的年纪,到时要跪拜她。我寻思着给她将牌位立起来……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再大的仇怨也过去了,我说服你父亲将她迁入祖坟。”
谢桥挑眉,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快要绷不住,到底是为了容嫣,才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将李氏迁进来。本该是谢桥求她,眼下变成她求谢桥同意将李氏迁进来。
“择个吉日动土,你说如何?”大夫人问的小心翼翼。
谢桥冷笑道:“不必兴师动众。”
“不妨事,这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们便选定这一日?”大夫人见谢桥不动于衷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她分明就是故意的!若不想将李氏迁进来正名,为何还要与老爷子说那番话?
谢桥很为难:“不好吧?母亲她适应独身一人,日后受你们跪拜,怕会惊扰她。”
大夫人脸皮子狠狠一抽,紧了紧拳头,压制下怒火:“嫣姐儿与晋哥儿也是她的女儿,跪拜尽孝也理所应当。”
“你真的不勉强?”谢桥似乎有点心动,犹豫的问道。
大夫人狠了狠心,点头道:“能有李氏那样的母亲,也是他们的福分。”
谢桥心中冷笑一声,可不是福分?跪拜一下,就能得一笔银子!
“我是觉得没有必要,既然大夫人如此殷切热情,我若拒绝不太讲情面,随你去办。”谢桥思虑良久,勉为其难的答应。
闻言,大夫人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
事情决定下来,大夫人说服容阙同意。
为了表现自己心诚,大夫人请道长来测风水寻找一块好墓地。
随即,又请大师做法事超度李氏,尽心尽力。
终于到初八这一日,按照程序将李氏迁入祖坟,携子女跪拜。
结束之后,大夫人松了一口气。又怕谢桥出尔反尔,不肯将嫁妆拿出来。
谢桥似乎洞悉了她心里头的想法,嘴角微扬道:“嫁妆待会会送到牡丹院。”
大夫人心落了下来。
一旁的三夫人嫉妒得发狂,看着一箱箱抬进牡丹院的嫁妆,极为眼红。
这些嫁妆之后全进东宫,而她为了帮助太子得罪谢桥,半点好处都没捞着,气得心肝疼。
三老爷从外回来,脱掉外袍净手,睨一眼生闷气的邓氏,问道:“又怎么了?”
邓氏将大房的事情说一通,愤恨的说道:“卫氏与容嫣那般算计容华,容华倒好,还将李氏的嫁妆分给她们。你不知道,一箱箱的抬进去。若不是我猪油蒙心,一时糊涂听信太子的话,这些东西理该是咱们的了!”那时她向谢桥示好,谢桥显然是心向着她。
悔不当初!
三老爷安抚邓氏道:“行了,左右都是大房的事情,让他们去折腾,管我们何事?”
邓氏恨铁不成钢道:“你当真是榆木疙瘩!”
三老爷摇了摇头,见邓氏不听劝,没有再说什么,去往书房。
站在书柜前,拿出一本书站在窗前翻阅。窗外传来丫鬟的议论声:“你们说大小姐傻不傻?大夫人与二小姐对她恨之入骨,愿意将先夫人迁进祖坟,不过是为了昧下她的嫁妆,否则哪里会愿意松口?我若是大小姐,便借机要求认祖归宗,这样名正言顺!免得嫁妆落入她们的手里,将她赶出府。”
“是啊!大夫人愿意松口好像是二小姐遇上难事,需要大笔的银子。”声音停顿片刻,四下观望,方才小声嘀咕道:“我听说这些嫁妆明日一早便会抬进东宫。”
“贱蹄子,躲这里偷懒!整日里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下次再逮着你们,扒你们的皮!”管事嬷嬷的声音传来,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丫鬟一哄而散。
三老爷站定片刻,书上的字半个也没有入眼。
“老爷,今夜还出去么?”小厮点起烛火,询问道。
三老爷关上窗子,坐在太师椅中,平和的说道:“不去了。”拿起一张干净的宣纸,执着管束,拧眉道:“大哥呢?他可在府中?”
长随回道:“大老爷在外吃酒,还未回府。”
“好了,你下去。”三老爷沉下心写一封书信,盯着跳跃的火光出神。良久,压灭烛火,起身出去。
夜凉如水,晚风吹拂着枝叶发出籁籁声响。
容阙满身酒气回府,提步朝月银阁而去。
突然,听见两个丫鬟站在一块咬耳朵:“我明日便赎身出府,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千万不要走路风声。”
“什么事?”
“日后远离大房。”见她疑惑不解,便压低声音道:“有一日夜里当值,我内急,又怕黑,便没有去恭房,只在院子后面的小竹林里小解。我瞧见大夫人裹着披风走来,吓得我险些尿裤子,连忙躲藏起来。远远的看见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拥住大夫人。这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没有说,生怕被发现,所以攒够银子立即赎身。”
“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当初二夫人可是说二小姐如今十六了呢!指不定是大夫人背着……”
“不要胡说!”丫鬟怕被人听了去,连忙将人拉走。
容阙面色由红转青,怒气冲冲的朝牡丹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