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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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司令带队,视察了食堂、油库、弹药库、车库等,管理确实是有条不紊。他满意地点点头,何志军和耿辉以为都没事了,没想到老爷子又上车了。这次车出了大院,何志军和耿辉还在纳闷,坐在前面的老爷子对司机说:

    “去农场。”

    俩主官是被老爷子拉车上的,一是方便介绍情况,二是防止他们去通知要视察的单位。

    车到农场,执勤哨兵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急忙打电话给主任,话都说不利索了。主任匆匆带警卫班在楼前站队迎接,老爷子下车也不上去,直接就去看菜地,看鱼塘。

    一行将军校官看了菜地,看了鱼塘,老爷子还比较满意,跟个老农一样熟悉这些。

    何志军刚刚松口气,老爷子又说:“去猪圈。”

    “报告首长!那儿,那儿比较臭。”农场主任赶紧说。

    “战士待的了么?”老爷子问。

    主任不敢说话了。

    “带路。”老爷子一句话,主任急忙带路。

    远远走近猪圈,主任在前面介绍着情况,突然脚底下腾地一下子,半条腿陷入地下。他哎哟一声,土飞起半米多高。

    “陷阱!”一个警卫参谋高喊,“保护首长!”

    首长的警卫参谋和警卫员们哗啦啦拔出手枪成一个圆圈将首长们围在里面。

    何志军和耿辉就都头顶冒汗。

    半天没动静。

    “过去看看。”老爷子吩咐。

    两个参谋就小心上前,脚下探着,小心有陷阱。

    砰!砰!两声。

    他们绊着了两根尼龙线,隐藏在草丛里面的土地雷就翻开了。

    何志军明白过来了:“这是模拟的步兵定向雷!别往前走了,有人把这里变成训练场了。”

    老爷子诧异地看着前面:“难道你们大队农场也有军事训练任务?”

    何志军也不是很清楚。

    “再探!”老爷子下令。

    更多的警卫们走上去,探出来的有夹子、有陷阱,也有名目繁多的定向雷什么的。有个警卫不慎踩在了一个绳套子上,被吊在树上了。

    老爷子认真地看着。

    “猜到是谁了么?”耿辉压低声音问何志军。

    “你说呢?!”何志军气得咬牙切齿。

    正说着,老薛从猪圈里面跑出来:“哈哈!你自己安的自己踩着了吧?这次不喊我爷爷我不放你下来……哎哟我的妈呀!”

    老薛吓得差点坐地上,眼前一片首长!

    “这是你设的机关么?”老爷子问。

    老薛急忙敬礼:“报告首长!不是!”

    老爷子还要说什么,远远一阵喊番号的声音。

    “一——二——三——四……”

    是个年轻战士的声音,番号欢快带有朝气。

    都看声音来的方向。

    林锐满头大汗,穿着已经洗的发白的迷彩服,浑身绑着沙袋,背着背包扛着木头枪跑了回来。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林锐正唱呢,一家伙看见跟前恨不得有一道人墙,立即把歌儿吞肚子去了。一个急刹车就戳在首长们跟前,呼哧带喘敬礼:

    “首长好——”

    何志军怒骂:“林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老爷子伸手制止他,走过去打量林锐。

    林锐站得很直,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厄运。完了,这下兵也当不成了!

    老爷子看看林锐的装束,看看他的满头大汗,伸手给林锐擦汗。林锐忍不住眼泪就出来了,乖乖!将军给列兵擦汗!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出来了,但是他咬牙不哭。

    老爷子从林锐手里拿过木头枪,颤抖着声音:“你就用这个训练?”

    “是,首长。”林锐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哭出声。

    “我给你们的枪呢?!”

    老爷子怒火中烧,转头对何志军怒吼。

    何志军敬礼:“报告首长!他是犯了错误,临时从战斗连队到猪圈反省的。”

    “什么错误?”

    耿辉想想,还是说了:“逃兵。”

    老爷子看林锐:“是真的吗?”

    “是,首长。”林锐哭着说,“不怪大队长和政委,都是我自己不好。我当逃兵,自己跑回家了。”

    “认识到错误了吗?”老爷子声音很柔和。

    “是,首长!”林锐说,“我想当兵,我不该当逃兵。”

    “认识到了就好。”老爷子说,“进去看看。”

    林锐急忙跑在前面,指引大家通过陷阱区。

    走进猪圈的院子,老爷子看见了林锐用来练习散手的自己做的木头人和沙袋,还有墙上的千层纸,纸上还有干涸的血渍。院子的角落都是林锐劈碎的砖块和木棍。

    进了宿舍,看见林锐的床头墙上贴的全是英语单词。床头的简易书架上是高考复习资料和军事书籍,随便抽出一本,是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打开来居然还有读书笔记,写的密密麻麻。

    “这是你看的?”老爷子问。

    “是,首长。”林锐说。

    老爷子就看何志军和耿辉:“你们自己说,这个兵怎么处理?”

    “明天,就回战斗连队。”何志军说。

    老爷子点点头:“都出去。”

    将校们在猪圈院子站成两排。老爷子走出来,拉着林锐。

    “我说几句话。”

    将校们立正。

    “稍息。”老爷子说,“逃兵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我们的士兵都还年轻,他们从家里来都是来吃苦的。因为他是逃兵,所以我不表扬他,但是——因为他的这种反省精神,我尊敬他。我常常在担心很多,也包括在现在这样的商品经济条件下我们的战士能否心甘情愿在军营奉献青春,能否为了军人的荣誉军队的战斗力来自愿磨砺自己。现在,我找到了答案。我们的军队,由于有了这样的战士,不会战败!”

    林锐站在那里看见人群后面孤零零站在门口的老薛,他想说什么没说出来。老薛眼巴巴地看着,对林锐笑笑。

    将校们走了,热闹过去,院子里面只剩下林锐和老薛。

    “老薛?”

    林锐走到木然的老薛跟前。

    老薛木然地笑了。

    突然又蹲在地上哭起来:

    “十八年啊!十八年——我养猪十八年,从来没有一个首长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啊——我也是个兵啊!我也是兵……”

    林锐抱住老薛的肩膀:

    “老薛!你是个兵,你是最棒的兵,你是我最好的班长……”

    林锐抱住憨厚如同大树的老薛嚎啕大哭。

    老薛跟个孩子一样,哭声让满猪圈的猪们都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