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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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光辉听了一惊,林一达突然在会上提出这么一个动议,而且让他来当矿山组的组长,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矿山这一块,他到桐山后,除了参加过上一次的调研外,根本就算不得熟悉。全县有多少矿,他都不是十分清楚。现在,林一达让他来负责,这不……他赶紧道:“林书记,我看这一块负责,还是请其它同志吧。我情况不熟,怕影响工作。”

    “啊,没关系的。杜书记怎么情况不熟呢?这事不行,由我自己来牵头,光辉同志具体负责吧。光辉同志,你看……”林一达望着杜光辉,杜光辉也望了望林一达,又将眼光转过去看了看琚书怀。琚书怀朝这边看,不经意间摇了摇头。

    杜光辉说:“我还是负责宣传组吧,矿山的事……”

    林一达把笔记本合上了,说:“就这样吧,光辉同志。”

    会后,李长副书记找杜光辉,问孙林的蓝天木业的事,杜书记是不是……

    杜光辉笑了笑,说:“我上次跟孙总说了,他的环保问题不解决,我不是不会给他说的。”

    “光辉书记啊,人家企业的环保也是一步一步来的嘛。哪能都像老百姓说的那样,慢慢来,边生产边整改,不也一样嘛。是吧,这事我也和一达书记说了,他也同意。是不是请光辉书记最近再过问一下。关键是那个吉厅长,听说他和环保局那边特地打了招呼,这事就不好办哪。”

    “李书记,这事不是我不想办,而是我不能办。老百姓再上访,我怎么交差?何况蓝天木业真在是下决心整改,也快嘛。一个月吧。现在据我了解,他们不仅没有整改,而且一直在生产。这怎么能让老百姓不上访呢?又怎么能让环保部门同意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家企业是招商企业。我们还是要有优惠的嘛。光辉书记,这事?还是给吉厅长说说吧,孙总找了一达书记,我们也烦哪。”

    “这……”

    “好吧,先麻烦了。下回我让孙林请你喝茶。”李长说着,也不管杜光辉答没答应,转着回去了。

    杜光辉摇摇头,李长这些话,一定也是反复地想了之后,才给杜光辉说的。他们肯定也想了不少办法,没有能过吉厅长这一关。所以只好又折回来了。如果给吉厅长说了,杜光辉自己心里也没底;如果不说,李长刚才说得很清楚,这事林一达书记也是知道的。今天是李长来做说客,明天可能就是林一达了。真到了林一达出面,事情就被动了。即使给办了,也让李长心里不快活。

    正想着,小王拿着一沓子文件进来,说:“杜书记,宣传组在哪里办公呢?是不是还要抽些人?”

    “就在县委办吧。肯定要抽人的,你拟个名单,然后我看看。”

    “杜书记,有一句话不知……”

    “有什么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像个姑娘似的。”

    “听说刚才研究杜书记还负责矿山,我想这个事,不太合适……当然,我不该说,杜书记自己考虑吧。”

    杜光辉点点头,这个小王,平时话不多,人也老实。跟杜光辉这大半年来,两个人性格上还真有些投机,渐渐地,也敢在杜光辉面前说些真心话了。这是杜光辉希望看到的,他不喜欢一个秘书,看见领导成天都毕恭毕敬,那样缺乏人情味。特别是杜光辉,一个挂职干部,到桐山来人生地疏,秘书有时就成了他的向导。秘书就像一条路,领导给他用好了,这条路会给领导带来不尽的信息和及时的提醒;用得不好,这条路就被堵了。既然堵了,最后受到影响的一定是领导,而不是秘书。

    小王对杜光辉负责矿山抗洪的事,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对桐山的情况清楚,更明白负责矿山抗洪的利害所在。杜光辉虽然知道一点,但不可能会搞得那么清楚。小王不会直接把意见说出来,但是,他刚才的表达已经是很明确了。杜光辉也明白这点,小王走后,杜光辉想起以前听说的桐山有三任书记因为矿山而出了事,这说明矿山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可以带来良好的经济利益,另一方面,可能也正是个别干部的“滑铁卢”。

    这样的一柄双刃剑,林一达为什么会交给杜光辉呢?

    雨声越来越大,凡凡还一个人呆在招待所的房间里。本来,前几天,杜光辉准备让他一个人先回省城的。可是,孩子说回家还不如在这呢?回家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整座房子,晚上就一个人,静得让人害怕。黄丽已经回公司了,晚上也很少回家。凡凡一个人,如其呆在家里,还真的不如呆在这儿和爸爸一起呢。

    抗洪工作全面展开以后,杜光辉只好给招待所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照顾下凡凡。凡凡也懂事,一般情况下就呆在房间里看看书,看看电视。他自己笑话说是要把因为高考耽误了电视全部夺回来。杜光辉的宣传组,主要的日常工作由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承担着。他一般情况下,是审审简报,特别是向上的各种情况通报,这必须得他签了字才行。他的主要时间,还是用在矿山的抗洪上。为此,他专门向林一达作了汇报,从县直机关和有矿山的乡镇,抽调了五十多名干部,他成了十个组,到十个重点矿山进行督查。应该说,从目前的效果看,还是很不错的。林山矿,响尾矿,小天矿,都进行了一些矿井口的抗洪处理。杜光辉自己的天天都是冒着雨,到各个矿去巡查。

    周五,久雨的天上出现了一线白色,接着,久违了的太阳居然从云层中露出脸来。桐山县城在雨后的阳光中,到处是落叶与枯枝。街道上有些地方的积水,还在一点点向下水道渗漏。杜光辉早晨安排好凡凡后,就带着小王和矿业局的开局长,下乡去了。

    一路上,阳光照着,有些刺眼。雨水似乎还在天上,只不过是阳光暂时地从雨的缝隙里探了下头。这一探,把两十多天没见着阳光的万物,都一下子唤醒了。田野里的稻子,从水里努力地挣扎着往上爬,道路两边的山岗上,疯长的青草,在阳光下绿得晃眼。杜光辉的心情也因为这雨的暂停而好些了。这些天来,他一直感到很沉重。一方面,是因为这矿山的事;同时也因为黄丽;还有就是莫亚兰。莫亚兰前几天打来电话,听她说话,杜光辉知道这个倔强的女人,这种一回是彻底地垮了。她一个劲地问杜光辉:“难道我真错了?我真的错了吗?”

    杜光辉没有也没法回答她。然而,莫亚兰的这个问话,却一直在他的头脑子里萦绕。

    车子拐进了山区公路,开局长说:“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现在最怕的就是一个塌矿,一个滑坡。”

    杜光辉道:“是啊,久雨淋透了,一切都是松的。所以我们格外要小心些,更要加强防范。不可掉以轻心哪!”

    转过一个弯,突然车子后面“轰”地一声,接着又是一声,车子也似乎有些摇晃。杜光辉问:“出事了吗?啊……”

    开局长回头望着,脸色白了,手抹着脸上的汗,嗫嚅着:“是塌方,塌方。说它,它就来了。幸亏我们过来了,不然……”

    司机将车停了,大家一起下来,往回走了五十米,触目惊心地场景出现在了眼前:刚才还在行车的公路,全部被塌方的山石掩盖住了。山石从公路往下,一直铺着,而且,现在好像还能看出它们是在移动,不断地向下移动。开局长指着垮了的山体,“那些地方还在松动,塌方还没有结束。主要还是下雨下得太久了,山石间积水太多,风化崩溃,然后形成了塌方的。危险哪!我们要是晚一分钟,可能就正好赶上了。想着我都心惊。”

    杜光辉这下车一看,心里也倒吸了口凉气。他马上让小王报告一下指挥部,请求指挥部迅速组织人员,前来处理。公路一定要保证畅通,而且要通知有关部门和各乡镇,组织人员查路,一旦发现有塌方和滑坡迹象,要立即处理,保证不出事,特别是不出人命。

    车子继续行走了十几公里,到了下塘矿。镇里的副书记马天才已在等着了。杜光辉问说要到矿上去走走。马天才犹豫着,有些为难。杜光辉问:“怎么了?”

    马天才尴尬地笑笑,说:“没怎么着。就是……就是这矿的负责人今天不在。他不在,任何人是不得进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