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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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订购不足百分之五十,请改日来看。 朱翊深没有理她, 径自坐进马车, 下令启程。丫鬟和府兵跟在马车后面,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很快消失在街的尽头。周兰茵收起笑容,忍到自己的院子里才发作:“不过是那丫头认亲,居然要王爷亲自陪着去, 多大的脸面?我在王府任劳任怨那么多年, 还从未跟王爷一起出去过。我这才回家两个月,他跟那个丫头竟变得如此亲近!”
李妈妈端了茶水过来:“夫人消消气。那丫头不过是仗着在先太妃膝下养过, 才被王爷高看了几分。等两年给那丫头议了亲,早早嫁出去就没事了。”
周兰茵气得推开她的茶水:“再过两年我都多大了?王爷就不会纳新人?都是你让我回家, 结果没刺激王爷半分,反而给了他们相处的机会!”
李妈妈被骂得没话说。她原本以为男人都喜欢欲拒还迎,嘴上说不喜欢, 心里其实离不得。哪想到夫人回家两个月,晋王不仅没有只言片语的书信,反而是不闻不问,吓得周兰茵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
香玲在旁边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虽然咱们晋王府大不如前了, 但王爷还是招人喜欢啊!前几日原本在留园伺候的丫鬟春桃, 被李怀恩拖出去了, 听说她趁王爷沐浴的时候进了内室, 想爬王爷的床。那之后李怀恩对留园的丫鬟三令五申, 不准存有非分之想,否则一律打发了。”
周兰茵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此事?那小蹄子好大的胆子,处理了也好。”
香玲趁机说道:“王爷那个性子,从来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偏偏对沈姑娘格外不同。夫人不知道,下人们都在偷偷议论呢。”
“议论什么?”周兰茵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议论他们又不是真的兄妹,只怕王爷看上了那丫头,将来等她长大,会收归房中……”
周兰茵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王爷怎么会看上一个孩子?这话要是传到王爷的耳朵里去,我都保不了你!”
香玲连忙低头不敢再说了。
周兰茵虽然喝止了香玲,但她的心情还是受到了这番话的影响。她以前从没有觉得沈若澄是威胁,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能翻出什么浪来。但谁知道王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周兰茵觉得沈若澄早晚会是个祸害。
***
沈家的人早早得到消息,都在府门前静候。老夫人身体不好,故而未出来迎接。
朱翊深先下马车,一袭玄色的火纹直身,身量高大,气势如山般压人。他一露面,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沈如锦。沈如锦没想到皇家还有如此出众的人物,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神色如常地望向被朱翊深牵下来的沈若澄,心中暗暗生了几分羡慕。
被这样的男人当做妹妹一样爱护,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之前觉得沈若澄可怜,自小无父无母。可这一刻,她觉得这丫头其实是幸运的。她享受不到的那些东西,统统在这丫头唾手可得的地方。她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她呢?
朱翊深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沈如锦的身上略过。前世他也分不清沈如锦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利用。在宫里呆久了,人的感情似乎都蒙着层纱,根本看不清真面目。此刻面对曾经的端妃,朱翊深心如止水。
沈若澄被朱翊深牵着,有点不自在,小声道:“我自己进去吧?”
“我牵着你不好么?”朱翊深低头问道。
若澄的眼睛一下变得很亮,脸颊发红,似乎有点害羞了,但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他的手指,往他身边靠了一点。明明有点怕生,却要装作很坚强。朱翊深早就看穿她了。
若澄只觉得那只牵着自己的大手很温柔,很厚实,很有安全感。
她从前在宫中听到宫人私底下非议嘲讽她的时候,从来不曾在意。因为她有个像母亲一样好的宸妃娘娘,陪她睡觉,给她讲好听的故事,总是温柔地呵护她。宸妃娘娘不在了以后,她以为自己在世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但朱翊深又接过了娘娘的担子,继续给予她庇护。
王爷其实也是个很温暖的人呢。
朱翊深柔和地看了她一眼,握紧她的小手,望向沈家众人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沈雍上前拱手行礼,朱翊深道:“沈先生不用多礼,这个就是若澄。”他将若澄带到面前,低头对她说:“叫伯父。”
若澄乖巧地行了个礼,叫道:“伯父,初次见面,我是若澄。”
“乖。”沈雍看到眼前胖胖的小女孩,一双明眸,五官轮廓像极了自己的弟弟,心中感慨万千。他转身介绍道:“这个是你大哥沈安庭,这个是你二哥沈安序,还有你姐姐沈如锦,你应该见过的。”
若澄一一见礼。沈安庭是个儒雅的男子,大概二十几岁,他对若澄露出一个友好温和的笑容。沈安序跟沈安庭长得有点像,大概刚刚及冠,目光中还透露着几分桀骜不驯,看着她的目光多为审视。沈如锦则向她挥了挥手,但父兄在前,也不敢说话。
“我们进去说吧。”沈雍对朱翊深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行人便进了沈家的祖屋。
沈家的祖屋十分大,但园子显然有些破旧,几处墙壁坍圮,屋顶的瓦片脱落,花园也因无力经营显得有些荒芜。沈雍恭敬地请朱翊深去前堂说话,朱翊深不好再带着团子,就俯身对她说:“你先跟你姐姐去府里四处走走。”
若澄点头,知道朱翊深想让她熟悉沈家的环境,就向沈雍和两个哥哥行礼,退到后面去了。
等男人们都走了,沈如锦才走到若澄的身边说话:“澄儿,你能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以后就跟我住在一起吧?走,我带你熟悉一下沈家。”
若澄对沈家十分陌生,她还是想住在王府。但朱翊深不在那里,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而且沈如锦看上去真的待她很友好,她就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姐姐。”
沈如锦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挽着她的手臂,好像立刻当她是亲妹妹了一样。
沈如锦住的虽然谈不上金碧辉煌,但一方小天地被她装点得十分雅致。有小桥流水,环绕着一片凤尾竹,廊下摆放着一整排的兰花。屋檐下挂着玉片,人走过之后,玉片会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姐姐这里好别致。”若澄由衷地说道。
沈如锦笑了笑:“我胡乱折腾的,哪里比得上你住的王府?进去喝口我泡的茶吧。”若澄跟着她进去,素云和碧云都留在门外。她们觉得这个沈家小姐还蛮好相处的,对自家的姑娘也好,原本悬着的心有些放下了。
屋中的摆设多为红木所制,紫色的纱幔,墙上挂满了字画,还有琴案和棋桌,随手可见一本书,有很浓郁的墨香气。早先听到沈如锦能够鉴定字画,若澄便觉得她很了不起。这样的本事,必定是从小下过一番苦功的。
沈如锦让若澄坐下,自己去泡了壶茶过来:“我这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是加了五月的茉莉,你喝喝看。”
若澄起身接过,喝了一口,的确是芳香沁鼻。
“这是奉英教我的法子。你坐呀,别拘束,往后我们姐妹俩就住在一起了。”沈如锦陪着若澄坐下,叹了口气,“今天要不是你来,我还被父亲关着禁闭呢。”
若澄便询问她何事,她说道:“别提了,原本奉英要我陪她去宫中选妃,此事被父亲知道,以为我要当皇子妃,将我狠狠臭骂一顿,还将我关了起来。其实我就是看奉英心情不好,想要陪陪她。”
若澄想不出以苏奉英的才貌和家世,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苏小姐为何心情不好?”
沈如锦凑到她面前说道:“苏家的族学很出名,你知道吧?很多达官贵人的子弟挤破头都想进去。近来,苏大人请了今年落榜的一个举子在那里讲课,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那举子当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学富五车,风度翩翩,苏姐姐好像喜欢他,常常溜去族学听他讲课。”
若澄有些意外,苏奉英可是内定的皇长子妃啊。她听朱翊深说,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沈如锦伸手托着下巴:“我也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子是怎么想的。到手边的泼天富贵不屑一顾,偏偏对一个穷酸书生倾心。苏家那样的家世,怎么会让她一个嫡出的小姐下嫁呢?澄儿,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嫁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若澄当真没有想过,对于她来说,嫁人好像是很远的事情。但她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对我好就行了。”
沈如锦笑她:“真是个傻丫头。你现在住在王府,什么都不缺,自然觉得阿堵物不入眼。可真到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就会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
若澄没有考虑过这些,她真的觉得帝王家没什么好。像娘娘,像朱翊深,都过得不快乐。那些寻常人家的伦常之乐,他们好像都享受不到。她向往寻常人家的生活,夫妻相敬如宾,平淡相守,不用担心这个妾,那个妃,那样的日子才过得舒心。
“对了,你现在有在上课吗?等你住过来以后,我去苏家的女学问问,让你也去旁听吧。”
苏家的女学跟族学一样,可是京中名门闺秀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地方。好像嫁人的时候,说了在苏家女学读过书,对方就会高看一等。
若澄自然是想去的,但听说女学入学要求极其严格,除非经过考试或者有苏濂的特许,否则是很难进去的。因此沈如锦这么说的时候,若澄也就当做听一听了。
……
朱翊深在前堂跟沈雍父子说了会儿话,就请沈雍到书房,单独一叙。
进了书房以后,朱翊深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桌子上,请沈雍过目。
沈雍看到是一个有烧焦痕迹的红色锦盒,疑惑地打开,看到里面是一对羊脂白玉的貔貅。他震惊,将貔貅拿起来仔细看,发现底下刻着“厚德载福”,“积健为雄”的楷书,正是年少时,他跟沈赟一人一个,模仿父亲的字迹雕刻出来的。
“这对貔貅失踪已久,怎么会在殿下这里?”沈雍声音略微颤抖。
朱翊深说道:“这对貔貅沈赟传给了若澄。那日大火,若澄的乳母带着若澄和这对貔貅逃出来,后来一并交给了我的母妃,一直由她保管。这是沈家之物,也是若澄之物。今日我将这对貔貅交给沈先生,请你看在同宗同脉的份上,善待若澄。”
沈雍看着那对貔貅,心中五味杂陈。对弟弟的愧疚,对侄女的亏欠,一下都涌了上来。他们是至亲之人,他却明哲保身,丢弃了这个孩子。这对貔貅他以为早在大火中毁掉了,没想到失而复得。他对朱翊深弯腰一礼:“殿下请放心,若澄乃我沈家之女,沈雍定当善待,不负殿下所托。”
正旦的大朝会,是一年当中的盛事。皇子,亲王以及在京百官,各国使臣在金水桥分班列位,于奉天门外五拜三叩后,进入门内。
锦衣卫负责大驾的卤簿仪仗,教坊司负责礼乐,礼仪司则陈列诸国文书、贺表、贡物,以彰大国气象。这些人已有上千之众,除此之外,奉召来的耆老、人才、学官、儒者还有将官子弟,随班朝参,以观礼仪。其时,奉天殿前列者如席,旌旗华盖如云,场面十分壮观。
等到了时辰,端和帝升座,殿外奏丹陛大乐,所有人跪拜致贺,声势浩荡。
端和帝环视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朱正熙和朱翊深。二人皆着冕服,头顶九旒冕,一为玄衣,一为青衣,形制大体相同。衣织五章,两肩绣龙,山在背,火,华虫,宗彝在两袖,此外还有蔽膝,大带,玉佩,大绶,手执玉圭。一个芝兰玉树,一个丰神俊朗,皆极为出众。
朱翊深察觉到皇帝的目光,但因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天子冕服,形制与亲王、皇子类似,但规格更高。十二旒冕,八章玄衣,日、月、龙在双肩,星、山在背,以一己之身托起日月山河,承天命,御万民。那种至高无上,将世间一切都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让所有人心驰神往,曾经的朱翊深也不例外。
“众卿平身。”端和帝下令。太监传声于殿外,层层下达,百官山呼万岁后起身。
朱翊深的前面站着他的几位皇兄,各地的藩王,精神大多萎靡不振。
在本朝创建时,因北方未定,所以藩王分驻于几大军事要塞,手握重兵,有相当大的权力。这种藩王拥兵自重的情况直到先帝在位时期,依旧十分普遍。先帝病重时,当时封地在山东的鲁王,也就是现在的端和帝,率先带兵进京,与平国公里应外合,封锁四道城门,实际控制了当时的京城。
所以端和帝登基以后,为防旧事重演,极大地削弱了藩王的势力,还派出身边的太监日夜监视。藩王在封地,如同人质一般,再无半点自由。
朱翊深感觉到整个仪式的过程中,端和帝看了他好几次。他们兄弟现在的关系就如同冬日结了冰的湖面,表面看起来光洁平滑,实际上冰冻三尺,底下暗流汹涌。朱翊深做过皇帝,知道皇兄对他的忌惮是每个帝王的通病。但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挨打的晋王了。
大朝会结束,端和帝回乾清宫脱下繁复的冕服,换了身常服,正待审阅内阁进呈的奏章,小太监躬身进来禀报:“皇上,皇长子求见。”
端和帝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但又狠不下心来不见,就道了声:“叫他进来。”
朱正熙还未换冕服,行走间九旒上的五色玉珠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跪地行礼,然后说道:“儿臣有事恳请父皇恩准。”
端和帝不看他,提御笔沾朱墨:“讲。”
“为儿臣授课的翰林侍讲,说的东西太生涩难懂,儿臣听不进去。请父皇为儿臣换一个老师。”朱正熙说道。
端和帝看他诚心向学,面色缓和了几分:“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满朝文武百官之中,若论鸿学,无人能出苏濂其右。但他身为内阁首辅,政务繁忙,恐怕也无法好好教导儿臣。儿臣打听过,九叔乃是苏濂的关门弟子,又无实职在身,请他教儿臣再好不过。”
端和帝听他说完,眉头紧锁,一时没有说话。
朱正熙偷偷打量了一眼父皇的神色,委屈地说道:“父皇和母妃总嫌儿臣不上进,非儿臣不上进,而是那些腐儒说的东西不能入耳,儿臣苦学却不得章法。儿臣那日去九叔的府上,不过与他聊了几句,就觉得颇为投缘。听闻九叔自小聪颖好学,无论学问还是人品都是儿臣学习的榜样。父皇若允了儿臣,儿臣以后定当发奋图强,不辜负您和母妃的期望。”
朱正熙说得满脸认真,眸光闪耀,殷殷期盼地望着父亲。
端和帝握着御笔的手僵住,看向儿子,拒绝的话竟然无法说出口。这个儿子是他的长子,他二十来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他筹谋。儿子尚且不懂,一个文武双全,跟他年岁相仿的皇叔到底意味着多么大的威胁。
朱翊深会用心教他治国之道,为君之道?说出来,恐怕谁都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