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桑稼樯重拾旧业,南街书局偶遇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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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修几乎是亦步亦趋的随着珑玥进了碧苍院的暖阁之中。珑玥坐于碧纱橱的梳妆台前正待卸下大妆,浣玉与涤翠自然跟上前来侍奉。
然而,裴元修却挥手将她们打发了出去,自己站于珑玥身后。一双宽厚的大掌十分笨拙,却极为仔细的帮珑玥将一支累金丝的攒珠花钿轻轻摘下。
“九儿……”
将珑玥的发饰全部卸下,裴元修抚着她从不涂抹头油的黑亮柔顺长发,轻轻唤着,语气中好似藏了千言万语。
今儿个九儿的做派尽显了对自己的“霸道”!却也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能感觉的到,九儿的心里是有自己的,只是不知近来出了何变故,致使他们到了如今的地步。
裴元修想问,可是自己有何不妥之处令珑玥难过了?然而,他又怕问过之后,令二人间的关系越来越远,也怕珑玥说出甚让他难以接受的言语。故而,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靖北王,于自己的小妻子面前却步了。
珑玥见裴元修只轻唤了自己一声便不再言语,幽幽的问道:“王爷,可是方才妾身的做派令王爷为难了?又或使王爷……”
“不,没有!方才的九儿很好……”裴元修俯身,圈了珑玥的削肩,轻轻吻着她的发顶,于心中加了一句:这样的九儿,我很喜欢,何样的九儿,我皆喜欢……
好吗?珑玥于心中轻叹,于这个时代,女子善妒怕是最要不得了罢!
好在自己占了“公主之尊”才得以封住悠悠之口……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珑玥早已将账薄之事交于了涤翠打理,而裴元修则遣了稳重细致的裴大来向涤翠拜师。
经了这些日子的心理建设,珑玥终于可以平常心来面对裴元修了,这令她舒服了许多。
裴元修毕竟是个粗枝大叶的男子,在感到珑玥又能如常的对着自己笑语嫣然了,并不求甚解,便自顾自的高兴起来,心情也放松了起来,以为就此便万事大吉了。
天儿近六月,已是炎热非常。
珑玥着了一件极淡的桃粉色桑蚕丝锦襦裙,坐于碧苍院的紫藤花架子下,守着冰盆子,吃着冰镇西瓜。
如今的珑玥对于水绿、湖蓝、嫩绿,但凡此类颜色皆膈应的紧,为数不多的几条这般颜色的裙衫也都让浣玉几人拿去丢了,只使得浣玉几人一头雾水,却也很有眼力劲儿的不在自家主子面前穿此类颜色的裙衫了。
“主子,您悠着点儿,太过寒凉了身子哪里受得住,仔细落下病来,日后难受啊!”涤翠抱了账册自院门处走进来,见珑玥贪凉的厉害,忍不住叨念。
“晓得了,管家婆!”珑玥抬螓首看了看日头,都申时将过了,还是这般毒辣,心中怀念起她于现代之时的空调来。
哎!一到夏日里她便想空调,都想了十多年了,可是想也是白想,珑玥认命的伸手放在冰盆子里,冷热交替叫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忽而记起,光顾着贪凉了,还未曾琢磨裴元修的下午茶吃点甚。自打这又是荷包,又是女儿香,又是“外宅”的事让珑玥撞见了,她便越发的对裴元修不上心起来。
事事绕着他转只会令自己伤心罢了,还是平常心,把他当个搭伙过日子的人罢!不过,近来裴元修那里倒是消停了,再未出现甚女儿香之事。又如新婚那一个月的样子,纵是外出饮宴,也皆早早的回来,且身上几乎闻不到酒气。哪怕是吃了酒,也会拾掇清爽了才凑到自己跟前。
珑玥想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一出戏,那个“外宅”就如此消停?
当想,这些想归想,珑玥却不再显露出半分来。
“淘珠,你去向厨房里寻一小块做吃食的冰来,捣成冰碴,再将我上午用桂花蜜调的红豆馅淋上头一些,对了,用那个水晶琉璃的碗来盛!”
珑玥吩咐了,自己转身进了碧纱橱去换衣衫。外院皆是男子,纵是这天气再炎热,她也不好穿得单薄了。
哎!她又记起了这古代的一点不好,若是于现代之时,穿着吊带短裙就可出门了。
珑玥进了外院,就见书房外,老槐树之下,裴元修与几位幕僚先生正在议事。先生们见珑玥进来,好似看到了救星,纷纷站起身来,对着她躬身揖礼。
原来是在讨论垦田之事。
正在为先栽树还是先种田生了分歧。
珑玥听了心中暗自好笑,原来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真真不假。运筹帷幄,善于诡算的先生们到了这农桑稼樯之事上便成了没头的苍蝇。
“自然要先植树啊!”珑玥轻笑道:“如今已过了农时,垦田自不必急于一时,只咱这北疆的风着实厉害,不论何树,只管种上,那便是一堵挡风的墙。”
先生们听了抚掌,直道:“有理啊有理!这北疆风大起来能吹跑了孩子!到时只怕种上了庄稼也被吹死了。”
裴元修笑着将茅塞顿开的先生们打发走人,拉着珑玥进了书房。
“你怎会知道这许多农桑之事?”裴元修吃着珑玥带来的冰碗,问出心中好奇许久之事。
“杂书看的多了,便多多少少晓得一些,却也是纸上谈兵罢了,若真要能用,怕是还要亲眼见了。”珑玥淡笑着回道。她所说的那些也确实只限于纸上,若是可以她还真的想往田间,野外去走走看看。
“不若咱们明日叫上先生们外面看看去?”裴元修自是猜出珑玥所想。他一直皆晓得,以九儿的见识,拘于后宅着实委屈了,只可惜生为了女儿身。不过,若不是女儿身,他又如何可以娶得娇妻!
翌日一早,趁着天气还算凉快,裴元修带着珑玥上了马车,与先生们一同奔城外行来。
“如若可以,于那一处修个蓄水池!”珑玥指着不远处一座山丘。
“蓄水池?有何妙用?”一先生问道。
“先生可听过都江堰?”珑玥摘下帷帽。
“自是听闻过,可这与蓄水池有何相干?”那先生与珑玥目光相对,一瞬间便面色泛起红晕。
“都江堰的用处在于灌溉、泄洪,这蓄水池便与它有些相似罢了,然而用途就无那般强大了。”珑玥指了指那山丘,道:“在那处修蓄水池,引渠入田,涝时闭闸,旱时放水,多少可以缓解旱涝之灾。至于这山丘之上,自然要植树,不能光秃秃的,若真的发了水,山上石土岂不要埋了田地?不光这里如此,像我们方才走过之处也皆可于地势高处修了蓄水池,开凿水渠。”
“可此地离河湖甚远,若要灌溉起来却是要打井了。”陆先生抚须,摇头,“不能单指望那无根之水啊!”
珑玥听闻,轻轻一笑,“既然开凿了水渠,为何不将河湖之水引来?”
“可,若是如此,这便是一个大工程了。”有先生回道。
“先生想用一时还是一世?又或几世?”珑玥问。
“这……”
“工程虽大,却可造福后人……”
“王妃言之有理,自是沿用世代最好……”
先生们纷纷回应。
这一路上,珑玥心情甚好,不光是因为有了指点江山的感觉,还终于学以致用了。
回程路上,珑玥歪在大迎枕上,一下一下的打瞌睡。马车颠簸,她的小脑袋晃晃悠悠间总要与车壁相撞。
裴远修看着担心,想揽了她入怀中,然而,大热天的奔波了半日,一身汗臭,又恐熏到了她。只好以大掌垫了帕子,托住珑玥的小脑袋。
马车路过南街,忽听有人敲窗,裴元修挑起帘子,见小马先生面色微红的探着头道:“王爷……今儿个茉娘生辰,在下想……”
裴元修睨他一眼,笑着放他走了。
“到了吗?”感到马车停下,珑玥迷糊着醒来,问道。
“不曾,此处是南街。”裴元修抿了抿珑玥耳边的发丝。
“南街?那王爷可否绕路去一下恒昌书局?”珑玥道。
“可是账册之事?让下人来便是了。”裴元修虽如此说,却依旧命车夫往恒昌书局而去。
“哪里,是那家东家有一朋友与商队游历,写了本札记,欲要刻板印刷,那日刚好叫我看到,想着是否印出来了。”珑玥微眯着凤眸,好似一只猫儿,说到游记、札记,她便心情极好。
进了恒昌书局一问,果然,于两日前,那札记便已刊印出来,珑玥自是买了一本。
捧了书,与裴元修自书局出来,却见迎面行来一人。
正是珑玥那日见到的,送裴元修出院门的绿衫女子。
那女子见了裴元修有片刻怔愣,而后匆匆上前福身施理,道:“见过王爷!”再望向珑玥之时,略微停顿一下,方犹豫道:“这位可是王妃?”
“嗯!”裴元修沉声,皱眉。
那女子得了准信儿,才盈盈福身,道:“见过王妃!”
珑玥只淡扫她一眼,并不做声,抬眼看向裴元修,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
“回去罢,奔波了半日恐沾了暑气。”裴元修并未有再搭理那女子,而是于广袖上不着痕迹的握了珑玥的柔夷,往马车处走去。
“王妃,民女沈茉娘仰慕王妃已久,可否……”那女子见珑玥即将进入马车,跟上前来,声音温柔,然而,话未讲完,便被周统领拦了下来。
坐于马车之上,珑玥的好心情半点皆无。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看着新得的书册。
裴元修自是感觉出了珑玥的变化,自她手中拿过书册,轻道:“马车之中莫要看书,仔细伤了眼睛。”
被夺了书册,珑玥抬起翦水凤眸,甚也不说,只静静的望入裴元修的星目。她不明白,正妻与“外宅”街边偶遇,还当着他的面前,而这裴元修竟表现的如此淡定。
“九儿,方才那女子叫沈茉娘,她是……”裴元修想要解释,这马路之上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因何与自己相识,却不知如何措辞,犹豫了一下,道:“于清剿反王余孽中也算立了大功。”
可他那一犹豫,却令珑玥更加认定,这沈茉娘便是他的红颜知己了,还是对他“颇有助益”的红颜知己,立了大功的啊!
珑玥轻轻颔首,以示知晓,便闭了眼,靠于大迎枕上,不再言语。
而这反应却让裴元修慌了神。
晓得她定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九儿,她真的是……哎呀!她与小马先生青梅竹马,却不想被反王之子看上抢入了府中,后来又当玩物送给了曾劲。小马先生给我当了幕僚,她便偷偷的自曾府递消息出来,小马先生至今不娶就是在等她,可她却说自己已是不洁,配不上小马,她……”
“王爷,咱们可是在马车之上。”珑玥弯了弯樱唇,睁开凤眸,而眼中已有笑意,此时,不论裴元修所讲是真是假,但是他那笨拙且急于说清道明的口气,听在她耳中,心里却是舒服了些。
裴元修自听出她这话外之意:有何事情待回了府中,小夫妻关起门来再说。又观珑玥眼中有笑意,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只抓了她的柔夷,以两只大掌握着放于腿上,轻道:“我们回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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