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她知道，她醒的很早。

    宁卿起身的时候，见她还在睡着，便放轻了动作，自己一个人悄悄地起了。

    此时天还不亮，他点亮了一盏蜡烛，小声地叫了人进来。

    等到他收拾妥当了之后，顾婉还没有醒来。

    宁卿走回床边，见她的眼睛闭着，还在睡着。他在床沿上坐下，凝望着她看了一瞬，忽而俯身，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轻轻柔柔的，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她的肌肤一样。

    吻过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不忍心再回头看一眼，他怕哪怕多看一眼，他都会舍不得走。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之后，他以为还未醒来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顾婉将屏风上的衣裳拿了过来，也没叫人进来，自己穿上了衣裳，匆匆地拢了把头发，便出去了。

    此时天色才微微亮，今夜值夜的是半夏，她听见房门开了，心里疑惑一番，当她看到顾婉的时候，更是惊讶了。

    “王妃怎的起这么早？”她忙问道。

    顾婉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声一些。

    “去让人备车吧。”她吩咐道。

    半夏虽然心里疑惑，但仍按照她的吩咐，匆忙地吩咐人备车。

    顾婉坐上马车之后，径直往城门方向去了。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城门也早已经被打开，但来往的人稀稀疏疏的，并不多见。

    顾婉让车夫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停了马车。

    她知道宁卿先要进宫去，和那边的人会合之后，才会经过城门，离开京城。这里是他的必经之路，他一定会经过这里的。

    昨夜她思索了很久，她不舍得他离开，但又不能不让他不去。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担心。既然他说她来送他，他会难过的话，那她就悄悄的，不让他发现。

    其实她早就醒了，在宁卿还没起身的时候，她就醒来，但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就是为了等到他离开之后，她再跟上来。

    十一月的天气，很是寒冷，尤其一阵北风吹来，车夫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顾婉出来的匆忙，根本就没顾得上穿上件厚衣裳，还好半夏着急给她拿了一件斗篷，要不然即使坐在这马车里，也要被冻的受不住了。

    只不过这些寒冷，顾婉似乎丝毫都没有感受到一样。心里太过于伤痛，寒冷于她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出来的急了，也没拿手炉，王妃冷吗？”半夏担忧地问道。

    顾婉摇摇头，不冷，她没感觉冷。

    半夏虽跟着她出来了，但她其实并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心里犹自纳闷着，一大清早的，她来城门口做什么？来了之后，又不作为了。

    稍微等了一会儿，她心里的疑问，便全被解开了。与此同时，她也对她更为心疼了起来。

    顾婉在城门口大概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她便听到远处由远及近传来马蹄的哒哒声，听起来急速的很。

    她将车帘掀开一角，看向外面，等待着他的到来。

    马蹄哒哒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倏然之间，一个白色的身影，闯入在她的视野里。

    只不过，那影像似是一道光一样，眨眼，即消失了踪影。

    顾婉感觉心里塞的难受，她来这里，就为了看他一眼，送他离开。但真见到了之后，原来，竟是这样的悲伤。

    她自来受不了离愁别绪，也不愿给人送行，但是此次她如果不来相送的话，她又实在舍不下。

    但不想，真的来了，竟是此番的心境。

    如鲠在喉，她很想哭出声来，但喉咙里又像是堵着一块棉一样，让她发不出声音。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落在了她的手背上，落在她的袖口上，在浅蓝色绣繁复花纹的衣袖上，晕染开一大片水渍。

    半夏见她这个样子，早已经红了眼圈，用帕子拭了拭泪。

    原来，她清晨匆忙赶来，在寒风中等了许久，竟是为了给王爷送别。即使只能看一眼，她还是要来。

    “王妃您别难过，王爷一定会尽快地办完事儿回来的。”半夏劝慰她说道。

    顾婉眨眨眼睛，本想让眼泪全都回去，但谁料她这动作，不但没让眼泪收回去，反而扑簌簌地落下。

    这回，他走了，是真的走了。

    他以往出门一直都是乘马车的，但这次，却是骑马。顾婉心里明白，骑马，要比乘马车快上一些。

    才刚刚走，他便焦急着回来。顾婉感觉心里酸涩的难受，眼泪再次止不住落下。

    半夏见她这样，又说了些话来劝慰她，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王爷和王妃一向感情甚笃，这样强行分别，可真是太残忍了。

    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还好只是离开几个月，要不然的话，她都要心酸死了。

    顾婉一个人呆呆地坐着，仍然透过被掀开的帘子的一角，看着外面。

    外面，是他的身影刚刚经过的地方，是他离开的方向。

    阵阵寒风吹来，透过车窗，灌了进来。但顾婉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样，眼睛仍然看着外面。

    许久之后，她这才放下了帘子，坐好了身子，轻语一声：“走吧。”

    车夫闻言，一甩马鞭，马儿便徐徐地走了起来。

    顾婉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心里酸痛一片。

    他走了，但她会好好的，不让他挂心。

    回到王府之后，日头早已经升起来老高，忍冬一大早的过来，不但没见着顾婉，竟是连半夏都没见着，不禁心急了起来。

    此刻见她们回来了，才松了口气，忙迎了上去。

    “王妃您大清早的这是去哪里了？可是急死我了。”忍冬上前福了福身子，闻道。

    顾婉向她笑了笑，但并没有说别的话。

    半夏向忍冬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问了。

    忍冬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又说道：“天寒地冻的，我去给王妃熬碗姜汤去去寒。”

    说着这话，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