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自离开了之后，心便一直沉着。

    过年这几天，她回家，离开了这里，原本想着能趁此机会让自己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这段日子下来，她也以为自己好了的，但谁料，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见他的时候，那还好，她可以假装已经不在意了。然而一旦见到了他，她则发现自己的心结，一点都没有解开。

    出了房间，她顺着侧面的小路拐了出去，以免和他碰上。他的心很小，不会容下她。或者可以说，他是无心的人，不可能会为她驻足。不过也恰好因为这样，让她觉的嘲讽，既然他无心，无意，那她又何必躲着他？说到底，还是自己畏缩罢了。

    今天的阳光依旧很灿烂，这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将头年的积雪融化的差不多了。雪一化，地上难免有些潮湿。

    但云裳丝毫不顾，径直在那冰冷的，石头铺成的地面上坐了下来。一阵寒风吹来，让她不禁打了个瑟缩。

    恰巧此时，她见一个小丫头端着一大一小两只瓷盅，向这边走来。

    云裳盯着她看了一瞬，在她走近的时候，问道：“是要送进去的吗？”

    小丫头听她问，便笑着回道：“是王妃吩咐给宋公子和小主子的枇杷雪梨盏。”

    “哦”，云裳答应一声。

    但谁料，就在丫头要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又被她叫住了。

    “我帮你送进去吧。”云裳起身说道。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鬼使神差的，就说出了这句话。

    小丫头不胜感激，忙回道：“那谢谢姑娘了。”

    说着这话，便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她。

    她是王府厨房里的小丫头，平日里不常在上房走动，这会儿让她去送东西，心里还有些窃窃的。王府里的下人，全都是本分的，她也不想攀高枝儿，引起哪个主子的注意借此平步青云，所以此刻一听说有人帮她送进去，自然欢喜。

    她又向云裳行了个万福礼以示感谢，转身高兴地走了。

    云裳端着那托盘，却并没有立即送进去。在刚刚她叫住那丫头的一瞬间，她想到的，是药。

    那个叫小翠的姑娘给她的药，有情药，能让人有心，有情。她当初选择了这种药，曾犹豫过，曾胆怯过，也曾憎恨过自己，但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想到，竟然是此刻是个好机会，她可以把这药用上。

    错过了这次的话，以后再想找机会，可就难了。

    但就在她接了托盘之后，她又犹豫了起来。那个药，现在就在她的身上，到底要不要放？

    她觉的自己脑中乱糟糟的一团，纷纷扰扰的，让她头痛欲裂。

    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轮番呐喊。

    放下去，自此后，便可得偿所愿，长获幸福。

    不能放，这可不是光彩的手段。

    她一遍一遍地纠结着，双手死死地抓住托盘的边缘，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泛着清白，微微颤抖，在这瑟瑟的寒风中，更显狰狞。

    此刻她的心，就如同她手上的动作一样，在垂死挣扎。她想抵死拒绝，但奈何，那一种引诱，实在是太强大，让她堪堪招架不住。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将树梢枝头那还没来得及融化的残雪簌簌吹落。

    她的心，就如同那飘落的雪一样，终是招架不住急促的北风。

    她的手还在颤抖着，不知是出于内心的紧张，还是出于对自己的懊恼。

    她把托盘放在了抄手游廊的石台上，取出那白瓷的小瓶，颤颤巍巍地拔掉瓶塞，再颤颤巍巍地将那淡黄色的粉末倒进那只大一些的瓷盅里。

    细碎的粉末乍一接触到汤水便融化在了里面，无色无味，任谁也看不出来。

    她做了，她还是做了。

    做完之后，她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她是在做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但此刻的她，忽而又像是魔障了一样。她这么做是对的，一定是对的。她喜欢他，她爱他，她想挽救自己，也想挽救他，让彼此都不要再受折磨，这有什么错？

    对，没错的，一定没错！

    她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强装镇定，端起托盘，迈开步子，往里面走去。

    天气寒冷，包子最近有些咳嗽，又不是太严重，所以顾婉便每日让人炖些枇杷雪梨来给他喝。反正是止咳化痰，生津润肺的东西，她便吩咐厨房多做了一份，也让宋文修吃一些。他虽说和往常一样，面如冠玉，但顾婉却瞧见他的神色里，微微带着点疲惫。

    云裳端着托盘走到门口，并没有进去，而是将那东西交给了候在廊下的忍冬。

    忍冬伸手接过，向她一笑，见她面色不大好，面色苍白，嘴唇好像被冻的泛着青紫，便笑着说道：“姑娘回屋暖和吧，这外面可冷着呢。”

    云裳闻言，强强地挤出一丝笑，答应了一声。

    忍冬端着托盘，半夏为她打帘子让她进去。

    当她跨过门槛的那一瞬，云裳又是动容了，她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往前伸出，像是想要喊住她，把她拽回来一样。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帘子落下，她的身影，也隐藏了起来。

    云裳伸出去的那只手僵在半空，持续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

    已经送进去了，她要想制止的话，除非冲进去打翻碗，也没别的办法了。

    但一想到要进去，要面对他，还要面临质疑，将这件事解说清楚，她又退缩了。

    她不敢，不敢进去，更不敢说出来。

    她犹豫的空当，忍冬便拿着空空的托盘出来了。

    她向云裳笑道：“姑娘快回屋去吧，仔细冻坏了身子。”

    伴随着她的话音，云裳听到从屋里传来说笑声。

    她猜测着，他已经吃下了吧？

    吃下了，可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心在砰砰地跳着，她不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怎样一番结果。

    那个叫小翠的姑娘说这药绝对安全，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她不是也给她的意中人吃下了吗？

    从头到尾，云裳都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一点也不曾怀疑。

    ***

    唉，我不想说什么了，宋公子好可怜/(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