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尸曾经是人，在它们变成活尸之后，看起来依然像人。但这仅仅只是，看起来像。

    当肌肉层被从骨骼上剥离之后，呈现的一副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内部结构。仿佛被什么力量捏在一起的内脏，腹腔内的一团浆糊，还有随处可见的流质脂肪。

    第一次看到这副景象的肖戈，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在安静的环境中，其他三个人很难听不到这个声音。

    卡尔突然出声：“原来你也感觉想吃东西了，太好了。能让他们送一些果冻下来吗？”

    面对这突然的要求，肖戈一时还转不过来。而与此同时，正在仔细的剥离肌肉的狄恩，也插了一句：“我要带果肉的，谢谢。”

    还没等肖戈给出反应，卡尔又突然喊了一声：“有反应了。”

    卡尔依然盯着各种数据，但一小半的心思都放到旁边的屏幕上。屏幕中，狄恩已经停下了所有动作。在卡尔发出喊声的同时，他就立刻停了下来，观察自己刀尖停留的位置。

    但，他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他正在剥离活尸的身上的肌肉，刀尖耿刚经过的地方只是一根普通的肋骨。

    狄恩心里很疑惑，同样能看到狄恩动作的卡尔也很疑惑。就在大家都很疑惑的时候，一个被大家忽视了很久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这是一个撞门的声音，来自狄恩身后那个关着“王明”的档口。从装着那颗枸橘果实的玻璃杯出现之后，它就在尝试把自己，从那个十厘米的宽的门缝中挤出来。

    狄恩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王明”始终没有放弃，从门里把自己挤出来的尝试。经过不懈的努力，它终于把自己的一条手臂成功的挤了出来。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那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所以，狄恩看到的并不止于此。

    “王明”从那个门缝中伸出不止一只手。实际上，它同时把两只手都挤了出来。

    它用那只剩下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瞬间就让自己的臂展变长了四十公分。这是非常典型的利用工具行为。是生物学中，生物简单智慧向高等智慧进化的标志之一。

    智慧，活尸，可能吗？

    而更加令人震惊的是，那只已经离体八个小时的断手。竟然在“王明”的手中重新复活了。可能这还算不上完全复活，但至少已经让断臂有了抓握的能力。

    狄恩立刻放下手里所有东西，拆下了距离自己最近一台相机。比他稍慢一步，e也带着相机走到了狄恩的旁边，然后是肖戈。除了依然在工作台前的卡尔，其他三个人都围在了“王明”的身旁。

    三个人极有默契的各自选择了一个角度。肖戈负责全局拍摄，狄恩负责对连接处进特写。而e则是对两条手臂的特写。

    在特写的镜头中，狄恩看到了参差不齐的伤口。伤口很新，新到最多只有十分钟。“王明”的手掌上有新伤口，那条断臂的断面上也有类似的伤口。

    只看了一眼，狄恩就确定这是典型的人类齿印。那个上锁的档口中，只有它一个活尸。所以这两口就是它自己咬的。

    两个被咬的新伤口贴在了一起，然后就不再分开。似乎通过这两个被咬开的很伤口，两只手臂被连接到了一起。而断臂的神经系统，也被重新恢复并启用。

    狄恩盯着断口看了半天：“这种现象我无法解释。推测，未知原因令细胞，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分裂。这些极速分裂的细胞，连接并修复了神经系统。”

    “王明”还在努力着，而狄恩则收起了相机站了起来。

    卡尔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脑电图还在翻着跟头。”

    狄恩把相机放回原来的地方，重新拿起了钢锯继续的工作。接下来，他要完全打开活尸的胸腔。然后，把那颗已经剥了皮的果子，放到“王明”的手里。

    当果实落入“王明”手中一瞬间，“老余”的脑电图几乎要跳到屏幕外面去。

    而就在片刻之后，当果实和两条手臂一起回到档口里面，吞入“王明”的口中。这台号称只有1/1000000故障率的机器，就像坏掉了一样。屏幕中只剩下一条毫无起伏的直线。

    几秒钟后，死蛇一样的直线动了，但看起来虚弱无力。只是从一条死蛇，变成了一条虚弱无力的病蛇。

    所有身体样本全部采集完之后，狄恩就把“老余”搬到了一个专门流出的相机下面。这个角度是从上垂直向下拍，特写它完全开放的腹腔。

    关于它的最后一项实验，就是记录它腹腔了那一团浆糊，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氧化。

    狄恩换上一张新的塑料桌布，还有一副新的手套，然后说道：“开门。”

    吞食了枸橘果实的活尸，还是会对人肉有兴趣的。当狄恩出现在它面前的时候，它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而狄恩，也给予了热情的回应。就像之前对老余那样，把“王明”也摆到了新的塑料桌面上。

    这一次狄恩的动作非常快，他手中新的手术刀几乎拉出一串残影。

    去除衣服，剥离皮肤，打开胸腔和腹腔。狄恩的动作迅速准确而保持这么快速度的同时，他没有做一个无意义的动作。

    之所以要这么赶时间，是因为狄恩想尽快的打开胸腔和腹腔。观察那颗枸橘果实会给“王明”的这副身体带来什么变化。

    一步到位的y形切口，直接切到了骨骼表面。狄恩就沿着自己留下的切口，直接把“王明”的肌肉层连同骨头之外的其他，一起翻到了两旁。将整个胸腔和腹腔，都暴露在相机的镜头中。

    活尸的内部结构，可以笼统的分成两个部分。胸腔内，原有内脏被一个树状结构聚合在一起。脏器间相互融合，而骨骼与肌肉也在相互融合。最终将会形成一个功能未知的整体。

    相比胸腔内那些，还能大概分辨出原本是什么的脏器。腹腔内的消化系统，已经完全找不到原来的样子。摆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一大团烂浆糊。

    但是，就是这一团烂浆糊，却是一套非常高效的消化系统。与这套系统相连接食道，是整个活尸内部结构中，变化最小的一个器官。它只是稍微变粗了一点，也厚了一点。

    按照正常的吞咽速度，狄恩做完所有准备工作的时候，那颗果实应该已经达到消化系统中了。但事实，这颗果实卡在了食道的末端，也就是活尸消化系统的入口处。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这层所有还需要呼吸的生物。都自觉的降低了自己呼吸的频率，小心的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距离那张解剖台最近的狄恩，则完全变成了一个雕像。甚至你在他身上，连呼吸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如果需要给这一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用一个词来总结的话。狄恩会用“生长”这个词；卡尔会说“诞生”；肖戈会直接用一句“我x”的国骂，来表达他这半个小时里受到的惊吓。

    在这个半个小时里，他们看到一颗种子发芽、生根、成长的故事。

    削掉皮的枸橘果实之中，就饱含了枸橘的种子。而活尸的身体，就是肥沃的土壤。在活尸躯体的正中心，种子开始发芽，生根。

    根系伸向周围的组织中吸取养分，然后越来越长，越来越粗壮。向四平八方伸展，分叉，然后再生长，再分叉。

    只用了半个小时时间，新生的植物就将根系扩散到了整个胸腔。这种生长速度，让植物界最著名的毛竹都望尘莫及。

    随着根系的扩大，吸收养分的速度也变得更快。接下来，它只用了五分钟时间，就完成了对整个胸腔的占领。但是这种植物似乎只对胸腔感兴趣。这些根系只是浅浅的触及腹腔之后，就停止了向下的生长。

    但很快，狄恩就发现根系并不是对腹腔没兴趣，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两条最粗壮的根系，钻进了活尸的脊椎，开始向下生长。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狄恩马上和e立刻拆下一块玻璃门。然后把“王明”挪到了这块透明的玻璃上。肖戈也马上调好了两部相机，还有几只电筒送了过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两条粗壮的根长到了腰椎。看这个生长架势，大有准备一路长到尾椎末端的架势。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活尸的皮肤下，有两条弯曲的隆起。

    肖戈使劲咽下一口唾沫，试图滋润一下发干的嗓子。但到头来，发出的声音依然沙哑：“这，算是寄生吗？”

    其实在所有人的心里，都出现了这个词。但狄恩感觉这个词似乎不够准确。但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更加准确的定义。

    “大概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