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一百零八：深夜报社（七）

    既然要合作打厨师, 两人必须相互了解双方的设定, 才能形成有效的配合。单子魏还没开口提这件事，host就已经主动交代他身上的所有设定。

    于是单子魏赤裸裸地眼红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 host不亏是最高级别的牌铭玩家，一身都是神装, 个人设定里没有低于10等级的设定牌。那个“30%概率免疫任何攻击, 黑暗中概率翻倍”的黑风衣更是让单子恨不得扒了自己上, 此外还有动态模糊等神技，这个人根本不是人形自走攻略，而是人形自走外挂！

    host说完了他的个人设定, 单子魏看向host的视线可以说是仰望了，他本想礼尚往来地交代自己的设定，却听到黑发青年继续说了下去——他竟然将牌铭设定也告诉了他！

    “我的牌铭是‘世界’。”

    那个牌铭一出口, 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单子魏的背脊窜过一道麻意, 他对面的俊美青年仿佛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中心, 一字一句皆规则。

    “hello，orld。”身为世界的host看着单子魏，却像是在看整个世界, “我是一切的缔造者。”

    那句话如同一道魔咒, 令单子魏完全凝滞, 他猜想过许多次“世界”的牌铭设定，却万万没想到会是“hello, orld”。

    hello, orld——你好, 世界。

    没有那句话比它更能触动一个编程者的情绪，因为它实在太过经典。只要学过编程的都知道经典Helloorld程序，它是编程语言入门基本程序，也是大部分程序员编写的第一个程序，因此意义非凡，甚至被程序员们当成一种另类的表白。

    单子魏也是其中一员，他写的第一个程序就是Helloorld。单子魏还记得当他敲下代码后，计算机屏幕显示“hello，orld”时那份由衷的成就感。他和其他编程者一样对“hello，orld”抱有一种初恋情结，甚至暗搓搓地打算用这句话对初恋表……

    耳边滴的一声汽车鸣叫，单子魏按了按太阳穴，却没有以往那么难受。他仿佛在上轮棋盘解开了某种心结，渐渐可以触及那些不敢想的回忆。或许有一天，他的PTSD症状会完全消失，可以坦然面对记忆中的它。

    黑发青年注视发愣的白发青年，眼底掠过一抹浅芒，仿若遥远星尘发出的光，穿过亘古的距离，试图点亮迷途者的道路。

    单子魏定了定神，继续听host阐述“hello，orld”的作用。

    不得不说“hello，orld”作为“世界”的牌铭设定真的非常契合，尤其听到“hello，orld”的效果确实和编程相关后——在“hello，orld”的作用下，host可以解析万物源码，并将它们编译出来。

    单子魏这才知道那本美食教程是怎么来的，他原以为host抢了或偷了厨师的美食教程，万万没想到它是host直接解析厨师的美食教程，然后编译出来的复制品！

    我艹！单子魏忍不住爆粗了，牌铭设定都是这么变态的吗？还是说在塔罗排名最末的“世界”比较特殊？

    单子魏刚刚对host是仰望，现在都快变成敬畏了。虽然听host说“hello，orld”限制很多，但这无中生有的能力，简直是神的领域。

    在host可怕的光环下，单子魏都有点不好意思将自己的设定说出口，他唯一比较能拿得出手的是傀儡线，然而这张设定牌还处于需要磨合的阶段。

    “……我的设定就是这些，傀儡线目前可以同时连接四个傀儡，但我现在只能操控一个。”

    听单子魏快速介绍完自己的设定，host的目光落在白发青年十指的银环上，“你可以练习。”

    “我也想练习。”单子魏苦笑着说：“但游戏时间不够，我必须优先通关游戏，将等级提高到上限。”

    “”

    单子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host刚刚说的是一个网址，“这是？”

    黑发青年没有解释，他抬头望向远方，如墙一般高高耸立的菜刀群上方，隐约能看到厨师的高帽在起伏。

    ——厨师已踏入砧板区。

    厨师心情很好地四处巡视，他已经完成了“柠檬鱼”这道菜，只要他选择上交能通关了。不过这只是通关的最低标准，厨师还打算做更多的菜来提高通关评价。

    不知道那该死的面粉在哪里，厨师扫了一眼自己的美食教程，“仰望星空”就差他了！

    在厨师看书的那一霎那，一道光藤从他脚底绽放，将要把他捆住。

    厨师不慌不忙地抬头，满是孔洞的面具闪过一道微光，光藤还未缠上厨师就破碎了。

    他看向袭击者，一座全白的主教石像立在他的左后方，显然是一个召唤物。

    厨师拿起寒光凛凛的菜刀，如一辆坦克般凶狠地撞向主教石像。在“角色扮演”中，对付召唤流先解决召唤物是常识，因为这里的召唤物不像其他网游那样没血后就消失，而是会进入心灵崩坏状态，这时候倒霉的就是召唤者了，发狂的召唤物通常会立刻反噬，带着敌人一起攻击主人。

    主教石像切换了好几个魔法，试图将厨师控住。它是个相当优秀的召唤物，从技能数量就能看出它差不多有低等主教级的实力，如果在其他棋盘绝对会给他制造不小的麻烦。

    然而，这是厨房棋盘，而他是厨师。他的厨神菜刀可以直接削减食材的一半SP，他的厨神面具可以免疫所有僵直和控制，并将所有食材对他造成的伤害强制变成1——他是厨房里主宰杀生大权的神！

    厨师嘿嘿笑着一刀砍在主教石像上，所有召唤物都会继承主人的系统设定，主教石像的SP当即被砍掉了一半。

    主教石像迈开僵硬的腿开始逃跑，而厨师在原地抹去菜刀上的石灰屑，这把菜刀虽然犀利，但硬直有点长，必须时刻维持清洁。

    不过厨师并不担心猎物跑走，在厨师身份的加持下，他的速度是食材的两倍，可以轻易追上任何目标。

    清洁完后，厨师正要追向主教石像，却见一个白发青年挡在他面前——主教石像的主人居然没有被吓跑，而是直接现身了。与此同时，一道攻击从后方落在厨师身上，黑发青年如一只黑豹悄然无息地靠近了又撤离，带走一丝血花。

    梅花SP：-1%

    厨师心中一惊，见没有其他食材后，他的情绪微微放松。虽然系统将他定位成厨师，并给予了十分强大的厨神装备，但他并非是无敌的。厨师最担心的就是食材们集体围攻他，但他怕的是十人以上的食材围攻，这两人完全是来送“菜”的。

    “是什么让你们产生错觉，认为可以杀死我的？”厨师呵呵笑道。

    白发青年和黑发青年都没回应，两人一前一后地攻上来。

    厨师毫不客气地提刀砍向前方的白发青年，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却看到白发青年提前一步后退，避过了菜刀。

    梅花SP：-1%、-1%

    他不在意那点蚊子似的伤害，手伸长了再砍，这次白发青年没躲过，被厨师砍个正着。白发青年的SP瞬间只剩一半，他竟然还不逃跑，针锋相对地进行回击。

    梅花SP：-1%、-1%、-1%、-1%

    厨师擦完菜刀，冷笑地斩下最后一击，白发青年却在他出手的那一霎那突然折身穿过他腋下，再次躲过了菜刀。

    梅花SP：-1%、-1%

    厨师哼了一声，他的速度比食材快，因此白发青年必须通过预判才能躲开他的菜刀，概率一半一半。这个预判准确率非常不错了，但对方根本没那个命去耗。

    厨师第五刀再次命中白发青年，他刚要拿出保鲜膜，就看见白发青年突然消失了，右方菜刀后面又走出一个新的白发青年。

    ——居然是分.身！

    厨师恼火地决定先解决掉黑发青年，然而黑发青年比白发青年还要滑溜，他身上似乎有个设定，只要一快速跑动就很难被锁定。加上白发青年总是挡在厨师的面前，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令他一次也没挨近过黑发青年。

    厨师先是愤怒，然后烦躁，最后渐渐开始警惕。他虽然砍碎了三个白发青年，但梅花SP也被磨到了50%——那两人一攻一守，看似险象环生，实则稳如老狗。

    虽然还远不到最危急的时刻，厨师却当即拿出“柠檬鱼”，在所有人都没预料的时候突然祭出王牌。

    【柠檬鱼

    属性：红桃10

    类型：回复道具

    效果：1、全属性提升300%

    2、回复精神力，持续10分钟

    说明：本产品已加入秀色厨房豪华套餐。】

    食用“柠檬鱼”后的厨师速度快到肉眼都要看不见，单子魏的瞳孔猛地紧缩，他的手指一颤，近乎本能地操控傀儡扑到host身上。

    噹——

    厨师的身影停在两人跟前。仅仅一击，镜像傀儡便被打坏了，因此目前在厨师面前的白发青年是单子魏本身，刚刚在准备取消傀儡线的时候，他听到host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过来。”

    虽然不知道host什么用意，单子魏还是听话地使用“移形换影”互换了自己和傀儡的位置。他站在黑发青年身前，手心冒汗。对面的厨师像是一个屠夫，边擦着菜刀边狞笑地睥睨他们：“你们的死期到了！”

    “——等等啊。”

    一个声音突然插入厨师和单子魏一触即发的战斗，一位病服青年从一把菜刀后面绕了进来，他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吐息中还带点喘。

    三千杀隔着厨师去瞅单子魏，他对厨师说：“你不能杀他，我还没加他好友呢。”

    厨师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简直像是在看弱智，“你算老几？”

    他决定无视三千杀收拾掉单子魏和host，转头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等一下，那个人手中拿的不就是、不就是……

    如果不是厨神面具兜着他的脸，厨师的眼珠子当场就崩出来了。他看见黑发青年拿着那万分眼熟的“柠檬鱼”，无比自然地投喂给白发青年。

    单子魏嚼着“柠檬鱼”，有些怜悯地对厨师说：

    “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

    单子魏坐在个人空间的王座上，乐不可支地看着手中的设定牌。

    【方块7 伪装围巾

    类型：身体装备

    效果：对一定范围内的对象模糊身份。

    说明：猜猜我是谁？】

    这是他用小鬼牌从厨师身上获取的。三千杀加入后，整场战斗没了悬念，只是最后打死厨师时，单子魏好像、大概、似乎瞥见host一剑捅在三千杀身上。

    ……嗯，大佬们开心就好。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总体来讲这个棋盘单子魏玩得非常爽快，他心情愉悦地读着结算报告：

    【《结算报告》

    棋盘：秀色厨房

    棋盘完成评价：S

    获得经验值：1150/1400

    棋盘通关奖励：白染X5，黑染X5】

    果然不想杀厨师的食材不是好食材，单子魏感慨着，如果按部就班地对付同类，棋盘完成评价肯定不会这么高。

    S评价果然奖励很好，单子魏对自家玩具盒说：“给我看看白染和黑染。”

    小盖亚听话地将白染和黑染掏出来，它们看起来像是香水瓶装的染料。

    【白染

    属性：红心5

    类型：消耗道具

    效果：将黑色西洋棋变成白色西洋棋

    说明：如果你不想染黑，我就把自己漂白；你不来我身边，我就去你的世界陪你。】

    【黑染

    属性：黑桃5

    类型：消耗道具

    效果：将白色西洋棋变成黑色西洋棋

    说明：如果你不想漂白，我就把自己染黑；你不来我身边，我就去你的世界陪你。】

    单子魏竟然在两个道具中看出了CP感，他之前就听说过这两个道具。因为对抗模式棋盘中有小鬼牌这个福利，所以该模式的通关奖励不会出现设定牌，只会给一种特别的道具：染料。

    在“角色扮演”中，棋子死亡掉落黑色西洋棋，玩家死亡掉落白色西洋棋，两者的作用不同。不过只要有对抗模式的染料，就能将两种西洋棋互相切换。

    单子魏满足地清点完战利品，将小盖亚吐出的电脑玩偶摆在小狼玩偶和牛仔玩偶之间。某只花痴病一阵唏嘘，他真的没想到会和host成为好友，而且怎么说呢，他们协同作战时相性是真的好。

    “以后要一起游戏直接喊一声。”单子魏嘟囔地吐槽：“别再突然杀出来了。”

    想到host之前说的那个网址，单子魏决定下游戏后去看看。现在离强制下线还有些时间，他正好尝试一下之间略过的“纸牌屋”，那是玩家通关进阶棋盘后，玩具盒多出来的新功能。

    “我想看看纸牌屋。”

    听到单子魏的要求，小盖亚跳到地上，像是掏商店一样从嘴巴里啊呜一下掏出一栋新建筑。那是一栋由扑克牌搭成的纸屋子，单子魏推开由大小鬼组成的门，里面的构造非常简单，仅有一张由扑克牌背面构成的桌子。

    单子魏走到牌桌旁，看见他用过的设定牌（除关系牌）全部实体化叠在桌上，牌桌正中有个浅浅的方框，正好能摆进一张设定牌。

    单子魏随手将最上面的“梅花3 侦查”放进方框，一刹那，两个中央标注“梅花”的新框出现在方框旁边，与其线槽相连，均是一副等着被摆上设定牌的样子。

    单子魏又爱又恨地盯着牌桌，回想起被过去游戏商支配肝肾的恐惧。

    ——出现了，每个网游天坑的装备强化系统。

    不知是哪个混蛋在网游中引入了“装备强化”这个概念，从此牢牢地抓住了玩家们的肝和肾。它可以让玩家上天堂，也可以让玩家下地狱，尤其某些网游更是丧心病狂地加入了强化失败掉级毁装备的机制。每个网游玩家都与强化系统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年轻的他们通常抱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美好梦想，然后结局通常都是天台的风好大。

    纸牌屋就是“角色扮演”的设定牌强化系统，机制是设定牌的等级可以靠消耗其他设定牌来提升，级别越高条件越苛刻。作为耗材的设定牌相当于从玩家手中注销了，以后即使给玩具盒西洋棋，它们也不能再将那张设定牌做出来，除非玩家重新获得那张设定牌。

    举个例子，“梅花3 侦查”升级要求两张“梅花”属性的牌。单子魏可以用“梅花3 镜像”、“梅花3 追踪标记枪”将“梅花3 侦查”强化成“梅花4 侦查”，但他从此不能再使用“梅花3 镜像”和“梅花3 追踪标记枪”。

    虽然“角色扮演”的强化系统没有随机要素和失败要素，但它的难点不在于强化机制，而是这游戏不给氪又不给肝！

    单子魏有好多想要升级的设定牌，尤其是有了傀儡线后，升级“梅花3 镜像”迫在眉睫。然而“角色扮演”没有设定牌交易系统，加上联邦又规定了游戏时间只有12小时，单子魏每天只能拿到2到3张设定牌，根本玩不起纸牌屋。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单子魏记得晓夜工作室的资料：成为高级玩家后，给玩具盒升级可以有一定几率开出一个抽奖功能。

    单子魏从棋盒拿出城堡棋，喂给自家玩具盒，“快快升级吧，希望能出老虎机。”

    小盖亚拍拍胸脯表示交给我了，它认真无比地啃掉了城堡棋，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显然是困了。

    单子魏将困顿的小盖亚放在王座上，他道了声“晚安”，然后离开了游戏。

    ***

    白鸦摘下了游戏装置，他的耳机联通着外面的提醒器，果然不一会儿，周医生就推着餐车进来了。

    “吃饭了。”

    白鸦下了床，脚踩上柔软的地毯，房间里每一角落都是最安全的设置。白鸦坐在餐桌旁开始用餐，周医生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情绪：“你很开心？”

    白鸦立刻兴奋地接道：“我在游戏遇见了一个人，他也喜欢疼痛，还开了100%痛觉——”

    “你慢点说！”周医生赶紧开口道：“最好不要边吃边说。”

    “——我想加他好友，可惜被人截胡了。”白鸦拧起了眉头，“妨碍我的人……很奇怪，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死亡’。”

    “怎么奇怪法？”

    “很标准，标准得很假——”

    一缕鲜血从白鸦的嘴角流下，周医生立刻慌了，她掐着青年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果不其然看到被嚼烂的舌头。

    “你……！”

    “啊，不好意思，没注意。”白鸦叉起一块肥肉晃了晃，“口感太像了。”

    “你有点自觉好不好！”周医生瞪了青年一眼，“马上要参加试验了，院长不允许你身上出现任何一点伤口。”

    “好好。”白鸦熟练地哄着周医生，他的目光落在“角色扮演”的游戏装置上，“这次试验结束后，给我更多的西洋棋吧。”

    周医生皱了皱眉，“白鸦，不要沉迷虚拟的疼痛。”

    “可是我只能在这里享受到疼痛。”白鸦神情恍惚地笑道：“周医生，我上辈子一定不是个好人，所以才会受到无痛症的惩罚。”

    “你说什么傻话，你的无痛症不是惩罚，而是救命的希望。”周医生放柔了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你宝贵的基因信息给人类医学带来了新的曙光，甚至可以拯救很多很多病人……别瞎想了，我去给你拿治疗喷剂。”

    “我是救命的希望。”白鸦望着周医生的背影，意义不明地笑了笑，“然而，我在‘角色扮演’里可是死神呢……”

    他又咬了咬舌头，却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白鸦索然无味地抹去了嘴角的鲜血，他看着自己染血的手背，突然想到什么又开心起来。

    “想吃草莓蛋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