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的天赋，可以说是负数。

    而尾巴。

    测试结果显示，她这一辈子，只能修出一条尾巴。

    他很失望，甚至是不敢相信。

    他知道这测试结果也并非完全准确，历年来还是有很多偏差的。例如涟漪当年测验时，测出来的是六条尾巴。可后来，涟漪修出了八尾。

    他当时并不死心。

    直到后来，小九渐渐长大，对法术的一窍不通让他彻底放弃。

    其实，没有天赋也无所谓，他一开始只是失望，但并没有多么看重她的天赋。

    但后来看到她对修炼的懒散，却让他心中愈发的不满。每个父亲都希望孩子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希望孩子成龙成凤，他也是如此。可小九却一点也不喜欢修炼。她与青丘其他天赋好的小狐狸们一起在仙界的浩风上仙处学习法术，其他狐狸认真练习之时，她却在睡觉，甚至逃课出去玩。

    他当时是又羞又恼，极度的恨铁不成钢。于是也开始对她严厉起来。

    只是，不知何时，这严厉与恨铁不成钢，已变为了忽视和偏心。

    同样是女儿。

    他把心力与父爱给了涟漪，涟漪无论做什么他都满意、都赞同。而小九无论做什么，他都不满、都反对。

    现在想想，他当时也不知道被什么蒙了眼睛，竟然做出那么些偏驳的事。

    小九爱看书，他却觉得那是不学无术。

    小九爱玩爱自由，他却觉得那是浪费时光。

    为何不能让她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小狐狸？

    即便她修不出人形，即便她修不出尾巴，即便她只有几十年的生命，可他们好歹还有一场父女的缘分。

    只是，这些道理，他一直没有明白。

    直到小九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恍然——没有什么比存在更重要。

    活着就好……

    看着眼前这咬着唇自责的人，狐王默默决定，日后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会给她最好的爱。

    “好，好……小九懂事了。”狐后听着小九那略有些伤感的话，忍不住拭了拭眼角的泪。

    狐王也叹了口气，“回来就好。”

    小九一愣，似没想到狐王会这么说，眼睛顿时湿了，“父王……”

    她这略带哭音的一唤让狐王心上颤了颤，重重应了声，“哎！”

    小九直接扑了过去，将他抱了个满怀，“父王，小九还以为父王不要小九了……呜呜……”

    狐王鼻子也酸了，“怎么会，小九不管怎么样都是父王的公主。”

    此话一出，小九哭的更厉害了。

    一侧狐后反而淡定了，看着这从未有过的父女相拥的情景，目露欣慰，嗔道，“小九啊，你可莫哭了，再哭，母后也要哭了。”

    又拉了拉狐王的袖袍，提醒道，“我们不是有事要问小九么……”

    狐王顿时回神。

    小九满脸泪痕从狐王怀中出来，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父王母后，你们有什么要问小九的？”

    她这小女儿神态十足，是以前二人从未见过的，不禁又有些黯然。

    他们以前是真的太过分了。

    以前只有涟漪会向他们撒娇，而小九却连跟他们多说几句都不敢。即便是对着狐后，也从未这般撒过娇。

    他们之前还以为小九是天性内向，不爱表达。

    现在看来，不过是他们对小九太过苛刻，导致她不敢对他们太过亲昵。

    狐王狐后心中深叹，互视了一眼。

    狐后将她拉到一侧坐下，想了想，犹豫道，“母后今日看到你与龙少主……还有你说，涟漪讨厌你，三千年前是不是还有什么母后和父王不知道的事……”说到这，她欲言又止了。

    今日他们从小九和微生凡尘的谈话中得知了太多消息。

    他们根本无法消化。

    后来仔细一想，二人再一讨论，直觉觉得三千年前还有什么内幕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他们当时一直以为小九喜欢龙二少龙二少喜欢小九，而涟漪和龙少主则是一对，可今日看来，事实完全不是如此。

    似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问，小九一愣，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

    狐王狐后一见她这模样，更确定了之前的猜想。

    狐后轻抚她的发，安慰道，“小九，以前是父王和母后对不起你，是我们忽视了你，母后和你父王后悔了，也知道错了，现在我们只是想知道以前你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母后么？”

    温柔的声音让人安心。

    小九低垂的头点了点，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母后，小九喜欢少主……一直都喜欢……”

    狐王狐后脸色一变。

    果然如他们想的那般……

    他们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况。

    本来之前还抱着期待，希望是自己误会了。这才特意把小九叫来仔细询问。可没想到，得到的还是这么一个结论。

    如果小九也喜欢龙少主，那他们当年极力撮合涟漪与龙少主，不就是个错误？

    狐后莫名觉得不安。

    一侧狐王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看向小九，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当年你为何不说？”

    若不是今天她和微生凡尘在一起，他们压根不会想到这层。

    狐后瞪了狐王一眼，满是怨念。

    说？

    怎么说？

    当年小九连跟他们多说几句话都不敢，怎么敢告诉他们她和涟漪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小九苦笑着摇头，“父王，母后，不是小九不说。而是涟漪也喜欢他啊……”

    她话语中透露了一丝凄凉。

    狐后敏锐，立即便察觉出了什么，犹豫问道，“那……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九面露凄色，眼睛通红，“当年，小九误打误撞救了正在渡劫的他，而后跟着他去了龙族圣地。在龙族圣地呆了一年，一年后我与少主下凡，正巧碰到了涟漪。涟漪把我带了回来，然后……然后您们也知道了，小九之后的几十年一直都呆在洞里。”

    狐后再次忿忿地看了狐王一眼。

    “那时候小九还小，懵懵懂懂，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小九尚未与少主告别，不能老死在青丘。于是，被关禁闭的那几十年，小九一直都在努力修炼。等到小九终于修成人形出来时……涟漪已与少主走在了一起……”想到了最伤痛的过往，在闭了闭眼睛，在她眼眶打转的泪水终于滚落了下来。

    狐后身子一僵。

    小九的话一字一句地打在她心上。

    好似有一只大手将她心口紧紧攥住，呼吸不得。

    看着小九无声落泪，她好似也感受到了当年小九的痛苦。

    努力了几十年，为那个男人做了她本来做不到的事，满怀希望地去找他，最后看到的却是他和别人站在一起。而这个别人，还是她的同胞姐姐。

    不过是几十年修炼的时间，便已物是人非。

    她声音有些压抑，“然后呢？”

    “小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涟漪来找我，问我是不是喜欢少主，若不是涟漪问我，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自己对少主的感情……”小九自嘲一笑，“母后，小九是不是很笨……”

    狐后忙不迭摇头，强忍住眼泪，温柔一笑，“怎么会呢……”当年的小九出生不过百年，相当于一个未成年的小孩。自然不会懂的那么多情情爱爱。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时期。

    那不是笨，那只是单纯。

    狐后正想开口。

    “砰！”

    一声闷响。

    却是一侧狐王狠狠拍了把桌子，很是恨铁不成钢，“你就是笨，既然你喜欢他，便应该跟父王说。喜欢便努力追求，这都不懂！”

    虽说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特别是那时候小九天赋不好，即便她是仙狐寿命也不过百年。若非后来被关禁闭，她怕是一辈子连小仙都不如。等待她的便是死亡。而微生凡尘却早早的修成上神，没有意外，他是不死不灭的。

    更何况，微生凡尘身为龙族少主，又怎么会娶一个小仙。

    即便娶了，他们之间能一起走的日子可能还不如他生命的一个零头。

    只是，再困难也要试不是么？

    总比当一个鸵鸟要来的好很多。

    狐王一脸郁色。

    小九被他那一掌给吓了一跳，咬唇涩/涩道，“父王，不是小九不想努力。可涟漪说过，我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少主……”

    狐后呼吸一滞。

    狐王脸色一沉，“什么？”

    小九一脸凄然，“涟漪说，小九只有一条尾巴，和少主身份差距太大，更何况，少主只把小九当宠物，小九若与少主走得太近，别人会说闲话……”

    “父王母后，不是小九不想努力。可，和涟漪比起来，小九什么都不是……”

    狐后身子微微一颤，“这是涟漪说的？”

    小九的眼泪忽然止也止不住地往下落，终于痛哭出声，“涟漪应该很不喜欢我吧，我那么弱，根本不配当她的妹妹，不配和她拥有一对父母。她讨厌我，因为后来我努力了一把，又与少主走到了一起。我抢走了她爱的人，从我再次出现在少主身边，涟漪便再没出现过……可、可是……可是明明是我先到的啊，明明是因为我，她才会认识少主……”

    “别人不喜欢小九没有关系，可她是姐姐……父王母后你们都是小九的亲人，小九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小九不能不在乎你们的对小九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