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魔潭的潭水极其诡异，黎玖夏手脚不便，不能游水，可她的身子依旧在水中载沉载浮。

    就像是这水有浮力，把她托在水面上。

    只是，她虽然淹不死，但也不喜欢在这阴气森森冰冷刺骨的水里泡着。

    她本想试着游上岸，然她手脚现在就像两根笨重的木头，一举一动都要废好大的力好长的时间。

    想要游上岸，根本是天方夜谭！

    她本来行动就不便，头发挡在眼前，额前水珠一颗颗往下滴，难受的不行。此时再被喷一脸的口水，脸色更加难看。

    小佛骂骂咧咧完了，终于发现她脸色不善，急忙止了骂声，狗腿地伸手帮她把头发拨顺，再给她抹了把脸。

    黎玖夏终于觉得脸上清爽了一些，心头也顺畅了。

    她看了看自己泡在水里的手脚，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

    这些天她一直在这魔宫中隐忍不发，就是为了今天。

    不久前，她用精神力查探到莫邪殇与巫邪月等人在密室密谈。

    她早就猜到莫邪殇想等微生凡尘与涟漪大婚后吸收了微生凡尘的法力再进攻龙族圣地，后来一听，果然，莫邪殇想借助大古幡阵对龙族圣地一网打尽！

    若等他真的吸收了微生凡尘的力量，那一切都晚了。

    微生凡尘与假小九成婚，那自然便会做那种事。

    所以，她故意打乱莫邪殇的步调。

    她有精神力这种逆天的东西，本可以偷偷听着，谁也发现不了。可为了打乱他们的计划，她接近密室露出身形，就是为了让莫邪殇紧张。

    莫邪殇性子残暴狠辣，按理来说，他的计划被她撞破，他会直接杀了她。

    但她对莫邪殇来说还有用处，莫邪殇暂时也舍不得杀她，加上她后来的表现，莫邪殇只当她是迫不及待想报复仙界报复微生凡尘才会偷听。确定了她不会泄露他们的计划，她与他们的计划也就不相冲了。

    只是，莫邪殇警惕心极强，即便信了她的话，也会留下一手。所以，她被囚禁在了这个鬼地方，而且变成了这个模样。她刚才来时便已经看过了，确实如巫邪月所说，这里到处都是结界阵法，即便是上神，想要安全顺利的出去也要废一番功夫。

    但莫邪殇不知道，她亦是看中了他的警惕心！

    ——他的计划，在她暴露身形的那一刻，便已经改变了。

    以莫邪殇的性子，他必定不会再按照之前安排好的路线走下去……

    黎玖夏眸底闪过一抹冷意。

    小佛见她这个模样，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身上的禁制，站在她肩膀上傲然叉腰，大气凛然地道，“小狐狸，你别怕！我知道怎么解这禁制！”

    黎玖夏眸光一闪，回神。

    侧头看向小佛，“你知道？”

    小佛嘴角一扯，恨恨冷笑，“哼，什么上古禁制，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就是从我家主人身上吸收了一丝精气，顺便传承了一些功法罢了！这破禁制就是从我家主人那学来的，还有那大古幡阵也是！”

    这下，黎玖夏也诧异了。

    莫邪殇会的那么多上古传承原来都是三千年前从上古魔神那得来的，还真是走了****运。这些上古传承下来的东西，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破解，难怪他有恃无恐。

    “也就是说，这个禁制，还有大古幡阵，你都有破解办法？”她问。

    小佛一噎，刚才的傲气瞬间消散，它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会破这个禁制，大古幡阵比较复杂，我、我还没学会……”

    她身上的禁制就是个旁门左道，这若是在以前，天上地下随便抓一个仙魔都能破解。只不过现在已过去百万年，破解方法早就失传。

    可那大古幡阵，就是在百万年前，都是大阵。

    它以前偷懒，加上有个魔神当靠山，从来都不好好学东西。

    现在碰到大古幡阵，也只能歇菜了。

    黎玖夏一听，皱了眉头。

    那大古幡阵是莫邪殇的计划中极重要的一环。若能破解，一切都好办。

    可惜……

    小佛尴尬地咳了几声，再看她沉思的模样，又有些惆怅，“小狐狸，你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她一直在说她恨仙界、恨狐王狐后、恨涟漪，更恨微生凡尘，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她不恨才奇怪。

    它也不知道她的恨到底是真是假。

    可即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还是在帮仙界，帮微生凡尘，帮狐王狐后，甚至帮涟漪！

    它是真的不懂。

    她大可以把一切都抖露出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揭开涟漪的假面具，让四海八荒的人都看看他们眼中的女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时候，所有错过她误会她的人都会后悔不迭。但是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难道她还对微生凡尘有情？

    难道她还想着挽回？

    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

    但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别人。

    这样值得么？

    黎玖夏不答。

    小佛却很有些恨铁不成钢，“难不成你还喜欢那条臭龙？！那条臭龙那么对你，你居然用自己的命去帮他！你怎么就那么……”

    “不是。”黎玖夏忽的开口打断它。

    小佛一愣。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那灰蒙蒙的天空，“我不仅是在帮他们，更是在帮我自己。我虽然不是什么圣母，但我也不可能看着莫邪殇毁掉仙界。更何况，他是我的仇人，他利用了我想毁掉仙界，拿我当过桥梯，我岂能坐视不理？”

    “微生凡尘如何，和我已经没了关系。他喜欢涟漪，那就让他喜欢去吧……小佛，我不喜欢欠人。虽然他也欠了我很多，但我曾经欠他的，这次我会还给他。或许我的作为成全了他们，但这些已与我无关。你懂了么？”她忽的勾了勾唇，笑的风轻云淡。转过头看向小佛。

    对上她认真的目光，小佛愣了愣，讷讷点头。

    好像……懂了。

    又好像没懂？……

    她是想说，她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而她的做法让仙界得益，一半是无意的，一半则为了还情？

    唔，那倒是说得通……

    可是……小佛扁扁嘴：“这还情也得有个度吧？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莫邪殇发现！这次是囚禁，下次呢？”

    黎玖夏眸光闪烁不定。

    “你说得对，以我现在的力量，无法与莫邪殇正面为敌，只能侧面破坏他的计划。”她忽的轻声一叹，“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莫邪殇现在对我已经有了防备，我又被囚禁在此。接下来，便是为我自己而活了……”

    她清淡的声音缓慢悠然的传出，眸光幽深，

    小佛站在她肩膀上看着她，似看到了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冽寒光。

    它愣了愣。

    为自己而活？

    难道她决定放手了？

    不对，早在微生凡尘订婚宴时她就已经放手。

    那她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小佛歪了歪头，想不通，却问了最后一个疑问，“你……欠了他什么？”

    黎玖夏眸中流转的波光顿了顿，也歪了歪头，仔细地想，“应该是……感情吧。”

    感情？

    她说反了吧？

    微生凡尘才欠了她的感情！

    似知道它心中所想，黎玖夏温温一笑，伸出僵硬的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三千年前，在她无助迷茫的时候，是他给了她家一般的温暖。那时，她还是个沉浸在爹不疼娘不爱姐姐也嫌弃中的小狐狸，是他，给了她独特的感情。

    这是她欠他的，她会还。

    而他欠她的……

    “我欠的，我会还。但是欠我的……我也绝不会放过！”

    ……

    魔宫密室。

    莫邪殇依旧坐在书桌前，一侧恭敬站立的是巫邪月三人。

    寂静的空间，黑蛇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魔王大人……您真的相信她？！”

    莫邪殇懒懒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声开口，“黑蛇，你管的太多了。”

    黑蛇脸色一变，看着他，咬牙，“属下也是怕她泄露了您的计划。”

    微垂眼底掠过一抹寒光，莫邪殇勾了勾嘴角，“计划已经泄露了……”

    “什么？”黑蛇愣了愣，没有懂他的意思。

    另一个领头人云豹似想到了什么，试探地开口，“您的意思是，计划有变？”

    莫邪殇眯了眯眸，抬头。

    黎玖夏的出现确实打乱了他的步调。

    他相信黎玖夏么？

    应该说一半一半吧。

    他没道理怀疑她，但他也不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他囚禁了她。

    通风报信？

    可惜，她在那封魔潭里是绝走不出去。

    不过，她太过狡猾，有的时候连他都无法防备她。

    为了避免意外，他必须换一个计划……

    听了云豹的话，黑蛇还是有些理解不了。

    计划有变？

    怎么个变法？

    他们布置了那么久的圈套，大古幡阵的材料也已准备好。这岂是说变就能变的？若这一次变了，下次可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难道真的要因为一个黎玖夏，就彻底放弃这次机会？

    黑蛇咬了咬牙。

    一侧巫邪月不愧是军师级人物，一看莫邪殇的脸色，便猜到了个大概。

    他忽的笑了笑，“大人是想将计划提前？”

    其实么，变并不代表要放弃这次计划。

    黎玖夏听到多少，他并不清楚。不过，即便她全都听到又如何？这一路上，他可都盯着她呢，她绝对没有传信出去的机会。再退一步来说，就算她真的将他们的计划泄露出去，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