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0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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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1章

    人已经平安归来了,这其中要么就是有某些误会, 要么就是某人福大命大。--【鳳\/凰\/ 更新快 请搜索ia/u/】这要是搁在素日里, 康熙还会饶有兴趣的追问几句, 可这档口他是真的没这个心情。

    缅甸这么个边陲小国那就不叫个事儿, 倒是贵妃娘娘钮钴禄氏是个大问题, 尤其她背后还有整个钮钴禄一族。康熙并不惧后族、妃族, 可他不想让老臣寒心。

    满洲八旗都是当年跟着老祖宗大江山的老臣子, 到了他手上,因着世事难料, 他八岁便登基为帝,若非有老臣一路护航,恐怕到了手的如画江山早已拱手让人。即便老臣之中有鳌拜这等奸臣逆党,可钮钴禄一族却是忠心耿耿。

    康熙一面命人急召胤俄入宫,一面也不忘表达夫妻情深。

    贵妃钮钴禄氏是康熙早年入宫为妃的,入宫缘由跟风月毫无关系,只因她的亲姐姐孝昭仁皇后因病逝于坤宁宫。作为开国名将额亦都孙女,太师、果毅公、前辅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之女, 她在姐姐过世三年后入宫, 且一入宫即被册封为贵妃。

    都说钮钴禄贵妃命好, 出身显赫,还有一个被康熙记在心上的姐姐,且入宫后份位、儿女一应俱全,哪怕身子骨略差一些,可到底也熬过了这些年。

    可真要深究起来,她真的是命好吗?出身倒是的确显赫,可正因为太贵重了,无法择一良婿与之相偎一生。姐姐倒是被康熙记在心头,可她本身却并不受宠。份位也有,可与其说是赐予她的,不如说是用来安抚钮钴禄贵妃的。至于儿女……

    皇十一女未满周岁而早夭,皇十子胤俄更是下落不明,疑似遭遇敌军毒手,这叫她还如何熬得下去!

    康熙自是了解这一点,更明白钮钴禄一族兴许野心不小,可贵妃本人却是个纯善之人,更兼老十胤俄至纯至孝,只要此二人能坚守本心,对于钮钴禄一族康熙并不曾太过在意。

    如今,贵妃已是病入膏肓之时,康熙当然愿意趁机表达一下自己对贵妃乃至整个钮钴禄一族的重视。那些个名贵药材跟流水一般送来,贵妃跟前更是时时都有太医守候,待得知贵妃恐怕就只剩一日时间了,康熙更是亲自守在病榻前嘘寒问暖,并在心中盘算着该给予何等尊贵的谥号,以及所葬之处。

    清朝有着严格的丧葬制度,不过有时候所谓的严格对于当今天子而言却什么都算不上,说白了,康熙想给人做脸亦或是故意给人没脸,都纯粹看他的心情。

    贵妃钮钴禄氏恰好是康熙愿意善待之人。

    等胤俄木着一张脸赶到他额娘的寝宫时,钮钴禄贵妃虽还不至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可明眼人还是能够看出来这已经是灯尽油枯之兆了。胤俄彻底懵了,不单脸是木的,整个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只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额娘,愣是半晌都没能缓过来。

    看到这一幕,钮钴禄贵妃也很悲哀,她还没有到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甚至在见到儿子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迸发出了无比的神采,可惜病体虚弱,她这副模样并不像好转,反而更像是回光返照。

    “胤俄……”

    胤俄下意识的上前,这一刻,他是真没注意到就在跟前的康熙帝,只满心满眼都是他额娘。

    只是没走几步,他就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旋即泣不成声。

    他谁也不怪,谁也不怨,只恨自己浪得太过,完全没意识到额娘身子骨有多羸弱,更不曾料到额娘听到他失踪的消息后会悲伤到失去活下来的希望。

    倘若今个儿,他额娘真的去了,他说什么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绝不!

    康熙帝只沉默无言的看着这个并不出众的儿子,说句实在话,胤俄真的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愚笨木讷憨直,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骑射了,可满人原就重骑射,单这么个优点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可胤俄却是钮钴禄贵妃唯一的希望,同时也是个大孝子。

    假如钮钴禄贵妃真的去了,康熙帝大概会很用心的拟个谥号,再认真的挑一处陵园安置她。除此之外,恐怕也就只剩下一个符合她贵妃身份的后事了。

    可胤俄呢?康熙只余沉默。

    床榻上,钮钴禄贵妃早已抽空了浑身力气,莫说起身了,连侧过头看一眼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床榻下,胤俄哭得像个孩子,当然事实上他也的确还未及弱冠。

    康熙帝见他悲伤至斯,却并未出言安抚,只起身走到另一侧,唤了太医询问钮钴禄贵妃的病情。

    太医也很是无奈,其实认真算起来,钮钴禄贵妃也不是什么极为严重的不治之症,她就是单纯的体质太弱,年轻时候还好,如今上了年岁,加上当初皇十一女的死对她打击极大,偏这回又赶巧听说了胤俄失踪一事……与其说她是病重不治,还不如说她是不想活了。

    活着太辛苦,年年月月的用药,偏汤药极易败坏胃口,哪怕再好的补药用得多了,残留的药力也能将人折磨得失去斗志。

    不想活了,活够了,太累了。

    对于钮钴禄贵妃来说,离开的理由有千千万,可对于太医来说,只要他敢开口,康熙就敢拧断他的脖子。

    略定了定神,太医只能从头开始说,强调钮钴禄贵妃缠绵病榻多年,若能熬过去是福气滔天,可反过来说若是万一熬不过去,那也可以理解成为摆脱了俗世的苦痛,往生去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可真的不是太医没用,实在是这病拖得太久了,早已药石罔顾了。

    太医的说话声当然很轻,可架不住同在一个房间,胤俄傻归傻,耳朵却是尖得很,一听说额娘真的没救了,登时一个没忍住就嚎啕大哭起来。

    康熙帝有些头疼。

    假使今个儿胤俄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啥就干啥,那他肯定要犯嘀咕,毕竟他是以孝治天下的,怎能容许自家的小兔崽子蹦上天呢?可如今瞧着胤俄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康熙心里也颇为不好受,有心想劝上几句,又不知晓从何处开口,迟疑再三才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般的道:“传朕旨意,贵妃钮钴禄氏温顺贤良、秉德恭和、赋姿淑慧……特赐封为皇贵妃。”

    胤俄吓呆了。

    这已经不是迟钝不迟钝的问题了,哪怕胤俄奇蠢如猪,他也知晓本朝后宫只允许存在一位皇贵妃。若有两位并存的情况,要么是其中一位即将成为皇后,要么就是为死人册封。

    眼下,只能算是后者。

    到了这份上,钮钴禄贵妃是不死也得死了。

    再看钮钴禄贵妃本人,不对,虽不曾完成全部大典,可事有特例,此时称她为皇贵妃也未尝不可。钮钴禄皇贵妃歪在枕头上,双眼含着泪,嘴角却微微上扬,似是欣慰,又似哀伤,却仍坚持开口向康熙帝谢恩。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莫说册封为皇贵妃原就是大喜事,单说她如今即将离开,能多给胤俄留下丁点儿好处也是极好的。一个已逝的贵妃不算什么,可若是换成皇贵妃呢?胤俄无争权夺位之心,皇贵妃之子的身份足以护他一世周全。

    后宫原就是瞒不住消息的,哪怕正式的旨意尚未下达,可康熙帝金口玉言还能有假?再加上钮钴禄皇贵妃虽从未受过宠,可架不住人家命好啊!

    要出身有出身,要儿子有儿子,如今就算快没了,也赶在了好时候,得了康熙帝的一份怜惜,临死前还能晋升成为皇贵妃。

    宫里的妃嫔纷纷在心里头盘算开了,像宜妃这种倒是无妨,她本就跟钮钴禄皇贵妃关系不错,尤其九十俩人感情极好,如今这般对于宜妃母子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旁人呢?

    且暂不提妃嫔们,单说贾赦听了这消息估计就要不好了,幸好,他还没听说。

    因着胤禟、胤俄都被召唤去了宫中,他独自一人也懒得回稼穑侯府,主要是侯府又没人,心肝肉儿的琏宝宝被送去了张家,他回侯府也无事可做。

    于是,贾赦干脆就去了户部。

    倒不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作死,而是真心想瞅瞅金大腿可安好。再加上他在南方也带了不少的特产回来,旁的不说,这不是还有翡翠的事儿吗?在归途中,他和胤禟商量好了,强弩的事情就由胤禟禀告给康熙帝,可翡翠的事儿就可以卖个人情给老四了。

    胤禟以为贾赦是想趁机抱紧太子的大腿,倒也不曾反对,左右光一个强弩就够他嘚瑟的了,却不知贾赦确实是想抱大腿,抱的却是老四胤禛的大腿。

    那不重要,对吧?

    带上一堆的特产,贾赦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久违的户部。虽说数月没来了,可贾赦到底是正二品的官员,加上之前他跟两位皇阿哥在缅甸失踪一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别说寻常人憋不住了,就连胤禛都有些好奇了。

    问明了胤禛确是在户部办公,贾赦径直往里头走去,却在走到一半时忍不住目瞪口呆。

    停下了脚步,还揉了眼睛,贾赦透过半开的窗户,不敢置信的往里头看去。

    彼时已是春季,便是京城没有南方那般暖和,坐在屋里也仍是闷热得很。每一间办公的房间几乎都是半开着窗户透气驱热,因此贾赦毫不费力的就从中寻到了某个人。

    他家的蠢弟弟——贾政。

    贾赦结结实实的被惊住了,心道,贾政这人咋就那么想不开,花了这么大一笔钱托他在兵部安顿下来,结果这才短短几个月啊,就又找关系回来了?这到底图的是什么啊!……

    只能说,上进心感动大清朝啊!!!!!!!!!!!

    深深的看了贾政一眼,贾赦并没有打扰自家蠢弟弟上进,而是选择先进去寻四贝勒胤禛,横竖蠢弟弟又不会跑。

    然而,不单是贾赦瞧见了贾政,事实上贾政也看到了他。

    贾政简直就是哭得一脸血。

    这次还真不是贾赦故意坑他,而是世事难料。谁忒么能想到,一贯走稳重成熟风的四爷猛然间就抽风了呢?什么登基以后一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就照这等子情况来看,四爷一如既往的坚持自己,只是掩饰的太好没叫人瞧出来罢了。

    ……

    ……

    话说数月之前,贾赦收了自家蠢弟弟的私房银子,赶在离京之前愣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还特地亲自将蠢弟弟送到了兵部当差,连售后服务都做了,起码他托了人照料贾政,以免真的将那蠢货送上战场。

    送死还是次要的,万一扰了康熙帝的全盘计划,那才是罪该万死呢。

    贾赦抱着这样的想法,是真的诚心诚意想将贾政安置妥当。事实上,一切都很顺利,最起码在他离京之前,一切都是太太平平的。

    随后,四爷发飙了。

    贾赦和胤禟、胤俄请愿去清缅边境一事,胤禛是知晓的。可他只知晓最表面的情况,内里却是一概不知的,因此他只道这俩货安分了没多少日子,就又开始浪了,故而很是有些不爽。

    户部这头忙得脚不沾地,一帮子蠢货却争着抢着想要出去浪,这对于一个工作狂而言,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奈的是,浪货们都已经出京了,拦都拦不住,理由更是立得住脚,胤禛除了找旁人出气外,还能如何?

    所谓旁人,就是他自家的蠢弟弟老十四,还有便是贾赦的蠢弟弟贾政。其实,他也很想去寻老五胤祺的麻烦,可谁叫胤祺这人心思活络,眼瞧着事态不妙就跑到了皇太后跟前哭诉,正好他是皇太后一手养大的呢?祖孙二人感情极好,胤禛就算再能耐,他也没法跟祖母对着干。

    因此,在狠狠的折腾了一把老十四后,穷极无聊的胤禛果断的调转矛头将另一端对准了全然无辜的贾政。

    贾政:……………………

    跟他有啥关系啊?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被针对了?若单单只是被唤来教训一通也就罢了,人家是皇阿哥是贝勒爷,他听着也就听着了。偏生胤禛不走寻常路,愣是亲自跑到兵部跟人家兵部尚书讨要走了他。

    当时,兵部尚书彻彻底底的傻眼了,作为一个好几代都在京城的老土著,他当然知晓荣国府的那些陈年旧事,只不过因着贾代善早逝,加上他同贾赦、贾政两兄弟不是一辈儿的,这才疏远了关系。可疏远,却并不代表他不知晓贾家那点子破事儿。

    不就是当娘的偏疼窝囊废小儿子,导致袭爵大儿子不单要被迫放弃爵位,还被逼着连祖宗家产都不得不舍弃。这要是小儿子出息一点儿也就罢了,偏生小儿子是纯种的窝囊废,真正百无一用的那种,大儿子却越来越出息,得了圣人的赞赏,加官进爵,眼瞅着复兴家门有望。

    事儿倒是简单得很,唯一叫兵部尚书闹不明白的是,这贾赦前脚才刚拜托了自己要对贾政好一点儿,四贝勒胤禛后脚就来了兵部,借口户部那边急缺人手,跟他借走了贾政。

    尽管很是有些茫然,可兵部尚书还是同意了胤禛的调任请求,事实上三省六部之中,尤其是六部,明面上看似乎各有职能,可谁都知晓最难缠的莫过于四爷胤禛所在的户部了。

    不是说旁的地方没有阿哥,京城旁的都缺,就是独独不缺皇亲国戚,可谁叫旁人没有胤禛放得开呢?哪怕胤禟、胤俄早早的歇了争权夺利的心思,也会稍稍给人留点儿脸面,唯独胤禛,素来我行我素,全然不担心等他老子走后,被人针对被人穿小鞋。

    兵部尚书只犹豫了那么一瞬间,就痛痛快快的放人了,左右兵部再怎么忙活,也不差贾政这么一个。

    于是,贾政又挪地方了。

    正所谓,人挪活,树挪死,可贾政这到底算是哪种情况还真是不好说了。到底该算是挪活了,还是挪了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甭管答案是哪个,反正贾政生无可恋就对了。

    贾政当然气得不轻,白瞎了那么多银子,他又被弄回来了!偏这回他哥跑了,还一气跑到了缅甸去,这叫他如何是好?捏着鼻子认了?他倒是想,可他真的撑不住啊!

    户部,那就不是人待的地儿!!!!!!!!!

    胤禛就是个禽兽,对仇人狠,对自己更狠,偏他对自己也狠,叫旁人连一句质疑的话都说不出来。旁的不提,单说从过年前至今,胤禛就没再回去过一趟四贝勒府,只恨不得扎根在户部,为康熙帝分忧解难。

    上头人不走,下头人能咋办?老实待着,认真做事!

    都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贾政觉得这就是自己最为真实的写照。自在逍遥的日子这才过了几天,就被毫不留情的逮了回来。不单回来了,活儿还愈发多了,似乎胤禛也被气得不轻,将对贾赦的怒气尽数出在了他身上,反正弟弟替哥哥干活那就是理所当然的。

    你有意见?找你哥去!

    哦,这不,哥来了。

    来了也没用啊,他家那哥哥居然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这么甩着俩胳膊走了。

    贾政彻底绝望了,凭啥啊,他一个从五品兵部员外郎,做什么要干二品大员的活儿?明明领的是兵部的俸禄,明明兵部也很忙碌,明明……

    理由千千万,然而胤禛并不听。

    ……

    ……

    贾赦还不知晓在他离开京城的这段时日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儿,他只说略分了点儿神瞥了自家蠢弟弟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缅甸翡翠坑的事儿很要紧,横竖他们已经挖够了,卖个好叫胤禛去处理这事儿,不单能省时省力,还能趁机卖个好,哪怕胤禛不领情,这等大好抱金大腿的机会,贾赦也不想放过。

    幸好,胤禛挺领情的。

    贾政完全不知晓前方战场的事儿,胤禛却因着掌管户部之便,很容易接触到前线消息。胤禟等人失踪一事,他知晓,也深深的为此担心过,就是明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你走后,我就把贾政领回来了,虽说这人蠢笨了点儿,当驴子使唤还是凑合的。这些日子他也没做旁的,就是依着你先前提出的整理资料报表的想法,将整个户部仓库重新整理了一遍。”

    真不是什么太难的活儿,充其量就是誊抄撰写,只要识字,有没有脑子真心不要紧。

    胤禛没跟贾赦客套,却也借着提及贾政的机会,委婉的跟他表达了亲近之意。可惜的是,这轮却轮到贾赦不在乎了。

    说真的,谁忒么会在乎贾政那蠢货?若不是担心贾母和贾政三天两头的搞事儿,他才不会闲得蛋疼跟着瞎搀和进来。当然,银钱还是好的,可赚钱的法子有很多,没得吊死在这么棵歪脖子树上。

    因此,才听得胤禛说了这些话,贾赦就立马手一挥,先叫人呈上了他特地从南方带回来的特产。

    所谓的特产,真的不是那些个吃食玩物,赦大老爷也是有追求的人,真要是那些个小玩意儿直接麻溜儿的往九贝勒府送去不就好了?没的特地送到胤禛跟前污了眼睛的。因此,他选择的清一色是缅甸翡翠。

    翡翠这玩意儿品种繁多、色彩艳丽,哪怕是同一个坑的,那也寻不到两块完全一样的。贾赦是存心来拍马屁抱大腿的,挑的都是上好的,就是块头略小了点儿,基本上都是只能做玉佩、戒面之类的,不过水头极好,哪怕是完全不了解翡翠的人,打眼看过去也知晓这定然不是凡物。

    来自南方的特产呈上来后,胤禛果真如贾赦所料的那般,一秒将蠢货贾政抛诸脑后,只一面凝神细看,一面皱着眉头开始思索。

    别以为众阿哥之中只有老九是钱串子,事实上其他阿哥也好不到哪里去,区别只在于其他阿哥都要脸,关键时刻可以舍弃钱财顾全脸面,而九爷却是正好相反,旁的无妨,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其实就是豁出去死不要脸。

    胤禛掌管户部已有两年时间,自有一套捞钱的法子,倒不是违例的问题,而是他铁了心的怼老臣,哪怕康熙帝并未明言叫他收账,准备工作倒是做了个十足十。

    可这种做法到底是寒了老臣的心,哪怕胤禛本人并不在乎这种事儿,他也得替太子考虑一二。如今听了贾赦这话,却仿佛眼前忽的豁然开朗。

    捞钱没错,叫那些世家贵族拿出钱来也没问题,唯一的错误就是他不曾找到正确的坑钱法子。

    所谓正确的坑钱法子,就是要叫对方心甘情愿的把钱掏出来,双手奉上。更有甚者,是叫对方哭着喊着求着你收下,你若慢上一步,他还真就不活了。

    单凭翡翠想要做到这一点几乎没有可能,可若是这翡翠是康熙赏赐之物呢?倘若后宫嫔妃尽数佩戴此物呢?倘若再加上一夜暴富的赌石呢?

    方法有很多,单看良心是否还在。万幸的是,胤禛从不在没必要的地方空耗良心。

    对于胤禛来说,贾赦真的是个福星,他来了一趟自个儿就有了捞钱的绝佳机会,还白送给他一道功绩。当然以胤禛的性子,便是这事儿真的成了,他也决计不会跟贾赦抢夺功劳,可对方这份心意他还是记下了。

    而对于贾赦来说,四爷真是个好人啊,主动揽下了这等麻烦事儿,还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真的,瞅着挺爽的。

    胤禛就是个劳碌命,他并不知晓其他人在此获了多少利,只一味的为国尽忠。不过,只要一想到这偌大的江山将来都是他的,也就没啥好同情的了。

    这就是命啊!!

    贾赦才刚感概完毕,外头就有人匆匆来报,只道康熙帝刚下了口谕,赐封原贵妃娘娘钮钴禄氏为皇贵妃。

    说真的,贾赦很诧异,跟之前对于历史记得不甚清楚不同,自打开通了天猫书店之后,贾赦很认真的阅读并牢记了最近几十年的历史。当然,历史肯定说有偏差的,起码在他所认知的世界里,是没有贾家的存在的,康熙的乳母是曹家的老祖宗,而曹家是江南织造,压根就不在京城里。

    不过,撇开这些不提,大部分历史还是挺正确的,只是在细节方面出错的概率略微有些大。

    譬如说,老十胤俄的母妃钮钴禄氏早在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便已过世,谥号温僖贵妃,康熙三十四年九月初八葬入清东陵景陵妃园寝。

    没有所谓的皇贵妃,事实上依着历史,老十的额娘已经死了将近十年。

    所以,这临终前得以晋升皇贵妃到底是什么鬼?!

    特地煽情了一把,表演了个夫妻情深?那可真是有够闲的。

    贾赦沉默的望着胤禛,其实他很清楚,老十母妃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他身上,倒是胤禛……

    如今的后宫之中已有一位皇贵妃了,便是胤禛的养母佟佳氏——那个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日封后,翌日崩逝,实际上只当了一天不到的皇后。

    历史已然乱套,这么一想,后宫中有两位并存的皇贵妃也没啥好奇怪的了。就是依着祖宗规矩,要么其中之一晋升或者贬谪,要么就是某人快咽气了。答案当然是后者,贾赦只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便趁机拱手告辞,他是想抱大腿没错,却从未想过要不自量力的出头。事实上,倘若他上辈子学的是医科,保不准也就冲上去了,可惜他不是。

    愉快的跟胤禛告辞离开,贾赦的心情还挺不错的,毕竟虽说他跟胤俄关系不差,却真的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死了亲妈什么的,贾赦表示,假如是他摊上这种事儿,他还真的挺乐呵的。而在此之前,他不如先去找贾政寻寻乐子好了。

    想法很美好,可贾政真的很忙,忙得脚不沾地真心不是什么夸张的言辞,哪怕贾政如今压根就不从户部领俸禄,甚至他本人根本就不在乎那么点儿俸禄银米,他也得恭恭敬敬的服从胤禛的命令。

    说好听点儿,就是胤禛的王霸之气唬住了贾政;说难听点儿,就是贾政单纯就是个怂包,还是怂到姥姥家的那种。

    贾赦觉得后者才是真相。

    尽管贾政极为忙活,贾赦还是走进屋里哥俩一般对他进行了温柔的慰问。干咋样了?舒坦不?是仍想跑路呢,还是打算再留一阵子?

    久违的售后服务就这般姗姗来迟,贾政愣是缓了半晌才勉强止住了喷涌而出的眼泪。

    他早就不想干了,这里一点儿也不舒坦,只一心想跑路,顶好这辈子都再也不回来了。

    贾赦认真的想了想,到底还是将人给提溜走了。逼死了贾政不要紧,可他真的不想再面对贾母的鬼哭狼嚎了。至于公事,当然有旁人接手,贾赦就不信了,缺了贾政这么个蠢货,户部还不能运转了?

    等贾政颤抖着心肝出了户部大门,这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

    不得不说,户部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就跟有结界挡着似的,在里头和在外头,贾政是完全不同的。起码一出户部上了马车后,贾政就能将心揣回肚子里,语气平静的开了口。

    “大哥,我如今这是领着员外郎的薪水,干了二品大员的活儿。全都是帮你干的,你倒是逍遥去了,我呢?我呢!”贾政越说越心酸,他都两个月没回过家了,也不知晓家里的儿女还认识他不。

    贾赦:………………你他妈也是太看得起自己,或者说太看不起二品大员了。

    兄弟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径直往宁荣街三等将军府驶去。算算日子,自打贾赦去年十月离京之后,贾母就再也没见过这俩儿子。贾赦是出去浪了,贾政则是被抓了壮丁,莫说年岁尚小的琏宝宝和小元春了,连贾珠都已经不认识他俩了。

    对此,贾赦是真的不在意,唯一犯愁的是,照这么看来,在琏宝宝长大之前他最好还是要陪伴在身边,免得这孩子身边没爹娘教养看护着,万一长歪了,后悔都来不及。

    俩人各有心思,贾母却是真的懵了。

    她!也!不!敢!认!了!

    贾赦整个人都被晒得黑不溜丢的,也亏得这是大冬天,要是夏日里的话,怕是连皮都要被晒掉好几层,好在气色还不错,看起来精神奕奕的。反观贾政,一身皮子倒是格外白皙,却是完全瘦脱了型,瞧着竟是比贾赦还要苍老了好几岁。

    瞧清楚的那一瞬间,贾母直接落下泪来。

    “我的政儿啊!……”

    贾赦帮着在心里添了一句——你死得好惨啊!

    “政儿,你过来,让娘好生瞧瞧你。唉哟我的政儿啊,你可是受大罪了。那兵部竟是那般苦吗?咱们不干了,不干了!!”贾母可不知晓贾赦在心头腹诽着什么,只一个劲儿的抹着泪花哭诉着,“瞧你都瘦脱型了,再干下去还能有命在?咱们家已经这般了,你只管好生在家歇着,回头慢慢再想法子。”

    所谓的想法子不就是塞钱换个差遣吗?

    贾赦心中大动,这钱给谁赚不是赚呢?给他不是更好?哪怕他并不缺赚钱的门路,白送上来的大注钱财,哪个能忍得住?

    当下,贾赦改了先前准备好的批判之词,只换上赞赏的神情,深情并茂的开始讲述关于胤禛重用贾政之事。

    在贾赦嘴里,事情俨然是另外一个版本。

    先说贾政之前在兵部干得好好的,不想胤禛徒然间发现得力助手不见了踪迹,登时勃然大怒,扬言必须立刻将人要回来。胤禛是什么人?自是想到什么就去做。堂堂皇阿哥,贝勒爷亲自去兵部要人,饶是兵部尚书满心满眼的不舍得,最终还是以胤禛的胜利告终。

    莫说贾母了,这一席话连贾政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很想说,就是因为胤禛逮不到贾赦,这才退而求其次怼上了他。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自信到叫胤禛和兵部尚书争抢他这么个从五品的员外郎。

    “……老太太您是不知晓,二弟他能耐呢!他可能耐了!四贝勒格外得看重他,只恨不得将他放在跟前仔细培养着,假以时日定能当做心腹来使用。还有那兵部尚书,虽说二哥去兵部的时日尚短,可兵部尚书还是一眼就瞧出了他的不凡,不单将很多军机要闻交给二弟来处理,我听着似乎还有旁的打算,反正就是极好的,好事儿!!”

    贾赦说得唾沫横飞,贾政却听得一脸懵比,这真的是在说他?不是在说其他什么不相熟的人?

    认真的思考了半刻钟,贾政从善如流的接受了来自于他哥的一大波夸赞,只故作沉稳的模样,冷静的道:“母亲,儿子虽知自己极有才华,可户部确是不适合儿子,咱们这等人家原就没得拿命去搏那点子前程。况且,大哥已然回京,我也该回兵部做事了。”

    这话接得太顺口,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贾赦,在那一瞬间仍有些没能回过神来,好在他本意也不是想戳穿贾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贾赦果断的道:“成啊,横竖咱们家是武将世家,二弟去兵部历练确实比待在户部强多了,就是老太太您意下如何?”

    贾母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心里头直犯嘀咕。

    没等贾母琢磨透了,贾政已经迫不及待的将事情定下来了:“大哥,您就当是再帮弟弟一把。对了,先前弟弟我得了一幅上好的字画,还想请大哥您前去赏析一番。还有,这价格照旧可好?”

    字画什么的,贾赦并不在乎,其实真若是有心的话,还不如给他一匣子金子,起码诚意十足。不过,最后那句话却是瞬间改变了贾政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有银子好说话啊,别说是给弄回兵部去,随便去哪里都成!!

    甭管怎么说,两兄弟算是暂时站在了同一条战壕里。贾赦是思量着这回贾政纯粹是遭了无妄之灾,先前是想着日行一善顺手再拉拔一把,如今确定有银子进账,哪里还会拒绝。

    贾政则是彻底怂了,他还盼着将来的日子逍遥又快活,自是不敢将贾赦得罪得太彻底。

    待回过头来,贾赦就又将贾政丢回兵部去了,只是这一回他省却了旁的步骤,也没细说情况,横竖这又不是头一回了。

    结果,就出问题了。

    兵部尚书亲自过来寻贾政,诚挚的表达了对他的期待之情。要知道,四贝勒胤禛纵然有诸多骂名在身,可有一点却是无法否认的,他是真的能耐,也是真的善于发掘人的潜力。反过来说,连胤禛都觉得极好的人,甚至不惜亲自出马也要讨回去的人,一定特别的能耐!

    这逻辑完全没问题,真的。

    贾政很激动,回头就搬了办公之所,还命人回府吩咐王夫人给贾赦准备一份大礼,他算是看透了,跟贾赦就得软着来,这不如今他俩处得就挺好的吗?至于那等子黄白之物,他虽也喜欢,可跟仕途相比却是完全不值一提的。

    大礼尚在准备之中,贾赦却被堵了个正着,不是旁人正是哭得两眼肿成核桃的老十胤俄。

    本能的,贾赦真想蹦出一句话:你额娘死了?

    亏得他及时想到胤俄他娘的特殊性,加上先前也没听到丧钟敲响,该是无妨的,便索性淡定的吩咐马车调转车头,往东市酒楼而去。

    胤俄哭唧唧的跟着贾赦上了马车,他不是不想去找他九哥,实在是因为胤禟这会儿正在御书房同康熙帝商谈要事,胤俄再蠢也知晓不能去打扰父兄办正事儿,可他额娘如今这般完全就是在熬时辰了,连太医都说了,不是今天,大概就是明后两天了。

    那是他亲娘啊!!他很快就要没亲娘了!!

    贾赦默默的擦了一把额间渗出来的冷汗,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曾经看过或者听过的安慰之词,可很显然,还真没哪句适用于如今的场合。

    节哀顺变?

    莫说人还没死呢,就算真的死了,这话也太不走心了。

    那就你额娘更希望在天上看着你过日子?好是挺好的,就是怪瘆得慌。

    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安慰之词,贾赦索性仗着胤俄看不到天猫商城,就在马车里打开了客户端,随手开始搜索起来,心下还忍不住吐槽着,他又不是大夫,找他有个屁用!

    等等,不是大夫就没用了?

    贾赦努力思索片刻,趁着胤俄抹眼泪之际,准确的点进了福袋专区。那是今年正月闹元宵时赠送的福袋,没啥好东西,多半都是各色美味元宵,这要是搁在京城里,他也就开了直接开吃,可那会儿他们不是在缅甸吗?莫说热气腾腾的元宵了,便是一碗白米粥也是极为稀罕的。于是乎,贾赦就忍住了没开,只依旧存在天猫商城里。

    元宵显然是没啥用的,可他记得过年开福袋仿佛还能开出别的小玩意儿来,也许就有……

    “我说贾恩侯,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回头我就没额娘了,哪儿像你这般有福气,你家老太太身子骨倍儿棒!”

    贾赦沉默了一瞬,决定暂且装一回聋子。

    “按理说我该陪在额娘跟前,可我老觉得她瞧见我之后,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我就不敢再往她跟前凑了。想着,兴许她瞧不见我就放心不下了?贾恩侯,你家老爷子当初走的时候,你是咋熬过来的?”

    这回,贾赦不是沉默了一瞬,而是认真的开始思考可以不可以揍这个哪壶不提开哪壶的混账阿哥。

    他家老爷子走的时候他咋熬过来的?咋不干脆问问他,他家老祖父、老祖母前后离世,他的长子瑚哥儿,他的妻子贾张氏,还有他的父亲都相继离开了他。那段日子,对于原主而言无异于人间炼狱一般恐怖,哪怕是对他这个继承了原主记忆的人来说,也是一场毫无光明可言的噩梦。

    就这样,还问他怎么熬过来的?!

    贾赦横了胤俄一眼,手指却不留神戳到了福袋上,开出来的却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瓶普普通通的维他命。略一沉吟,贾赦反而来了兴趣,他就记得之前曾经开出过类似的药物,却因着事情太多忘却在了脑后。

    抬头瞄了眼胤俄,确定这傻货完全没心思看自己后,贾赦才快速的戳开福袋,还不忘在脑海里查找着相关的记忆,他总觉得有类似的记忆。

    过年发的福袋并不多,撇开已经开了一小半,剩余的那些被贾赦戳戳点点,很快就全开了。东西是真不少,有用的却不多,倒是开了一瓶小儿退烧药,被贾赦细心的收好。

    直到外头马车夫说酒楼到了,贾赦也没寻到管用的东西,倒是天猫书城里有不少关于西医的书籍,问题是他看不懂,且这会儿临时抱佛脚真心没啥大用途。

    拖着胤俄下了马车,贾赦让小二领着他们去了雅间落座,随口点了一堆的饭菜,独独不曾点酒。

    “该吃你就吃,该喝你就喝,别拿自个儿的身子骨不当一回事儿。咱们大老远的从缅甸回来,可不能一路上平安无事,偏就到了地头出了事儿。还有贵妃……皇贵妃娘娘那事儿,十爷您呢,只管问心无愧就好,旁的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胤俄原本已经止住了眼泪,听得贾赦这话,又忍不住要落泪。

    贾赦又道:“你先前不是问我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实话跟你说,我直到如今还在后悔当初咋就不狠狠心跟祖父母一起走了呢?这样的话,也就不用看到父母只疼贾政那蠢货,从不将我放在眼里;不用亲眼面对瑚哥儿的早夭,我妻子张氏的病故,还有……罢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提那些做什么?”

    这下,胤俄却是真的哭出来了。

    他也有儿子,可惜没活几日就夭折了。哪怕父子俩还尚未培养出感情来,他也依旧觉得无比痛心。又思及贾赦有着比自己更为惨烈的经历,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拿过茶壶,一下子就往嘴里猛灌。

    权衡了一下灌茶的后果,贾赦私以为最不堪也就是喝多了尿裤子,没啥大不了的,就由着他去了,自个儿则继续在天猫商城的边边角角里搜寻。

    先前因着去缅甸的缘故,他根本就没法购买太多商品,以至于几个月时间了,经验始终停滞不前,自然也就没有新的店铺。也亏得马云爸爸喜欢搞各种节日活动,贾赦还是没有完全放弃。

    幸亏如此啊!!

    在这之后每次想到今个儿这一茬,贾赦就觉得庆幸不已。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寻摸到了一样好物件——盘尼西林。

    盘尼西林是抗生素的一种,绝不能随便乱用,可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吗?在完全不清楚皇贵妃钮钴禄氏的情况下,估计也就只能这么试试看了。

    于是,新的问题来了,哪个能将盘尼西林喂到皇贵妃钮钴禄氏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