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管的还真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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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曾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鲜血与肮脏的东西。资本原始积累通过掠夺,而资本积累也是靠着剥削。

    虽然资本逃避动乱和纷争,它的本性是胆怯的,但并不完全。资本更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象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了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够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走私和贩努就是证明。

    现如今的大汉,就正处于一个资本萌芽的阶段,特别是是由朝廷的全力支持之下,工商环境大好,而大汉庞大的人口基数,使得劳动力剩余,加上大汉建立后的兴盛安稳,以及金融业的兴起,也为资本萌芽提供了极好的环境。

    资本主义是头怪兽,但现阶段,刘钧认为这头巨兽运用的好,能够为大汉带来更多好处,利大于弊,但刘钧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深知,资本怪兽的力量是极强的,用好了,它能成为助力,控制不好,就会反噬其主。

    夜市上那些叫喊着老板是王八蛋,欠下他们的工资不给就跑路,这件事情让刘钧重视起来。他不是邻居的王屠户等人,最关注的是那皮鞋的价格和款式,然后是对那些皮鞋工人的同情。

    刘钧看的是这件事情背后反映出来的问题。

    因此他第一时间就让东厂去调查此事,前前后后都要查清楚。

    端午是法定节假日,只有一天的假日,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也很聪明,早懂得调休这一手段,因此端午节加上调休的周六周日,因此是三天小长假。

    三天的时间,足够东厂把事件事情,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

    整个事情的调查报告都已经呈放在了刘钧的御案之上,看完这些结果,刘钧发现自己先前确实还做的不够,有些事情忽视了。

    “陛下,通州知府在殿外候见!”内侍禀报。

    “让他进来。”

    通州属于顺天府,原是直隶州,后大汉裁撤并省所有的州,或降为县或升为府,通州因此升为府,领有三河、武清、香河、漷县四县。因为通州紧邻京师,过去运河基本上只通航到通州,因此通州成为京师外的一个重要的码头。

    大汉立国,在怀来延庆修水库,又疏通拓宽了永定河、潮白河、沙河等,北运河已经能直通京师城门。但京师把大量的工坊等移出京师,其中就有许多移到了通州。此外朝廷在京畿新建许多工厂,通州也因其紧靠京师,并且处于运河边上,成为了一个新兴的工业城市,尤其是鞋服纺织等轻工业早已形成规模。

    通州府近两年的地方财政收入非常可观,缴纳的国税也是数目可观。上任通州知府就因为主持通州,经济搞的好,结果上次考核,得了极优的评价,连皇帝都给了好评,因此最后破格晋升为漠南省左布政使,成为省级高官了。

    新任的知府原是上任知府的副手,这次顺理成章的晋为正职。可这新官上任还没半月,皇帝却一道旨意召他入宫面见,知府实在是有些诚惶诚恐,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通州知府陈鹏山四十出头,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知府,还是京畿知府,也算是前途无量了。可他还是头一次入宫面圣,走在那金碧辉煌的殿中,腰都是弯的,头都不敢抬一下,只是紧跟着内侍的脚步。

    到了南书房,陈鹏山连忙要跪。

    前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本朝已无跪礼,朕召你来你不是让你来下跪的。”

    陈鹏山心里格登一下,这无疑就是皇帝的声音了,可听这声音似乎皇帝对自己有不满啊。他只得躬身行礼,然后退到一边。

    “赐座。”

    “朕来问你,通州可有一个通州皮鞋厂?”

    陈鹏山也就小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还基本上没敢真坐,一听皇帝问话,连忙又站了起来,躬着腰回道,“回陛下话,通州确有一个通州皮鞋厂。”

    “那现在这个通州皮鞋厂情况如何?”

    陈鹏山没想到皇帝问的居然是此事,心里不由的一些不安,额头都在冒汗。这个通州皮鞋厂他是知道的,原本是通州一家比较大的鞋厂,****皮鞋,小有名气。通州的鞋服生产都有不小的规模,大大小小的鞋厂纺纱厂织布厂成衣厂有很多,一些大的厂子有上千工人,小的厂子七八十百来个也有。

    通州的鞋厂既有做皮鞋的也有做布鞋的,有长靴也有短靴。通州皮鞋厂就是一家专做皮鞋生产的厂子,在通州的鞋厂里不算最大的,但也有三百多工人,专门生产各种真皮鞋,每年缴税不少,也算是通州府重点关注的厂子了。

    但这个厂子在他一接任通州知府后,就立即倒闭了。这厂子是一位姓黄的商人投资兴建,后因年纪大生病,无法管理,便把厂子交给了自己的侄子管理。谁知道这位侄子并不是个管理人才,还不用心,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不但喜欢上青楼吃花洒,还喜欢纳小妾养戏子,又喜欢赌。

    他接管皮鞋厂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很少管理厂子,整天在外面胡混,不但把自己的那点钱花光,还挪用厂里的钱去赌,最后欠的赌债太多,他便跑路了。

    厂子里的人因为进货用钱找他人时,才发现这人失踪许久了。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只是如往常一样,又在哪花天酒地呢,结果又过了几天还是不见人。后来有材料商过来要货款,厂里的人找不到人最后才通知了老板,结果黄家也找不到这人。

    最后才得知,这人欠了一笔很大的赌债,跑外地躲债去了。

    事情闹大了,黄老爷子一面生气,一面让人拿钱给结货款,结果却发现这个不孝的侄子,早暗中把家里的地契、房契甚至是厂子都给偷偷的卖掉了。

    最后老爷子只能把官司打到通州法院,告那些人里通侄子,窃取黄家财产。那些黄家的产业契书没有老爷子的出面,那些人居然用极低的价格收了,这不是偷是什么。

    案子闹的很大,陈鹏山这个知府虽不管司法审案,但也关注了此事。现在官司还在打,黄老爷子有理,但毕竟还得搜集证据走程序之类的。

    不过黄家的那个通州皮鞋厂也已经停工了,工人们听说了这些消息,便要求黄家发工资,那些材料供应商也堵上门来要帐。

    不过黄家老爷子人还不是错的,虽然被侄子坑了,但还是亲自出面,找朋友亲戚拆借了款子,然后把欠材料商和工人的钱都给了。

    “你确定都给了?就没有拿厂里的皮鞋抵工人的工资?”刘钧问。

    陈鹏山说不出话来,据他所知,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厂里三百多工人,每个人都有四个月的工资不发,这次黄家发了大部份的,但也有部份是用厂里的皮鞋抵的工资。

    “通州皮鞋厂的工人自年后上工,一直到皮鞋厂出问题停工,四个月的时间,工人们一次薪水都没有发过,期间只是借支了两三次钱,每次预支个一两块银元而已。现在,厂里出事,工厂也不给予工人结清薪水,却反而找了各种理由,只结了一半薪水,然后一半用皮鞋顶工资,这事难道通州府不知情?”

    “臣知晓。”

    “好,你说你知道,那朕再问你,你既然知道,那在这件事情中,你和通州府做了什么?”

    “臣知闻皮鞋厂出事后,立即前往厂家与黄家相商,督促黄家结清工人薪水以及付给材料商货款,并安抚工人情绪.....”

    刘钧冷哼了一声。

    “你们就做了这些?你认为你们做的足够了吗?”

    陈鹏山抹汗,不知如何回答。

    “看看结果吧,通州皮鞋厂一家拥有三百多工人,年产超过十万双皮鞋,年纳税上万的纳税大户,结果就这样一下子倒了。皮鞋厂关了,估计也开不起来了,工人们只拿到了一半的工资,剩下的用皮鞋抵工资,他们还得想办法自己去卖掉换钱。不管是从朝廷的税收,还是厂家黄家,还是工人们,甚至是那些供货商们来说,都是输,没有一个赢家。”

    “做为通州的地方官,朕认为你们很失职,没有做到自己的职责。若是你们能够对这些商家和工人们多一些管理和关注,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大事。尤其是在事情出现之外,你们的表现更加让人失望。”

    刘钧说到这里,简直有些痛心,现在许多官员还停留在过去的观念上,觉得做官就是高高在上。刘钧不指望这些人能够从主人立马转换成公仆。但起码,你从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变成一个管理者总应当吧。

    “朕来告诉你,一个合格的通州知府,在这次的通州皮鞋厂事件中应当怎么做。”

    “当通州皮鞋厂出事之后,做为一个合格的管理者,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扶持皮鞋厂,助他们渡过这一难关。鞋厂并没有经营不善,他们的皮鞋很受商家好评,订单很多,赢利也可观。这样的一个厂子,你们难道只是坐视他们倒闭?”

    “他们出现的问题,仅仅是管理者出现了问题,携款跑路了,厂子还在,工人还在。这个时候,通州府应当主动联系银行,帮助皮鞋厂黄家贷一笔款子出来,付清材料货款,发给工人薪水,然后继续生产,完成订单。帮黄家渡过这一难关,也是让三百多工人的工作饭碗保住了,朝廷每年的那一万多税收也保住了。可你们什么也没有做,原本简单的一件事情,你们却只是坐观,弄成了四败俱伤。”

    陈鹏山被训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皇帝一番话,也确实有些让他茅塞顿开的感觉,其实有些事情不是想不到,只是他们过去从不会去往那里想。黄家这样的厂家通州有数百上千,如果不是跟官员有私下交情,谁会去管那些闲事?

    “如果你是一个尽职的通州知府,你就不应当只是高高在上旁观,而是还得实实在在的沉下去,用心参与管理。通州先前就做的还不错,你们懂得引导商人在通州建立了以纺织和鞋服生产为主的轻工业园区,把相同产业聚集在一起,这样还吸引上上游和下游的商家进来,形成了不错的产业链,这是值得称赞的。可你们也忽略了许多东西。”

    “比如说工人的权益保障问题,工人工资起码也得月发,最多压上一个月。可事实上,通州那边的厂子,许多商家却多数是一年发一次,或者一年发两次的做法,平时工人们只能一月借支一次生活费。工人们做工一年,辛苦了一年,有时到了年底老板还要押一两月工钱不给,甚至找借口克扣工资。”

    “另外还有许多工厂,都经常延长做工时间,无偿加班,节假日也不休假,工人们如牛马一样日以继夜的工作,得不到休息。这是把工人当什么了?当成了奴隶吗?许多厂子工资也低的惊人,而且不给工人买工伤保险,出了工伤,又不肯付医药费,更不肯赔偿工伤费,甚至有些厂家在工人受伤后,还借故开除。”

    刘钧一口气指出了许多问题,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且不仅仅是通州才有,其实这样的情况各地都有,商人重利,资本积累更是靠着剥削起家。

    他们恨不得从工人身上压榨出最大的价值。

    “朝廷重视工商,但不允许厂家无限制的压榨工人。官府既要扶持工厂商家,同时也要保障工人的权益。制定出最低工资标准,让厂家按月发薪水,成立工会,让厂家用人时跟工人签订劳务合同,明确写明工人的权益,加班得有加班费,节假日得有休息时间,节假日加班得有双倍加班费,危险岗位得有专门的岗位培训,还得购买工伤保险......”

    陈鹏山发怔,官府还管这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