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暗中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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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夜深人静。少室山下的一处荒院内,却是人影憧憧,难得热闹。这里本是一处山村,由于村中百姓在多年前,纷纷举家迁至天龙城谋生,以至村中田地荒芜,人丁衰弱,只剩一些老弱孤寡坐吃等死。时隔多年,日渐荒废,历经风吹雨打,村中只剩断壁残垣,杂草丛生,再也寻不到一丝人烟。
尤其是夜幕降临,此地更是静如鬼村,漆黑阴森。近在咫尺的巍峨山峦,如同一只庞然巨兽,静静地蛰伏在头顶,令人不寒而栗。
此刻,一位“白衣公子”正盘坐在院中的磨盘上,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眺望着山巅尽头。漆黑的瞳孔中,映射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火光。
那里,正是观音院的方向。
“白衣公子”身形纤细,面色红润而细滑,五官精致而小巧,柳眉杏目,肌肤胜雪,简直“俊俏”的有些超乎寻常。
实则,此人乃是女扮男装的洵溱。
自从在天山玉龙宫,她成功骗走“惊风化雨图”的真迹后,洵溱一直藏身西域,未再露面。而如今她突然出现在少室山下,自当别有深意,另有图谋。
除洵溱外,院中还站着三人,分别是来自西域天葬峰的萧阳、玲珑海的苏忽以及金轮寺的荀布道。此三人皆是西域教派的高手,还曾在雁门关与柳寻衣有过短暂切磋。
“大小姐……”苏忽刚欲开口,却被洵溱不悦的眼神给吓了回去,赶忙改口道,“公子,少秦王命我们前往洛阳,拜会洛天瑾。可你……为何要转道来少林寺?”
洵溱伸手一指远处山上的火光,道:“此时此刻,洛天瑾不在洛阳城,而在那!”
荀布道顺指观瞧,狐疑道:“洛天瑾为什么会来少林寺?”
“不知道。”
“既知洛天瑾的行踪,我们何不直奔少林,反而在此地停留?”
“不急!”洵溱缓缓摇头道,“洛天瑾突然来到少林,必有原因。在事情没弄清楚前,不可轻举妄动。前几日收到消息,漠北赤风岭也派人前往洛阳城,而且还带着好几大车的礼物,蒙古人这么做,明显是想讨好洛天瑾。我们与鞑子不共戴天,同时又都想结交贤王府,但洛天瑾……却只有一个。在没有摸清洛天瑾的心思前,若冒然现身,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我转道来此,正是为了暗中查探清楚,洛天瑾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
“怎么?”萧阳眉头一皱,反问道,“难道洛天瑾还敢把咱们绑送给鞑子不成?别忘了,公子可赠过他‘惊风化雨图’,虽是赝品,但起码也是一份恩情。”
“恩情?”洵溱嗤笑道,“江湖中人,个个满口仁义道义,但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恩情也好、道义也罢,不过是枭雄们用来蛊惑天下人的手段。洛天瑾若恪守道义,不施手段,又岂会变成今天的北贤王?莫要忘了,洛阳将军汪绪统是怎么死的?洛阳的金刀门和铁掌帮,又是如何突然消失的?有些事,洛天瑾宁死都不会承认,但谁又敢说这些事不是他做的?”
“公子,那洛天瑾来少林是……”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洵溱的一双美目,死死凝视着远处的火光,幽幽地说道,“洛天瑾上午才到少林,晚上就起了大火,我不相信天下真会有这么巧的事。今日的少林寺,一定暗藏着古怪。”
一语落下,荒院中再度陷入一片沉默。洵溱、萧阳几人,纷纷遥望着被渐渐扑灭的火光,脸上浮现着迥然不同的思量之色。
沉默持续了半个时辰,一道若隐若现的脚步声,突然自院外传来。
片刻之后,灰头土脸的阿保鲁,引着一个又高又胖的黑衣人步入院中。那人正是不久前,与柳寻衣在山林分道扬镳的秦苦。
一见阿保鲁的狼狈模样,萧阳三人顿时脸色一变,纷纷上前询问究竟。阿保鲁却一言不发,只是颇为不耐地连连摆手,径自将满脸好奇的秦苦带到洵溱面前。
“公子,我刚在山下遇到此人,见他行色匆匆,装扮古怪,于是便把他带了回来。”阿保鲁回禀道。
洵溱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眼珠滴溜乱转的秦苦,笑道:“阁下好功夫,竟将我的手下打的如此狼狈,佩服!佩服!”
洵溱并未追问阿保鲁刚才的事,只凭他的一身狼狈,便已看穿究竟。
“他的确是个高手。”阿保鲁不可置否地应道,“我一开始想强行将他抓回来,却不料……”
“却不料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洵溱接话道,“我早就告诫过你,遇事不可盲目逞强,定要三思而后行,为何你总是不听?再这样下去,你迟早必吃大亏。”
阿保鲁心有不甘地嘟囔道:“若真与他搏命厮杀,我未必输……”
“住口。”洵溱面色一沉,嗔怒道,“打不过便打不过,逞什么口舌之快?”
“嘿嘿……还是这个小白脸明事理,大爷我一向吃软不吃硬。”秦苦憨笑道,“若非他说有天大的好处,我才不来呢!三更半夜的,与其陪你们瞎耽误功夫,还不如找个地方舒服的睡上一觉。”
“我的人不知礼数,还望尊驾见谅。”对于秦苦的出言不逊,洵溱也不恼怒,含笑道,“看阁下的容貌体态,豪放性情,再加上一身不俗的武功……如我所料不错,你就是排在龙象榜第六位的高手,‘鬼见愁’秦苦。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你认识我?”秦苦的眼睛弯成月牙,笑盈盈地问道,“既然认识,便咱们就是自己人,一切都好说。嘿嘿……究竟有什么好处给我?”
“我听说……阁下偶尔会做一些收钱买命的生意?”
“是。”秦苦坦然道,“不过也分杀谁?我的规矩是……”
“我知道,只杀你认为该杀的人。”洵溱笑着接话,随之眼珠一转,反问道,“不知你杀一个人,开价多少?”
“寻常货色三十两,练过武的五十两,有点权势的一百两。”秦苦煞有介事地介绍道,“若是高手,或者身边有高手保护的人,那就得重新估价,几百两到几千两不等。”说罢,秦苦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补充一句,“但若是特别狠的角色,你出多少钱,我也不接。因为……我实在打不过人家。”
秦苦快人快语,性情亦是大大咧咧,故而说起话来也甚是有趣。
“哦?”洵溱饶有兴致地盯着言之凿凿的秦苦,笑问道,“那对阁下而言,什么人算狠角色?”
“比如大宋皇帝。”秦苦郑重其事地回道,“再比如六大门派的掌门,武林四大世家……”言至于此,秦苦的语气稍稍一滞,随后说道,“四大世家的家主,这类人我自问没本事解决。”
“如此甚好!”洵溱点头笑道,“我既然不让你杀皇帝,也不让你杀那些江湖枭雄。而且,我让你对付的人,保证以阁下的武功,定能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说罢,洵溱让阿保鲁交给秦苦一千两银票,笑道:“这些银票你先拿着。事成之后,还有一千……哦不,还有三千两!”
秦苦见钱眼开,顿时面泛贪婪。但他刚要下意识地接下银票,伸到半空的手却又突然一滞,狐疑道:“你到底想让我杀谁?所谓无功不受禄,现在就拿你的钱,似乎……不太妥当。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你们的样子可不像傻子,你们让我杀的人一定不简单。不行不行,这活儿我还是不接了……”
“我对‘鬼见愁’的大名仰慕已久,这些钱不算酬金,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略表敬仰之情。”洵溱改口道。
“真的?不强求我帮你杀人?”
“杀不杀人,日后由你自己决定,与今夜这些银票无关。”洵溱面色恳切,点头笑道,“但我有个问题,想请阁下指点迷津。”
“好说!”秦苦迅速接下银票,满脸欢喜地应道,“你这小白脸真会做人,知道我现在正缺钱花。嘿嘿……想问什么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山上这把火是……”
“我放的!”不等洵溱把话说完,秦苦已主动承认。
“为何?”
“因为……”秦苦欲言又止,待他再次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后,方才缓缓说道,“因为我要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洵溱神色一正,追问道,“可否与北贤王有关?”
“洛天瑾?”秦苦一愣,连连摇头道,“他只是来助拳的,这东西不归他,是潘家和秦家在相互争夺。”见洵溱满眼疑惑,秦苦又道,“看你人还不错,出手又大方,我就费点口舌,把这件事告诉你。权当你花一千两银子,从我这儿收买消息,今夜咱们各取所需,日后两不相欠。如何?”
“一切依你!”洵溱点头应道。
秦苦满意一笑,随后将潘、秦两家争夺“玄水下卷”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知洵溱。
说罢,秦苦似是担心洵溱会与他争抢‘玄水下卷’,故而匆忙补充道:“你们不会想打‘玄水下卷’的主意吧?我可提醒你们,那只是一半秘籍,谁练谁早死,不信你们看看河西秦氏,我可不是吓唬你们!”
“放心,我对‘玄水下卷’一点兴趣也没有。”洵溱淡淡地回道,随之话锋一转,又问道:“可我想不明白,你既知练它会影响寿命,又为何要觊觎?”
秦苦脸上微微变色,囫囵道:“关你屁事?老子不怕死,行不行?”
“你……”
“行!当然行!”不等阿保鲁出言呵斥,洵溱已率先开口,她别有深意地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秦苦,淡笑道,“不过看阁下兴致索然,两手空空,似乎刚刚没能得手?”
“虽然潘老头住在观音院,但‘玄水下卷’早已被玄明和尚,存入藏经阁。”秦苦叹息道,“我白忙活一场不说,还险些赔上性命。幸好我赶在少林高手杀到观音院前逃出来,否则今夜可亏大了。”
“哦?”洵溱若有所思地反问道,“听阁下的意思……难道观音院不在少林寺内?”
“少室山分为前山和后山。”秦苦解释道,“少林寺在前山,观音院在后山。后山平日人烟罕至,只有观音院和文殊法场。前后山之间,有一条五六百米的山道相连,因为潘家有女眷,所以不便在寺中留宿,只能住在观音院。”
洵溱听的入神,似乎要将秦苦的每一句话都印入脑中。
许久之后,洵溱神色一禀,突然开口道:“倘若……我替你拿到‘玄水下卷’,你可否帮我杀几个人?”
闻言,院中几人同时一愣。不等阿保鲁出言提醒,却见秦苦满眼诧异地反问道:“此话当真?若你真能替我偷来‘玄水下卷’,就算你让我杀大宋皇帝,这买卖我也敢接!”
说罢,秦苦眼神一变,将信将疑地望着沉思不语的洵溱,嗤笑道:“你莫不是与我说笑吧?少林藏经阁是什么地方?莫说你们几个,就算秦明和洛天瑾亲自出马,也未必能从藏经阁把东西偷出来。你……”
“不如这样。”洵溱不理会秦苦的质疑,快速说道,“我与你约定,半月之后在洛阳相见,到时我若偷得‘玄水下卷’,你便接下我的买卖。我若偷不得,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会再奉上一千两银票作为酬谢,如何?”
见洵溱信誓旦旦的模样不似作假,又想起自己刚才已收了人家一千两银票。正所谓拿人手短,秦苦此刻也不便推辞,当即欣然允诺:“半月之后,我在洛阳城等你。到时你若真能将‘玄水下卷’拿来,钱我分文不要,而且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绝无二话!”
“好,一言为定!”
“大丈夫顶天立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