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高临深归去来 第七百四十八章:大智若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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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踏入翠香楼,张顺的神态变的愈发古怪,言行举止无不透着一股子扭捏之意,似乎他引秦苦来翠香楼并非找乐子,而是找麻烦。

    进入雅间,张顺已是唇无血色,面如白蜡,手心里更是虚汗直流。

    秦苦大摇大摆地坐在桌旁,目光在布置奢华的房间内四处打量。

    心事重重的张顺颤颤巍巍地替秦苦斟茶倒水,用尽可能镇定的语气陪笑道“秦大哥,你先喝口茶,我去找老鸨问问波斯美人准备的如何”

    言罢,张顺也不等秦苦应答,双脚已迫不及待地朝门口迈去,似乎他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一副欲尽快逃走的仓惶模样。

    “等等”

    然而,未等张顺转身离开,秦苦却突然伸手拽住他的手腕,登时令心慌意乱的张顺身子一颤,双腿发软抑制不住地踉跄几下,险些摔倒在地。

    “秦秦大哥,你这是”

    “行了”秦苦眼中的贪婪之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狡黠之意,“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什么波斯美人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这”张顺手足无措地望着似笑非笑的秦苦,嘴角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是什么意思翠香楼最近确实新来了几名波斯美”

    “够了”秦苦一脸不耐地摆手打断,“就算翠香楼真有波斯美人,那也不是你将我骗到这里的理由。”

    “这”

    “张顺,你我自打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你的心思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秦苦哼笑道,“平日里,一提起女人你就眉飞色舞,吐沫横飞,但今天你却心不在焉,语无伦次。看你一副古怪模样,肯定心里有鬼。直说吧你千方百计地将我骗来翠香楼,究竟想干什么”

    张顺心头一惊,苦涩道“我就知道这种事瞒不过秦大哥的眼睛,其实是有人想见你,但苦于找不到机会,于是找我帮忙”

    “算你小子老实”秦苦一副早有预料的淡定模样,揶揄道,“别说那么好听,什么找你帮忙,肯定给了你不少好处吧”

    “是”张顺不敢在秦苦面前耍滑头,唯唯诺诺地答道,“那人确实给我一些好处,其实刚刚在马车上我就想告诉你既然秦大哥明察秋毫,为何不早早揭穿我,又为何跟我来翠香楼”

    “我跟你来翠香楼,一是出于好奇,二是不希望你倒霉。”秦苦漫不经心道,“你小子一向贪得无厌,并且不见兔子不撒鹰。如今,有人能令你心甘情愿地出卖我,想必他给你的好处一定不少。常言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如果你收了人家的钱,结果却没有将我骗来翠香楼,你猜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这”被秦苦当面戳穿自己的伎俩,张顺的表情变的愈发精彩。

    “我猜猜”秦苦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你办事不利,结果肯定不止将咽到肚子里的好处吐出来这么简单。我可是秦家的家主,一个能让你出卖我的人,其权势一定不小。这样的人一旦报复起来,手段定然十分恐怖啧啧啧,这种角色连我都不敢轻易得罪,更何况你如我所料不错,刚刚如果让你踏出房门,你一定带着钱有多远走多远,并且这辈子都不敢再出现在我面前,对不对”

    “秦大哥,我”此刻,张顺的心里既愧疚又害怕,一时心乱如麻,哑口无言。

    “说说”秦苦满眼好奇地问道,“出卖我,你究竟要了人家多少钱”

    “秦府主,你这位朋友绝对是我见过最贪心的人。呵呵”

    未等张顺回答,房门外陡然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紧接着,一位神采奕奕,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推门而入,其身后跟着四名持刀带剑,神情肃穆的汉子。

    对于来人,秦苦虽谈不上相熟,却也并不陌生。

    为首的是武当派大弟子郑松仁,其余四位分别是武当弟子张松义、刘松礼、胡松智、马松信,他们曾在去年腊月初七的贤王府剧变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我只是请你的朋友将秦府主邀来翠香楼一叙,他却开口管我要白银一万。”郑松仁并未急于寒暄,反而像老朋友见面似的,一开口便向秦苦出言抱怨,“如今想见秦府主一面真是不容易,价钱可比波斯美人贵多了。”

    “一万两”秦苦一脸惊诧地望着张顺,恍然大悟道,“难怪你敢出卖我原来拿了人家这么多钱。想想也是,一万两银子足够你小子隐姓埋名逍遥一辈子,确实不必再跟着我混吃混喝。”

    言罢,秦苦又向郑松仁投去狐疑的目光,难以置信道“你该不会是傻子吧为见我一面竟然肯出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早知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找我无需一万,一千两我就能脱的一丝不挂,让你随便欣赏。”

    “秦府主说的轻巧,若能找到你,在下又何必出此下策真以为我们武当派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郑松仁无奈道,“据说,有位江湖朋友一连去贵府拜访七天,只为见秦府主一面。却不料,这位朋友天天都吃闭门羹,最后连秦府主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会吧”秦苦故作惊讶,“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秦府主不知道”郑松仁试探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阁下此言似乎有些含沙射影,指责秦某揣着明白装糊涂”秦苦眉头一皱,语气颇有不悦。

    “断断不敢”郑松仁讳莫如深地赔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秦府主回去可要仔仔细细地查问一番。当心被人架空,以至府中发生的事根本传不到你的耳朵。”

    “是吗”秦苦的嘴角绽露出一抹懵懂无知的憨厚笑容,“多谢提醒,此事我回去后一定找人问清楚。”

    言至于此,秦苦忽然话锋一转,目光迟疑地上下打量着郑松仁,惭愧道“看兄台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知”

    “秦府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是武当派弟子,郑松仁”郑松仁明知秦苦在故意蔑视自己,却不挑明,而是不卑不亢地自报家门,“昔日的武林大会上,秦府主代表贤王府与跛刀客秦天九的一场旷世之战,可谓技惊四座,威震八方,在下至今回忆起来仍深感折服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当时的秦府主尚且是洛天瑾麾下的一员悍将,不料转眼间竟变成河西秦氏的家主。今日再回忆起武林大会上那场精彩绝伦的鏖战,真是有些感慨万千。”

    “欸”面对郑松仁暗含嘲讽的旧事重提,秦苦处变不惊,从容笑谈,“此一时彼一时,不能一概而论。更何况,曾经的我还是四处流浪的小乞丐,与今日的反差岂非更是天壤之别常言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又有英雄不问出处之说。因此,过往种种皆是局势所迫,是非难辨,功过难分,最重要的是今日的我姓甚名谁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秦府主真知灼见,果然与众不同,在下佩服”

    “不敢当”秦苦嘿嘿一笑,而后眼珠一转,好奇道,“不过阁下费尽心思,不惜破费一万两白银只为见我一面,着实令秦某有些受宠若惊。”

    闻言,郑松仁稍稍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思量之意,忽而豁然开朗,拱手道“既然秦府主快人快语,那郑某也不再兜圈子。实不相瞒,我今夜叨扰是为两件事。但说是两件事,可归根到底它又是一件事。”

    “什么两件事、一件事秦某读书少、脑袋笨,阁下能不能说一些我能听懂的话”

    “两件事,一是代表家师向秦府主询问有关对柳寻衣发出的江湖追杀令,为什么其他门派皆有动作,唯独河西秦氏一直按兵不动”郑松仁不急不缓地说道,“二是听说云牙镇血案发生后,身为大宋和亲使的柳寻衣落荒而逃,如今潜藏在河西一带,因此想找秦府主证实。虽是两件事,却皆与柳寻衣有关,因此在下才说它们归根到底是一件事。”

    “原来如此”秦苦在心中反复盘算,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反而故作委屈模样,“其实,有关清风盟主发出的江湖追杀令,并非我河西秦氏不肯听从号令,而是因为秦某刚刚上任,秦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数不清的麻烦等着我一一解决。一时间人手不够,实在安排不过来,因此”

    “有关按兵不动的事,在下相信秦府主确有苦衷。”郑松仁心中焦急,想尽快打听出柳寻衣的下落,故而不愿与秦苦逢场作戏地耍嘴皮子,于是匆匆打断道,“此事在下回去后定会禀明家师,相信他老人家一定能体谅秦府主的难处。”

    “如此甚好”

    “其实,相比于按兵不动的缘由,在下更想知道如今在河西一带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是否属实

    “流言”秦苦眉头一挑,谨慎道,“什么流言”

    “有关柳寻衣的流言”郑松仁目不斜视地盯着一脸茫然的秦苦,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河西一带突然冒出一则惊人的内幕消息,说柳寻衣眼下就藏在西京府。甚至有人大胆揣测,秦府主之所以对天下英雄避而不见,是为混淆视听,等着柳寻衣自投罗网,然后在自家门口抢先出手,以雷霆之势解决他,独揽替洛盟主报仇雪恨的天大功劳。不知此事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