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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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和?”

    沈石愕然,自从当日在高陵山中镇魂渊下得到这块奇异的黑晶后,除了上一次在金虹山上术堂五行大殿外突然莫名其妙热了一下后,其他时间里这块黑晶从来都是毫无声息动静的模样,犹如一件死物一般。就算是他刚才随手从如意袋中将它拿出来的时候,也都是冷冰冰的,哪有半点热度?

    难道就这一会功夫,这块黑晶又有异变了吗?

    沈石仔细看了一眼在凌春泥手中的那块黑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之处,沉吟片刻后,伸手道:“给我看看。”

    凌春泥摊开手掌,将那块黑晶放到沈石的手中,沈石入手之后眉头便是微微一皱,并不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这块黑晶有灼热或是温暖之感,恰恰相反,在他手心里的那块黑晶看起来与平时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差别,就连最基本的温度也与他记忆里的没什么变化,仍是那种有些偏寒的微凉感觉。

    沈石抬头看了凌春泥一眼,凌春泥脸上仍有笑意,嘻嘻一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暖和啊?”

    沈石犹豫了一下,道:“奇怪了,我感觉这黑晶不是很热啊?”

    凌春泥一怔,脸上看起来有些惊讶,伸手过来再度接过这块黑晶,抓在掌心里摩挲了一一下,然后抬起了头,道:“不是啊,我握着它觉得很暖和的呀。”

    沈石挠了挠头,一时间也是迷惑不解,只是这块黑晶来历神秘,又明显与当日那个名叫巫鬼的上古鬼物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显然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块黑晶都不会是普通平凡之物。或许,也正是因此,才会有这种两人感觉迥异的情况出现?

    只是这种异状,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这时凌春泥又把玩了一会那块黑晶,看着颇有几分爱不释手的感觉,同时好奇地对沈石问道:“石头,这块黑晶是什么东西啊?”

    “呃……”沈石一时间还真觉得有些难以回答,这块黑晶牵涉到镇魂渊下太古阴龙与上古鬼物的争斗传承,干系极大,包括那块戮仙古剑残片都是绝不可对外人提起的秘密,一旦泄露,只怕便会惹来极大的麻烦或是自己意想不到的祸事。若是对凌春泥随口说了,怕是反而要为她招灾,所以在犹豫了一会后,沈石还是决定先瞒着她,道,

    “我也不太清楚,这东西是我又一次杀了一只四阶妖兽铁狼王蛛后,在它的巢穴里发现的,当时看着好像有些与众不同,就随手带了回来。”

    凌春泥“哦”了一声,点点头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浅浅笑着一直抓着那块黑晶,看起来真的十分喜欢,过了片刻,她忽然抬起头,带了几分期翼之色看着沈石,道:

    “石头,我好喜欢这块黑晶,如果……如果你不是太要紧的话,把它给我行不?”

    沈石顿时一阵头大,倒不是说小气吝啬,以他如今和凌春泥的关系,若是普通的珠宝首饰之类的,纵然是在珍贵稀罕的,他说给也就给了。可是这块黑晶确实有些与众不同,虽然长久以来宛如死物,但在其中必定是拥有什么秘密,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只是他刚想开口拒绝,在抬头看去的时候,却是望见了凌春泥那柔媚美丽的脸上此刻带了几分恳求期盼的目光与神情,一时间这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来。

    过了一会,他带了几分迟疑不决轻声道:“这……春泥,我看这黑晶也不漂亮啊,要不我回头给你买一件更好看的首饰宝石,你看可以吗?”

    凌春泥微微低头,眼底似有一抹失望之色掠过,不过很快她又笑了起来,看着心情仍然还是很好,轻轻将那黑晶放在桌子上,微笑着摇摇头,道:“没事啦,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不打紧,你别放在心上。”

    沈石看了她一眼,只见凌春泥面上神色如常,笑容满面,然而没过片刻,目光便又偷偷向那块黑晶瞄了一眼,露出几分不舍之意。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后,忽然摇摇头笑着道:

    “好啦好啦,这块黑晶就送给你了。”

    凌春泥身子一震脸上顿时一片欢喜,但随即又像是吃了一惊,缩回了半个身子,看了一眼沈石,怯生生地道:“我、我说了不要的。”

    沈石笑了笑,伸手拿过那块黑晶塞到凌春泥的手中,同时口中叹道:“说起来,咱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是我也没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甚至中间还着实吃了一些苦头遇上几次风险,除此之外,我也真没有真正送过什么东西给你的。”他顿了一下,然后双手轻轻将凌春泥的手掌握在掌心中,点了点头,道,

    “春泥,只要你高兴,这黑晶就送给你了。不过……这东西总感觉有些奇怪,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不过平日里看起来确实并无大碍,只是如果你哪一天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或是异样征兆在这黑晶上出现的,一定要尽快告诉我,知道了么?”

    凌春泥一双明眸中亮光闪烁,先是重重“嗯”了一声,片刻后一股柔情从她脸上弥漫而开,望着沈石的目光犹如水波一般,忽地一把扑入沈石的怀抱,紧紧抱住了他,低声道:

    “石头,你对我真好!”

    沈石心中有些感动,不过随即失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微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啊?”

    凌春泥吐了吐舌头,在他怀里缠绵了一会,这才恋恋不舍地坐起。沈石继续去整理桌上的东西,凌春泥则是欢欢喜喜地玩弄着那块黑晶,过了一会,她忽然又站了起来,去到屋子另一侧的柜子抽屉里翻了一阵,却是找出了一根细长的红绳出来。

    黑晶上是完全的一块,天然而无缝隙,凌春泥便用细细的红绳细心地绑在黑晶中段,打了几个牢牢的死结,便做成了一个最简单粗陋,再普通不过的小项链坠子。

    她低下头,轻按黑亮光滑的秀发,将这红绳黑晶的坠子挂在了脖子上。

    红绳轻晃,黑晶便落在她的胸口,静静地躺在雪白粉腻丰腴的肌肤之上,就在心口的不远处,一股莫名的暖意,悄然却清晰地从那块黑晶上轻轻弥漫开来,让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觉得挥之不去的寒意忽然减退了不少。

    玄黑水晶,雪白肌肤,黑白之间,那般强烈的对比仿佛让那黑晶上的点点银光都活过来了一般,似天际的繁星也开微微闪烁,带着几分神秘的气息。

    “漂亮吗?”

    她像是一个得到最心爱玩具的小小女孩,欢喜无限,站到了沈石身边,柔声问他。

    沈石抬头看了一眼,似乎也有片刻的怔神,那一刻的凌春泥娇媚无限,艳丽之姿仿佛已达到了人间绝色顶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媚意横生如系出天然,在这夜色里,便如同最艳丽最灿烂正盛开到极点的昙花一般。

    娇艳不可方物,娇媚令人窒息。

    沈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由衷地道:“好美!”

    凌春泥掩口轻笑,微笑如花,温柔无限。

    ……

    这一夜,是凌春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最舒服最惬意的一晚。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觉得身子有些寒凉发冷,一开始是手脚指尖,后来这感觉很快就弥漫到全身。不过要说有什么病痛折磨倒也算不上,平日里其实也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难受,就是偶尔会觉得身子有些冷,再有的,就是晚上睡觉时不太安稳了。

    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常常会在孤独冷清的深夜里忽然惊醒,那一刻便觉得格外寒冷。

    或许那是寂寞么?

    因为没有人陪?

    她总是思念着石头,总是盼望着他会在自己身旁,如果能依偎在他怀中,那寒冷凉意一定不复存在。

    只要,有他在……

    于是这一晚,他在的时候,果然是这般温暖,凌春泥只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就像是一个小孩,沉醉在他的怀抱而不能自拔,如果离开他的温暖,会不会因为心里太冷而就此死去?

    茫然恍惚中,温柔温暖里,她似酣醉不愿醒来的痴人,心口有一团火热,仿佛总比身子其他地方更烫一些。

    那是不是,自己激动的心跳声?

    于是拥着他安然入睡,再没有寒冷凉意,温暖的世界仿佛永无止境,她沉溺于此永无休止。

    就连梦境,竟也与昨日完全不同,再没有连番不断急促变幻的噩梦,那种心悸的感觉一去不回,当她沉眠的时候,这般安心这般温暖,隐隐约约只看到了一片无尽的夜,但是那片黑夜并无寒冷之意,虽然黑暗却仿佛给她一种亲切温暖之感。而在夜幕苍穹的尽头,她甚至还莫名地感觉到似乎有一道奇异的视线正悄悄注视着自己。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是她仍然没有害怕畏惧的念头,因为那目光同样没有太多的敌意,甚至感觉中那奇异的目光仿佛还隐约有些躲闪,哪怕偶尔被注视的时候,她似乎也觉得那更多的是一种好奇与迷惑。

    这是一个多么奇怪的梦啊!

    凌春泥一觉便到天亮,可是睡意仍是不减,哪怕那迷迷糊糊中听到沈石起身要走说是出城去探险狩猎的时候,她强撑着半支起身子可眼皮还是在打架。

    然后便是沈石哈哈笑着让她在躺着睡去,自己独自走了,接着凌春泥便又在那好久不见的温暖中安然入睡,那心口一片暖洋洋的,真是舒服啊。

    不知不觉,她竟是睡了一天,直到下午时分才渐渐清醒过来。

    兀自带了几分倦意,她慵懒起身,先是怔了半晌后,忽然又有几分羞意,心想幸好石头不在,不然自己这般模样,还不是丢死个人。

    心中一阵温柔掠过,她轻轻走到梳妆台边,台上一面铜镜光滑明亮,倒映出她温柔娇媚的容颜,如花儿一般美丽。

    她对着镜中人笑了笑,拿过一把梳子轻轻梳理秀发,黑色的发丝如水如瀑,在她细腻白皙的手指间流动着,她梳着梳着,神情安宁而平静。

    可是突然,有那么一个瞬间,凌春泥的身子猛地一震。

    她像是怔了一怔,然后放下了梳子。

    伸出手,她轻轻从额头秀发间抹去,乌黑光滑的秀发下,不知为何,她的脸色忽然有些苍白。

    发丝一点点滑落,她的手指在慢慢地移动着,移动着……

    然后在某一处,在那细密秀发的深处,她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僵硬不动,就连整个身子也像是冻结成冰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屈指,在秀发深处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垂下了手,放在了自己眼前。

    屋子里一片寂静。

    铜镜间人影微微颤动。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身子颤抖不止,所有的美好如一场幻梦瞬间破灭,所有的温暖都化为虚有。

    颤抖的指尖上,停着一根白发。

    她失去血色的嘴唇颤抖起来,下一刻,她猛然用手捂住了嘴,将所有的哽咽哭泣都盖在口中,晶莹的泪珠在难以置信痛苦绝望的目光中流淌下来,流过脸颊流过了白皙的手掌。

    死一般的寂静里,只听到那一点点带着悲伤绝望的哽咽声从指缝间慢慢透了出来:

    “干娘……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