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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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记者,柳云镇到了。”司机小肖回头将苏小鸥从疲劳的瞌睡中唤醒。“这就到了?”苏小鸥睁开朦胧的眼睛,四处打量。
“前面就是镇口,街道太窄,车进不了,只好辛苦你亲自走几步了。”小肖说。
“没关系,你就在这儿掉头吧。辛苦你了,谢谢。”苏小鸥开门下车。
“苏记者别客气。给,这是关队给你的电话号码,他说你打这个电话就可以找到王修平。我们关队还说……”小肖犹豫地止住话头。
“你们关队还说什么?”苏小鸥盯着他追问。
“我们关队说,他这已经是违规了,上面知道他肯定得死翘。”小肖说。
苏小鸥笑了。说:“谢了。回头你告诉他,我领了他这份情,等案子破了我在报纸上给你们警队好好吹吹。”
“行。”小肖很朴实地笑着回答。
柳云镇是苍原县毗邻济州阳村的一个水滨小镇。
因为水陆交通十分方便,小镇自古以来就形成集市。垂柳依依,如烟似云,沅江的支流——酉水滋润着这片富庶的土地,古镇在一衣带水的背景衬托下,充分显示出空灵的美和田园的诗意。镇上另有一宝,那就是目前正在作旅游资源开发,明清时期遗留下来的商铺与民居,以及风格独特的风雨桥。
苏小鸥在小镇靠近风雨桥头的一家旅馆住下。她没有急着找王修平,而是一头钻进卫生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洗完澡,她用房间电话打通了关子亮给她的那个电话号码。电话通了,是个女人的声音,自称是王修平的姑妈,因为电话安装在她的小百货批发店里,一听是普通话口音,王修平的姑妈立即警觉地问:你是谁?苏小鸥没有告诉她真实身份,只说自己是王修平多年不见的同学。她犹豫了一下,放下电话喊了一声:“修平,你同学打来的电话。”接着,王修平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喂,你哪位?”
苏小鸥说:“我是关队长的朋友,我叫苏小鸥,陵洲日报的记者,这次随刑警队采访欧少华被杀的案子,我想向你了解一些有关情况,想请你出来谈谈。”
王修平迟疑了一下说:“好吧。”
苏小鸥告诉他旅馆名字和房间号码。接下来,苏小鸥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等。
柳云镇虽是一个商业小镇,但相比它的繁华却显得比较安静。对面一家商店是卖音响器材的,高分贝的音响正对着街道播放着刀郎的歌曲《喀什噶尔胡杨》。忧伤的歌词通过叙述的方式“讲”出来,而不是唱出来,这是刀郎的一贯风格。
从来没仔细想过应该把你放在心中哪个地方,
才应该把你好好放在一个地方收藏时,
而我在记忆里面苦苦搜寻一点一滴感情希望,
你告诉我人一生一世就这一辈子,
我觉得我应该换种方式与你相遇,
我愿意等到来世与你相偎相依,
我会默默的祈祷苍天造物对你用心,
苏小鸥过去没有认真听过刀郎的歌曲,直到他都快流行过了,才在这安静的小镇上认真地倾听了一回,歌词真的很美,令人心头悸动。尤其是“你告诉我人一生一世就这一辈子,而你不愿意为我放弃。我觉得我应该换种方式与你相遇,哪怕是今生不能在一起”这一句,让苏小鸥联想到关子亮内心不愿舍弃吴梅的那份感情,但又无法面对生命的许多况味和无奈,眼泪一下子窜了出来。
“咣咣咣。”听到敲门的声音,苏小鸥才从恍惚中清醒。
门一打开,苏小鸥有些吃惊,原来王修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还要清秀。苏小鸥强笑道:“呵,你这么高啊,难怪你写在黑板上的字,我有一半够不着。”
王修平问:“你到过学校?”他也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苏小鸥是这样一个长得好看又容易接近的人,尤其说话有技巧,一开口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到过。你的字写得真好,百分之百的仿宋体。”苏小鸥一边请客人坐一边说:“不像我,字就像鸡抓的。”
王修平说:“哪里。苏记者谦虚。”
王修平性格内向敏感,说话是那种带乡音的塑料普通话,听起来怪时髦的,就像某些国产大片特邀的那些港台日韩明星说话的腔调。
王修平很机敏地猜到了苏小鸥的来意:“我在这里避难,是关队长的意思,没有他的许可,我一般不见人。”
“我明白你的处境。其实关队长这样安排是对的,你还不知道吧,张祖全也被龚传宝杀害了。”苏小鸥打开相机,示意王修平看照片。
镜头里的照片确凿无疑,王修平惊悚万分,脸色惨白。
“王老师,你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使得他指名道姓要杀你?”苏小鸥开门见山直接问。
王修平浑身颤抖地说:“我哪里知道?我跟他从没打过什么交道。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王修平的语气和神态不像是装的。
说完,王修平便低头呆坐在沙发里,陷入了沉闷。
苏小鸥静静地看着他,用期待的眼神希望他继续开口。这种眼神很少有人能够抵挡,但王修平避开了它,一直没有吱声。
两人相处,顿时无语,苏小鸥很不习惯这种无声的等待,她得主动打破这种尴尬,于是,她缓缓地说:“昨晚,我睡在欧少华的新房里,做梦梦见他了,他像你一样年轻,充满活力。”
苏小鸥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王修平。
王修平接过杯子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也天天梦见他,梦见我们过去在一起的快乐岁月。”
他像一个悲伤的妇人那样吸鼻子。
苏小鸥看了他一眼,村长的话顿时跳进脑海,脑子开了一道坼。
“他现在只能以梦的形式出现在我面前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年轻的汉子就这样消失了,躯体被黄土掩盖,早已变得僵硬和冰凉……灵魂升天……我看到他在天堂的笑容,敦厚灿烂……”
苏小鸥有目的地激发他的情绪。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王修平因为哭泣而抽鼻子的声音,他端着杯子的手不停地颤抖。
“王老师,听村里人说,你和欧少华平时关系很好,就跟亲兄弟一样。他究竟因什么原因被害,你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吧,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情况说出来,以便协助公安机关破案,早日替欧少华伸冤,为他主持公道,不然,他会死不泯目的。”苏小鸥穷追不舍。
王修平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也开始哆嗦起来。
渐渐地,他的意志开始崩溃,丧失了招架能力。
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内心的情感像憋了很久的火山,除了喷发,别无选择。
欧少华是那种长相虽不出色,但有着一副好身板的男人。板寸头,咪咪眼,浓眉厚唇,笑起来满眼都是阳光。他的肩宽而厚,臂长如猿,担子压多了,胸肌很发达,看起来帅气而又精神。他为人忠厚贤德,勤劳朴实,用王修平的话说:“我们相知相交六年,不管我何时上他家去,他都会一如既往给我递烟,点火,倒茶,并且—边做活—边陪我讲话……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村里人都夸他是个好人,说我有这样的朋友是一生的福气……”
欧少华一生最辉煌和骄傲的经历就是替王修平当过一个月的村小代课老师。他本来只有初中文化,做了多年农活已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坚决不肯答应,但因为王修平要去进修,一时又找不到代课老师,只好苦苦央求他,最后他答应了……MP4在无声地工作。这大大减轻了苏小鸥的劳动强度,因此,她得以轻松地顺着思路想象开去:
欧少华站在讲台前,面对几十双专注而又明亮的眼睛,紧张得不知道怎么上完四十五分钟课,感觉心头揣了兔子似的蹦跳不止,脸像喝了酒一样酡红。
那是十月小阳春季节,山上茶花云絮似的开遍山坡,引来成群结队的蜜蜂“嗡嗡”飞来飞去采蜜。欧少华不谙课时,一咕脑上完六节课,看看时间还早,就带孩子们到山坡上看茶花,看蜜蜂采蜜,他不善言谈,也不懂得具体施教方法,只好任由孩子们敞马无笼头地玩个痛快。
欧少华在树林里背着手转悠,孩子们这里一堆在玩泥巴,那里几个在捉迷藏。一个顽皮的学生用长线捆住蜂子的细腰,牵住线头看它飞往巢穴,然后用火烧它们的大本营,这样就可以得到一顿好吃的蜂王浆,运气好的话,还会得到很多烧熟的蜂蛹。那蜂蛹白白胖胖的,像葵花籽插在盘里那样挨个排列得整整齐齐,吃的时候只要用一枚大刺挑出来,又香又甜,如果用油炸酥了吃,更是香脆无比。
“欧老师,你也和我一块儿烧蜂子吃吧?”顽皮的学生几乎是用了挑战的口气对新老师说。
“不,我不吃蜂子,我劝你也别烧它的窝。”欧少华说。
“为什么?你说出个原因,为什么不能烧它的窝?”顽皮的学生总是喜欢追根刨底。
“因为我觉得造孽。”欧少华说。
“欧老师,你这话不算原因。是封建迷信旧思想。”学生步步紧追。
“蜂子是世界上最勤快,最善良,最有功于人类的小生命……你不相信?好,听我给你细说:蜂子的生命很短,只有一个花期那么长,可它从不怨恨,也从不懈怠,一辈子不停地飞来飞去就只为了采花酿蜜,造福人类,你说它是不是很勤快?它从不主动螫人,人伤它,它螫了人便立马死去。你说它善不善良?它千辛万苦采蜜,自己舍不得吃,都给了人吃,算不算无私?它还有一个最大的功劳你不懂,那就是它从这朵花飞到那朵花,不知不觉给植物传了花粉,做了一个好媒人……”
欧少华的一番话将顽皮学生逗乐了,咧开嘴欷欷地笑:“哈,媒人。欧老师是想媳妇了吧?”
学生刮一下鼻子羞老师,欧少华脸红了。自己和江蓠贞第一次见面便是由媒人在两方穿梭说合,秘密进行的。那是一种很刺激的幸福和等待。
“你放不放它?不放也要说出几条理由给我听。”欧少华克制住想象,把话题拽回来。
“我放,我放还不行吗。”学生说着解开了那只蜂子身上的绳子。
欧少华怔怔地看着那只死里逃生的蜂子渐渐飞远。自己却没有想明白,怎么说出这样一篇关于蜂子的大道理。而且这么多的话都是他平日里想都想不到的,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怪。
回忆相亲的经历,欧少华的心总是幸福得怦怦跳。以欧少华的身材,穿西装或夹克都好看,只是他从来没有穿过西装和夹克,春秋就只有两件四个兜的国防装,一灰一蓝,交替着穿。那时他穿的是灰色国防装,洗的次数多了,灰色几乎变成了白色,在月光下配着黑皮鞋倒也干净利落,十分精神。两人学着城里人的样子晚饭后出去散步,从阳村一直走到岩底寨,一路上,一轮描蓝白瓷盘似的月亮跟着他们走,如水一般的清辉将平日嶙峋山石以及沟沟壑壑照得如同洗过一般澄净明媚。听老辈人说,天上有一道亘古不变的河流,名字就叫银河,银河的水是用天下所有人的爱情圣水组成的,因此清粼纯洁,甘美柔和,当它的波光向人心中伸展流溢时,就像一个女人柔滑细腻的肌肤,挨着人的脸庞轻轻摩擦,慢慢流去,让人心醉神迷。那天晚上,欧少华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看着眼前的月色与美人,真正地感受到银河之水天际来,涓涓细流入心头的悸动与颤抖。
尽管欧少华不会唱歌,也不会写诗,但他当时就是有一种想唱歌,想作诗的冲动,代课使他领略到一种非常有意义的生活和意境。而相亲又使得一个平日里连走路都没时间看天的庄稼人,有了一种想暂时放下生计忙碌,仔细领略路边风景,享受人间美丽的念头。
如果一辈子能和阳村女子江蓠贞在一起生活多好啊。
欧少华把自己的心思跟身边的这位美女说了出来。他平生第一次主动地牵起这个女人柔软的手,用大幅度甩手的动作以及各种心灵语言来表示他的激动的心情和热切的期望。
“一生一世是什么东西?是一块石头?还是一棵树?”江蓠贞娇憨地问他。
“石头也罢,树也行,只要一生一世不离开江蓠贞,做石头,做树都行。”欧少华冲着闪亮的沟壑大声说,他的声音惊跑丛林里许多山雀。那些山雀带走了欧少华感慨和喟叹,期待和憧憬。
临别,江蓠贞赠送他两双鞋垫。这是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的鞋垫,采用的是十字绣法,除了主图栩栩如生,还有别致繁多的配图,制作精美,内涵丰富,看得出做工者的心灵手巧。在阳村,凡属土家苗家青年男女谈恋爱,鞋垫、花带、荷包都是馈赠男友的礼品,或给意中人的定情之物,有情人一生一世都不能离开它。
江蓠贞就是在那一个月里深深爱上了欧少华。
一个月有四个周末八天休息,欧少华再没有像往常那样只顾着在地里忙活,那些天他身边都有一个丽影陪伴,那个形影不离的人就是江蓠贞。江蓠贞为人大方热情,他们俩一起多次上门家访,反复做学生家长工作,将辍学多时成绩优良的学生何英再次劝入课堂,代价是江蓠贞答应用自己打工挣来的钱,帮何英父亲还清两千块钱的赌债,并且从此接管何英的吃穿用度和一切学杂费用……江蓠贞通情达理和大方善良彻底征服欧少华,他们很快山盟海誓,结成连理。
王修平在叙述这些故事的时候,心里就像流淌着一条温暖的小河,涓涓河水慢慢浸透他的心灵,缓解了他内心的紧张和悲痛。
他知道苏小鸥在用MP4播放器录他的声音。他想,不久这些声音将会变成文字在报纸上登出来,这就等于是给了他的好朋友,好兄弟欧少华一篇最好的祭文。
小镇的夜色呈现着冷色的光芒,这种光芒与河面映照的灯光共同提示:小镇的黑夜是真实的。
苏小鸥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与王修平离开小镇旅馆,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河边的。
“对了,王老师,我前天还看见何英了,小姑娘长得很秀气,也很重情义。你能不能说说她跟欧少华之间的故事是怎样发生的呀。”苏小鸥说。
她好像对欧少华的一切故事都很有兴趣。这也许是她生活在城市里,很少看到像欧少华这样有血有肉的好人。
“何英是欧少华多次家访,反复做工作争取来的一个年龄偏大的五年级学生,有十四岁了。他最后上门做何英父亲思想工作时,发现何英父亲因为赌博输了钱,要把何英卖给人贩子,何英不答应,他就把何英锁在房里,何英隔着窗户看见欧少华,嚎啕大哭,说她不愿意做任人宰割的羔羊,请欧老师救她。何英的话让欧少华心里很难过,很愤怒。于是答应何英,帮她爹还欠清赌债,同时,他还认了何英做干妹子,让她继续回学校读书,说谁敢再卖何英,他要去乡政府告他。就这样,何英便住到学校,成了山村小学唯一的寄宿生。”
“他们之间一定有更多感人的故事。”苏小鸥说。
“今天太晚了。这样吧,苏记者要是有兴趣,我明天再讲给你听。”王修平说。
苏小鸥看看时间确实太晚了,于是不再坚持。她送王修平回家,她知道他现在是关子亮的保护对象,不能出任何闪失。
两人走出风雨桥,夜色之中,她看见一颗流星闪亮而又骤然滑过。
这座近百年历史的风雨桥横跨于小河之上,桥身为四柱抬楼式建筑,桥顶建造数个高出桥身的瓦顶,数层飞檐翅起角楼亭阁,美丽而又壮观。桥上建有长廊和楼亭,气势逶迤雄浑,而且长廊和楼亭的瓦檐均有雕刻绘画,人物、山水、花鸟、走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风雨桥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也是中国古建筑中的艺术珍品。
王修平介绍:“这座桥从建筑学来说可有讲究了,整座桥都是榫头结构,没用一颗钉子,就连椽子都是用竹签固定完成的。”
“竹签?”
突然,苏小鸥打断王修平的话,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竹签,他为什么用竹签杀人?”说完,她大脑好像开了坼,灵光一闪。
苏小鸥打开包找手机,欲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关子亮。突然,她惊讶地发现,龚传宝伯父交给自己的两万元钱还在包里。她怔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应该怎么办。她想应该赶紧向关子亮汇报这件事。
他的手机没信号。给他发短信。
“龚传宝用竹签杀人,会不会是他的砂子火药用光了?他的杀人计划没完成,有可能潜回村里取砂子火药或继续实施杀人计划。”拼完短信,苏小鸥想了想,还是删去了这条短信,改成:龚传宝伯父交给我两万块钱,他说钱的来路不明,托我上交,可我忘了跟你汇报和上交了,怎么办?请指示!苏小鸥按下发送键,手机提示发送成功,但她知道关子亮现在收不到这条信息。接着,她又将同样的消息发给另外一个人。一分钟不到,这个人给苏小鸥打来电话。
苏小鸥接完电话才发现王修平一直跟在后头。
“嗯?王老师,你还没走?我们今天的采访就此结束,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路上小心点。”苏小鸥说。
“那你呢?”王修平反问。他这是出于关心。
苏小鸥说:“我想一个人再走走。小镇的夜景挺美的。”
“那……我还是陪陪你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王修平的话无由地让苏小鸥感到他很自卑,也很伤感。
她说:“别,你还是把我送回旅馆吧!”
这话一出,苏小鸥就知道收不回来了。它一定伤害了这个容易敏感和自卑的男人。
往回走的时候苏小鸥一句话也不说,王修平始终离她半米远,保持着沉默。到了旅馆的楼下,苏小鸥回过头,向王修平伸出手告别。王修平没有跟女人握手的习惯,只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无语地转身走了。
苏小鸥一直静静地站在路灯下看着王修平的离去,直到快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才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知道你心中的隐痛,我不想伤害你。”
回到房间,苏小鸥反反复复拿起电话又放下,直到最后,她才下决心拨打关子亮给她的第二个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关子亮交代过,有什么事就找他。
苏小鸥把采访王修平所得到的感受以及自己对他的怀疑毫无保留地告知对方。她说她怀疑王修平是幕后凶手的理由就是因为她发现王修平是一个很疯狂的同性恋者,他深深爱着欧少华,但欧少华爱的人是江蓠贞,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强烈的占有欲望可以导致一时的理智丧失,即得不掉就毁掉。“所以我认为他有杀人动机。”
对方沉吟了一下说:“照你这么分析,江蓠贞也有可能是凶手。我说苏记者,你就放心吧,关队长已经吩咐过我们‘关照’他,我们不会让他有任何闪失的。”
放下电话,苏小鸥有些后悔。她心里一直在琢磨,王修平的悲伤可不是装的。那他为什么对自己所爱的人痛下杀手?还有,张祖全的死又与本案有何关联?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制造的一个烟幕?就像疑犯指名道姓要杀他和村长是同一道理,其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幕后凶手?
苏小鸥陷入困惑。
也许王修平是在欧少华死后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爱,恢复了理智,这样一来,欧的死对他打击便很大,良心受到自责,感情也备受煎熬。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