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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未来说到最后时,话语都走了调。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绿荧荧的光芒。让石萍害怕的绿荧荧的光芒。他的眼晴像是被一层水雾迷蒙住了。石萍看不清他眼中的色泽。史未来的声音也变得十分的冷酷起来,石萍,你跟我走,我厌恶这个地方,厌恶这里的一切!
石萍顿时觉得史未来十分的可怕,但她只是一种直觉,具体她可怕的地方在哪里,她还一无所知。
石萍站了起来,离他远了一点,她说,我现在不能回去,你先走吧。
史未来站了起来,朝石萍一步一步逼了过来,他的声音朔风一样冷还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石萍,我告诉你了那么多,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必须跟我回去。
石萍往后退着,她说,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在这里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你还是先走吧。
史未来高大的身躯朝她逼了过来,把她逼到了靠墙的地方,石萍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个曾经是她最爱的人,她认为可以托付一生的人,现在让她害怕。
她说,你你要干什么?
史未来狞笑了一声,阴冷地说,一切都是假的,假的,连我自己也是假的,或许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父亲,我也是一个野种,石萍,你不是说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么?在哪里?在哪里?你不是一直不愿意生孩子么,是不是不愿意和我生,是不是你也要给我生一个野种,给我的心口上的伤再洒上一把盐?
石萍说,你走开!我看你是疯了!
石萍感觉到来自自己丈未史未来的威胁,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史未来面前是如此的弱小。
史未来狞笑着把双手朝她伸过来,企图掐住她的脖子。
石萍觉得自己无路可逃了。她说,史未来,你就掐死我吧。
史未来突然狂笑了起来,然后扭头走了,边走边说,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史未来的脚步声消失后,石萍才缓过神来,她砰地关上门,反锁上了。
她的胸部起伏着,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她头痛得厉害,太阳穴仿佛要炸开。
一个和她生活了几年的男人,她竟然不知道他的内心世界,一切被虚假的表象所遮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石萍更加无法入眠了,到现在,她又产生了放弃采访的念头了,她决定,一回去就和史未来分居。她要放弃这个婚姻,独身到老。
她看了看表,已经是午夜12点了。
她正想着乌鸡婆的叫魂声怎么没有响起来的时候,她浑身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她听到了乌鸡婆阴森森的声音,莉莉,你回来——
这阴森森的声音不是从窗外的旷野上传来的,而是就在她的房间里面响起来的,石萍四周搜寻了一遍,什么鬼影都没有,只有乌鸡婆的声音在她面前回荡着。石萍听着听着,似乎就变了一个人,她的目光痴呆起来。
然后,她觉得乌鸡婆的声音从房间里来到了门边,石萍一步一步跟着乌鸡婆的声音来到了门边。乌鸡婆阴森森的声音穿过门缝飘了出去,石萍打开了门,跟了出去。乌鸡婆的声音在前面飘着,石萍在后面痴痴地跟着。石萍在乌鸡婆声音的引导下,一步一步地穿过楼道,下了楼梯,往招待所门外走去。她路过接待室门口时,接待室的门是紧闭着的,里面传来电视的声音。
石萍似乎没顾及任何东西,就在乌鸡婆声音的诱引下走出了乡政府招待所的大门。此时的石萍没有一丝恐惧感,她只是痴痴地跟着乌鸡婆的声音行进,她看不到乌鸡婆的人,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石萍走上了一条沙土小道,她一直在乌鸡婆声音的诱引下,走向河滩上的那片小树林。月光冰冷,残酷地给大地涂上了一层恐怖的银色,就像纸钱上让人置身于冥界的那种银色。
石萍在银色的月光下走进了小树林里。她看到了一个灯笼,挂在那棵树的枝丫上,乌鸡婆的声音在石萍进入小树林后消失了。她一进入小树林,就朝那灯笼走过去,突然,一个白影在她面前晃过,她看清楚了,那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白色连衣裙飘过后就不见了,可她分明看到从连衣裙上掉落了一件什么东西。
她准确地找到了从连衣裙里掉落的东西,她这时突然清醒过来,她想,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呢,石萍的心里感到极度的恐惧,她捡起了白色连衣裙上掉落的东西,那是一块羊皮,难道是传说中的羊皮地图,她想都没想就把那块羊皮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石萍是看见了那灯笼发出的红光,她想离开这片小树林,但她还是朝灯笼那边走去。她心里自己在对自己说话,石萍,不要怕,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当她走近那棵挂着灯笼的树下时,她吓坏了,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一阵秋风瑟瑟地吹刮过来,小树林子里响起了各种各样的怪声,仿佛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在吵,有人在骂……石萍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转身就跑,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出这幽冥的世界,那些各种各样的怪声在她奔跑的时候在她身后尖锐地追逐着她,有的声音呼啸着从她的耳边滑过,超在了她的前面。石萍的心被恐惧压迫着,蹂躏着。
石萍觉得有结实的绳索把自己的双脚捆绑住了,她怎么跑也跑不快,似乎是在原地踏步。石萍在这寒冷的秋夜里,浑身冒出了冷汗。那些尖锐的怪声在她四周将她紧紧地包裹在里面,她就像是一个蛹,被自己吐出的丝包裹着。她相信那些怪声都来自于自己的心灵。但她无法摆脱恐惧。
刚才她看到的一幕令她无法置信。
她看到在那棵挂着灯笼的树上,还挂着一具尸体。白色的灯笼见证着那具苍老的尸体,那是乌鸡婆的尸体,她干枯的尸体吊在树枝上,不停地晃荡着。
让石萍惊惧的是,尸体穿的是一套红色的布衣,是那种水曲柳乡村年老妇女穿的侧襟衫和宽大的裤子,尸体的鞋也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更让石萍惊惧的是,她的这位不知道石萍就是她儿媳的婆婆干枯的脸已经成了褐色,她的舌头长长地吐出来,那是石萍一生的恶梦。
石萍飞快地跑着,但她觉得自己跑得像蜗牛一样缓慢,她担心自己在奔跑中气绝身亡,那些尖锐的怪声几乎让她的神经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