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

    赤发修士瞳孔一缩，眼底深处闪过浓浓的忌讳。

    “赵如意”三个字响起，仿佛一阵飓风，扫过山柱前的大海。悟道修士们听到这个名字，要么神色陡变，要么面色难看，即便没有变色，眉头也微微皱起，仿佛回忆起了某件十分可怕的事。

    白袍座下弟子身后，几名灰袍弟子遥望向海上水府尽头，神色揶揄，笑容中透着轻蔑。

    罗川倒没有注意到什么赵如意，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那名神秘刀祖上。

    “那刀祖，竟然是祖尊级的至强者。”

    “九天之界，普世圣贤之下，除了寥寥几个类似九龙君的逆天存在，便是以祖尊、玄君为尊。”

    “祖尊是开创一道潮流的至强者，玄君则是掌一域众生造化的至强者，加起来人数也不过数十，极近无敌的存在……帝君排行榜前列的几人，有堪比祖尊玄君的战力，可绝大多数帝君，不谈势力，光论自身战力，不如玄君祖尊。”

    罗川脑海中闪过一段九龙君的记忆，对于九天之界，至强者们的等级划分，更清晰了几分。

    排除九龙君这等能够挑战普世圣贤的逆天怪物，祖尊和玄君，便是九天界的至强者。即便是九龙君，面对祖尊、玄君级人物时候，也不会托大。

    “帝君级强者，我遇上过白龙帝君、白骨帝君。玄君级强者，昔日突破化婴借风雷地火四道时，也曾见识过。祖尊级强者，那年在大悲苦寒天，和白龙帝君交手的那名圣佛域祖尊，包括今日的六星域刀祖……天地间的至强者，我也算都见识过。只除了天地间那六名无上存在……普世圣贤。”

    罗川自言自语，就在这时，他又感应到了那股牵引力，似要将他拉扯回去。

    抬起头，罗川望向白袍座下弟子腰间的那口天日神刀。

    这股牵引力来自的方向，并非他远在天南域肉身中的天日凶刀，而是白袍座下弟子佩戴的那口天日神刀。

    天南域的天日凶刀，将罗川送来此地。而另一柄天日神刀，则欲将罗川送回天南域。

    “果然，我的法念传送来此，全因天日神刀。天日神刀，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定位传送法宝，一来一往，相互之间，定位传送……我想重回天南域，只要再找到另外一口天日神刀就行。”

    罗川心中顿悟，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虚弱感从罗川的法念中传来。

    罗川微微恍惚，起初并不觉得什么。

    然而那股虚弱感并没有消失，随着时间推移，虚弱感开始变得强烈。

    随着虚弱感增强，一股撕扯之力也同时产生，罗川的法念不再那么牢固，在撕扯之力的作用下变得松动，前后左右微微颤晃，连带罗川的意识也变得迷糊起来。

    “糟糕！”

    罗川暗道不妙，他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天地间真正的强者一念神游，周游大千域界，别说十天半月，就算三五年也不成问题。然而罗川才只是区区化婴境，全因是天门修士的缘故，方才能够一念神游，因而他法念神游，有时间限制。

    他从前虽也一念神游过，去往九天界许多地方，可从未在肉身之外停留超过一日，几乎都是瞬息往返。

    而这一次，从罗川一念出窍来到六星域，直至来到这里，已经超过了一日。

    他法念虽然经过天门玄神洗礼，可也无法承受这么长时间的出窍神游，眼下，即将崩溃！

    “是时候回去了！”

    罗川深吸一口气，盯着白袍弟子腰间的天日神刀，不再迟疑，飞身掠出。

    嘭！

    罗川被反弹了回来。

    在最靠近通天山柱的那片海域中，浮立着一座看不见的法阵，法阵不仅阻挡住悟道修士，就连虚无缥缈的念头之身也被隔绝在外。

    罗川又试了五次，每一次皆已失败告终。

    望向那柄天日神刀，罗川心中终于升起一丝紧张。

    念头之身，心意纯粹，正因心意纯粹，没有心境的保护，七情六欲都毫无顾忌地显露在念头之身上，难以隐瞒。

    嘭！

    罗川第六次尝试突破法阵，再度被挡了回来！

    嗡！

    罗川念头一阵乱窜，没有肉身躯壳的护佑，他的念头加快了崩溃趋势，意识也愈发混乱，恍恍惚惚，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浓浓的恐惧从罗川心底生出。

    他清晰的意识到，他的念头之身，即将崩溃瓦解在这一片海域中。念头一旦崩溃，他远在天南域的肉身，也将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躯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久之后，他罗川，即将消失在天地之间，天地之间，再无罗川这一号人物！

    即便罗川心境再高再圆满，此时此刻，他也无法再压制下心中种种负面情绪。

    在负面情绪的冲击下，罗川的念头加速崩溃！

    呼！

    海风从通天山柱吹来，卷起罗川的念头之身，向回飘去。

    罗川如风中棉絮，身不由己，一边崩溃，一边背离着通天山柱，摇摇晃晃地飞出。

    一世修行，今朝付诸东流。

    再多机缘，也无缘去追寻。

    在无数负面情绪的冲击下，罗川的心境变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绝望将他笼罩、淹没，就只剩下最后一丝不甘，顽强地支撑着他即将破灭的心境！

    呼！

    海上大风吹来，掀起浪潮滚滚，愈发猛烈！

    就在罗川再也支撑不住，即将崩溃之时，忽然间，罗川隐约感觉到，在他身下某一处，有一具同样念头涣散、心境崩溃的肉身躯壳。

    “夺舍！”

    下意识地，罗川脑海中闪过两个字。

    只要占据了那具肉身躯壳，就可以避免法念崩溃！

    生存的本能，驱使着罗川，他想也不想，用尽最后力气，向那具肉身飞去！

    很快，罗川看见了那名修士。

    和所有来此的修士一样，他盘坐在一座海中水府中，似在悟道。

    他的海中水府，位于棋盘法阵的末位。

    他的名次，在数千名悟道天才修士中，排名垫底。

    他已经不再年轻，满头银发，容颜苍老，如老树褶皱的脸上，写满了沧桑和落魄。

    咚……

    咚……

    咚……

    他的心脏跳动得极其缓慢，却充满一种奇妙而又沉重的节奏，像是一头正在休眠的远古巨兽。他的呼吸也十分缓慢，一呼与一吸，仿佛天地的吐息。他的气血更是浓郁，涌动如龙，弹指一拨，便能搅动大海。

    这是一具充满可怕生命元气的肉身！容颜虽已苍老，可他的肉身和生命元气，却已被他修炼到了极致，甚至还要强过那名白袍座下弟子！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崩溃的心境。

    罗川尚未靠近，便能闻到一股绝望、颓败、腐朽的味道，这股味道并非来自肉身，而是来自苍老修士的心境。

    如此心境，能守住神慧和灵魅不散，已是奇迹。

    想要继续悟道，那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刹那后，罗川的法念之身出现在那人头顶。

    趁着法念还没有崩溃，罗川用尽全部力，一蹴而就，侵入那人体内！

    咚！

    奇妙的声音回荡在罗川耳边。

    随着进入这具躯壳，他的法念，终于停止住了崩溃趋势，意识也逐渐恢复清晰。

    “呼……”

    罗川长舒口气，暗暗侥幸。

    可旋即，罗川再度面临难题。

    这具肉身太过强大，绝非他如今的法念所能操控。

    一道关于肉身主人的信息闪过：道轮二阶巅峰，真正实力，却已经堪比道轮四阶巅峰。

    “道轮境……真道境之上，修炼出道力后的第二大境界。算得上是一方高手了。”

    罗川低声喃喃。

    很快，越来越多有关肉身主人的记忆信息浮现出。

    ……出身六星域中央皇朝，隶属皇族一脉，按照辈分，还是当今陛下的叔父。

    ……此人年轻时候，便是皇族之中，鼎鼎有名的修道天才。为人济公仗义，好打不平，心怀公道，因为看不惯皇族之中的勾心斗角，远离中央皇朝，改名换姓，行道天下，苦修证道。

    ……他一生未娶，不近女色，看不惯人心险恶，不喜人情世故，也因此炼就了一颗赤子道心，于修行之道上勇猛进取，一往无前。

    ……百岁之前，他屡战屡败，百战之中，常有九十九败。每一败后，他便择一地悟道，不悟不出。百岁之后，他再战六星修行界，百战之中，常有九十九胜。

    ……一百二十五岁那年，当他带着万战的战绩，击败六星域北界同代第一高手后，终于登上了六星域真道境排行榜前五的宝座，名动六星域，人称斗战狂刀。

    ……一百七十岁那年，皇朝事发，他那一脉卷入其中，被另一脉灭绝，只剩他一人侥幸逃离，东躲西藏，逃避追杀。

    ……两百岁那年，他孤身来到南海，渡海寻访星刀圣殿，只为拜师刀祖，习得圣刀之术，以报血海深仇。

    ……此人，名号，赵如意！

    就这时，罗川心头一动，目光落向肉身某个角落。

    从那个角落里，响起一阵虚弱的声音。

    “你，为何在我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