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姐姐,我送你上天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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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荣一般不会主动找白晓洁,但是她找他,他不会躲避。

    白晓洁清楚自己爱上了这个黑车司机。

    白天上班还好,工作可以让她控制自己在心中野草般滋生的情绪。自从杨红和赵露的乳头被割后,安生了许多,也没有再折磨她。白晓洁还是做她的市场调查,那新产品上市的策划案,赵露也没有再提。白晓洁是个工作认真的人,认为自己必须对得起这份工资,这也是她做人的原则,要得到,就要付出,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

    可是,到了晚上,白晓洁独自回到家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花荣。

    花荣脸上的笑意——有点邪气,却那么真实,温暖,亲近;他修长的手指——那不是杀人的手,同样温暖,在她身上游动时,倾注了情意;他的唇——有种特别的热度,尽管他只吻她的额头,也可以感觉到通向全身的电流……

    白晓洁希望每个夜晚,他都陪着自己,和她一起吃饭,一起玩,一起躺在床上,她不希望他离开,他离开时,她的心就被带走了,留下空空的躯壳。白晓洁还喜欢听他讲杀人的故事,尽管有时害怕得发抖,可还是喜欢听,那些杀人故事从他嘴巴里讲出来,别有一番风味,也许,她搞不清楚自己是被他的人迷住了,还是被他的杀人故事迷住了。

    白晓洁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如此迷恋过,包括阿南,那些像虾米猪头那样的男人都是过客,不值一提。

    对阿南,只是一种迷离的飘渺的恋情,美好伤感而又不可企及。

    花荣给她的是安全,依靠,还有快乐和寄托。

    这天,白晓洁回到家里,听到厨房里有细微的声响,心里喜悦顿生:是不是花荣在厨房里给她弄好吃的?

    花荣烧得一手好菜。特别是会煲各种各样的汤。他给她做过几次,白晓洁觉得自己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好喝的汤。每次喝完汤,她就会痴痴地望着他,说:“真好喝呀。”花荣就笑着说:“你喜欢的话,我就经常给你做。”白晓洁喜形于色:“真的?”花荣说:“真的。”花荣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三个字,可是,白晓洁感觉到了爱。她想,爱也许就是一个男人愿意用心地给你煲一碗汤,就这么简单。

    能够喝到一碗他煲的汤,白晓洁内心就会十分满足。

    她不是那种要得很多,有事没事都发嗲的女子。

    白晓洁进了厨房。

    厨房里什么人也没有。

    那细微的响声也消失了。

    她突然很想给他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没有打。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她也不会给他打电话,他要生存,要开黑车。尽管如此,白晓洁还是渴望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俯下身,轻轻地吻她的额头。

    邻居的孩子又在弹钢琴了。

    那钢琴声就是噪音。

    白晓洁觉得难听死了,让人心烦意乱。

    她见过那弹钢琴的男孩子,有一张苍白的脸,也有一双阴郁的眼睛。

    白晓洁当然也见过男孩子的父母,男的大大咧咧粗俗不堪的样子,女的看上去有点品味,却显得刁钻。白晓洁不知道那男孩子是否喜欢弹钢琴,更不知道他父母亲为什么要他谈钢琴。现在很多人,总是逼迫孩子做些他们不喜欢做的事情,把他们的心囚禁起来,不让他们自由飞翔。

    白晓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想这些干什么?我是不是有病?我应该想的是花荣,此时,他在干什么?他有没有吃饭?是不是出去拉活了?”

    就在这时,白晓洁的手机铃声响了。

    白晓洁以为是花荣,马上拿起手机。

    看手机屏幕上的显示,白晓洁沉下了脸,心里骂了声:“靠,怎么是他。”

    给她来电话的是那个被老婆割掉鸡鸡的王大鹏。

    她接通了电话,口气生硬地说:“喂——”

    王大鹏的声音好像有了变化,原来他虽然罗嗦,声音还是十分浑厚的,现在却变得尖细了,像个女人说话:“晓洁,是我。请问你在哪里?”

    白晓洁不耐烦地说:“在家。”

    王大鹏说:“你吃饭了吗?”

    白晓洁说:“什么事情,你说吧。”

    王大鹏说:“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回来了,想请你吃个饭。”

    白晓洁说:“请我吃饭?”

    王大鹏说:“是的,位置我都订好了。”

    白晓洁说:“我都没有答应和你去吃饭,你就订好位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接受你的邀请。”

    王大鹏说:“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没有关系,你要是来不了,我可以把位置退掉的。”

    白晓洁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花荣也没有和自己在一起,去和这个男人吃饭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你想,一个被割掉鸡鸡的人,不会有什么攻击能力的吧。白晓洁说:“好吧,我答应你,马上就过去,对了,你把饭店的地址发手机消息给我吧。”

    王大鹏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开车去接你吧?”

    白晓洁说:“不用麻烦,我打车过去。”

    王大鹏说:“好吧,我们不见不散。”

    白晓洁说:“不见不散。”

    自从和花荣相识之后,白晓洁印象中没有和别的男人单独吃过饭。现在和一个老男人出去吃饭,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花荣,尽管那是个没有鸡鸡的男人。白晓洁想,还是发个消息告诉花荣吧,这样对他也有个交代。她完全把自己当成花荣的女人了。给花荣发完消息,她就出了门。

    进电梯后,白晓洁收到了花荣回复的短信:“你想干什么,没有必要经过我同意的,你有你的自由。既然你告诉我了,我就对你说,不要喝太多酒,你喝多了很傻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白晓洁笑了。

    王大鹏订的酒店还蛮高档的,是一家吃海鲜的酒楼。白晓洁到达时,王大鹏早就在那个小包房里等候了。迎宾把白晓洁带到了小包房门口,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王大鹏的声音:“请进——”迎宾推开门,笑着对白晓洁说:“请进——”白晓洁进入包房后,迎宾把门关上了。

    在迎宾把门关上的一刹那间,白晓洁突然想,这会不会是个陷阱?自己还是得提防点,毕竟和他不是很熟悉。

    王大鹏看见白晓洁进来,赶紧站起来,朝她走过来,满脸堆笑:“请坐,请坐。”

    王大鹏很绅士地拉开椅子,让她入座。

    白晓洁脸红了,说:“你不必这样客气的。”

    王大鹏的脸色苍白,和在飞机上的时候比较,瘦了不少。王大鹏说:“你能够来,我很高兴,也很荣幸。”

    白晓洁说:“不就吃个饭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大鹏说:“这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白晓洁笑了笑:“怎么重要了?”

    王大鹏说:“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白晓洁觉得不自在,像是有绳索绑住了自己的手脚。只有和花荣在一起,她才能放松,才无拘无束。她想逃跑,却碍于面子,留了下来。她猜测王大鹏又会喋喋不休地和自己诉苦,说些和他前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耐心听他讲下去。王大鹏这顿饭是费了心机的,上的菜全是鱼翅鲍鱼什么的,这让白晓洁更加不安。王大鹏问她喝不喝酒,白晓洁想起了花荣的话,摇了摇头,说:“不喝。”王大鹏说:“那喝点果汁什么的?”白晓洁说:“就喝茶吧。”王大鹏说:“好,好,就喝茶。”

    白晓洁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大鹏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服务员,说:“请你出去吧,我有需要再叫你。”

    服务员就出门去了。

    白晓洁说:“有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要告诉我?”

    王大鹏点了点头,脸色阴沉下来。

    白晓洁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信任我。”

    王大鹏说:“你长着一副让人信任的样子,我把你当我妹妹了。”

    白晓洁说:“哦——”

    王大鹏说:“唉,一言难尽呀。”

    白晓洁说:“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大鹏说:“我和你说过的,我回广州去离婚,婚是离了,可是,可是我的命根子没有了。事情出了后,朋友问我,为什么不告我前妻。我说,告她干什么,事情都做下了,我还能让她去坐牢?无论如何,她还是我儿子的妈。我放过她了,不是我心肠好,而是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了,这样,我们也扯平了,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我放过了她,可是有人却不放过我。”

    白晓洁说:“谁不放过你?”

    王大鹏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个女人,叫胡小凤,长得没话说,朋友都说我艳福不浅。我对这个小妖精好得不得了,我们住的别墅用她的名字购买的,还给她买了奔驰跑车,她要什么就给她买什么。我想,离婚后,就娶了她,没料到,我从广州回来后,她就要和我分手。”

    白晓洁说:“为什么?”

    王大鹏说:“表面上是因为我被割掉命根子的事情。在广州时,我没有告诉她这事情,回上海后,她才知道。刚刚回来的那个晚上,她要和我做爱,说,现在就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了,不要顶着小三的帽子了。她知道我的命根子没有后,惊呆了,然后就大哭。见她痛苦的样子,我很感动,还安慰她。可是,她非但没有安慰我,还说,她以后怎么办,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我无言以对。她听说我放过了前妻,就大吵大闹,骂我是软蛋。我气得浑身发抖,我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几天,他就天天和我闹,最后提出了分手。我说,分手可以,把别墅换回我的名字,其他东西都归她。她怎么会同意,非但没有答应我的条件,还把我赶了出来。你想想,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种事情闹大了不好看,只好随她去了。你说我窝心不窝心,我容易吗。”

    白晓洁听了他的话,想笑,她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老板像他这样窝囊的。白晓洁配合着他,装出苦大仇深的样子说:“不容易,的确不容易。”

    王大鹏说:“还有更加气人的事情。”

    白晓洁来了兴趣,说:“什么事情?”

    王大鹏说:“那天,我回别墅,想取回自己的一些东西,胡小凤就是不开门。我生气了,猛敲门。突然,门开了,一个年轻男子手上拿着一把菜刀站在那里。他横眉怒目,恶狠狠地对我说:‘滚,再不滚,我把你上面的头也剁了。’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胡小凤走过来,站在年轻人旁边,冷笑着说:‘你还来干什么,你还是走吧,我不会再和你有什么关系了。我实话告诉你,你再不走,我未婚夫发起脾气来,可是比你老婆厉害的哟。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我摇了摇头。她接着说:‘他可是混道上的,你要是惹恼了他,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负责的。’我说,你和他好了多久了。她说:‘好了多久了,哈哈,这个问题问得好,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必要回避什么了,告诉你吧,我们已经好了三年了,和你在一起之前,我们就好上了,我跟你,还不是为了这房子,为了车子,为了钱。现在你明白了吗,老色鬼。我看到你就恶心,想起你那一身臭肉压在我身上,我就想吐。还不快滚!’当时,我快晕过去了。罢,罢!我真是个傻瓜,傻瓜。”

    白晓洁说:“好了,别责备自己了,我觉得嘛,你早点离开她,是好事情,要不是出这样的事情,以后日子长了,说不定你整个公司都给她了。我看你是因祸得福呀,别想那么多了,不就是损失点钱吗,看清一个人的面目比什么都重要。”

    王大鹏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对,你说的对,我不在乎那些钱,只是觉得受骗上当。”

    白晓洁说:“话说回来,那胡小凤也没有错,你和他的关系也就是嫖客和妓女的关系,他要你的房子车子,也是应该的,谁会白白陪你睡觉呀,要怪也怪你自己。”

    王大鹏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你看嘛,还是找你说话舒服,说出来,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白晓洁笑出了声。

    王大鹏说:“你笑话我?”

    白晓洁说:“哪敢,我是觉得你还是很可爱的。”

    王大鹏脸上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白晓洁的手机响了一下。

    有短信。

    白晓洁看了看手机,是花荣发来的短信:“你在哪里吃饭?”

    白晓洁回了个短信,告诉了他在哪里吃饭。

    花荣又发过来一个短消息:“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早点回家。”

    白晓洁知道花荣是关心自己,她又回了个短消息:“放心吧,我没有喝酒。”

    王大鹏有些紧张,说:“和谁发消息呢?”

    白晓洁说:“朋友。”

    王大鹏说:“什么朋友?”

    白晓洁说:“普通朋友。”

    王大鹏松了口气说:“对了,晓洁,你有男朋友了吗?”

    白晓洁心想,靠,我是你什么人呀,刨根问底的。她说:“没有。”

    王大鹏笑了:“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白晓洁说:“好什么呀?”

    王大鹏笑了笑,说:“没什么,没什么。”

    白晓洁说:“你不会想泡我吧。”

    王大鹏苦笑着说:“我都是一个废人了,泡你干什么呀。”

    吃完饭,王大鹏邀请她去咖啡馆坐坐。白晓洁推辞了。王大鹏要送她回家,白晓洁说:“好吧。”上车后,王大鹏问她住哪里。白晓洁的眼珠子转了转,说:“你把我送到衡水路的衡水公园附近吧。”王大鹏说:“你住那里?”白晓洁说:“就算是吧。”

    眼看快到衡水公园了,白晓洁说:“就在这里下车吧。”

    王大鹏把车停在了路边,说:“我送你回家吧。”

    白晓洁说:“谢谢,不用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大鹏说:“我没有那么早睡的。”

    白晓洁说:“对不起,你还是回去吧,我晚上还要加个班,我走了,拜——”

    王大鹏说:“那抽时间我再请你吃饭。”

    他话还没有说完,白晓洁已经下车了。白晓洁站在一棵悬铃木下面,朝他挥了挥手,说:“回吧——”

    王大鹏有些不舍,无奈地开着车走了。

    白晓洁朝衡水公园走去。

    她是想花荣了。

    吃饭的时候,她心里就一直念叨花荣的名字,要是和花荣吃饭该有多好,和王大鹏吃饭,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真后悔和他一起吃饭。在接到花荣手机短信时,白晓洁产生了一个念头,想叫花荣来接自己的,很快地,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个时候,是花荣拉客的黄金时间。上了王大鹏的车后,白晓洁就想到了衡水公园,想到了埋在香樟树下的头发。现在天热起来了,那头发是不是长出来了,如果真的长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像青草一样,还是像其他的植物,比如向日葵什么的。花荣说过,头发会发芽,会成长,会开出鲜艳的花朵。白晓洁喜欢向日葵,就想像头发长成了一棵向日葵。白晓洁知道花荣经常会去看那头发,也许在这里可以碰到他,那就顺理成章和他在一起了。

    白晓洁来到了那棵香樟树下。

    她蹲下来。

    借着路灯昏红的光亮,白晓洁看到树下周围的一圈什么也没有,连那些青草也不存在了。也许是园艺工人把那些草除掉了。是不是头发长出来的东西也被除掉了。也许是花荣把那些青草除掉了,为了让头发更好地生长,青草会和头发争夺土壤的养分。白晓洁坐在了树下。她不敢像花荣那样从泥土中刨出头发,只是静静地守候着,像是守候自己奇妙的心情。

    白晓洁在等待。

    等待头发长出嫩芽。

    等待花荣的到来。

    她闻到了迷人的香息。

    白晓洁的目光在公园里搜寻。

    她看到了花圃上的栀子花。

    现在是栀子花开放的时节,栀子花的香味在公园里弥漫。

    白晓洁沉浸在栀子花香中,闭上了眼睛,想象着花荣就坐在自己身边,给她讲杀人的故事,那紧张而又刺激的杀人故事是她内心的一个出口。

    许多不妙的情绪通过那个出口排泄。

    白晓洁沉迷在栀子花香之中时,不远处了一棵香樟树后面,站着一个人,他悄悄从树后面探出头,窥视着白晓洁,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

    躲在香樟树后面窥视白晓洁的人是花荣。

    给白晓洁发短消息时,他刚刚送完一个客人到目的地。

    那个客人是个中学生。

    他独自站在医院门口,好像是在等出租车。花荣把车停在了他身边,降下车窗玻璃说:“坐车吗?”

    这是个高挑个男孩,他用不屑的目光看着花荣说:“是黑车吗?”

    花荣笑了笑:“黑车。”

    高挑个男孩说:“你就不怕我举报你。”

    花荣说:“不怕,要是怕,我早就不开了。”

    高挑个男孩说:“有种,和我一样有种。那就坐你的车吧,我也不想举报你了。”

    花荣说:“那就上车吧。”

    高挑个男孩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他告诉花荣要去的地方后,说:“老黑,把空调关了把,我受不了,怕冷。”

    花荣说:“你怎么叫我老黑?”

    高挑个男孩说:“你不是开黑车的嘛,不叫你老黑,还叫你老白呀。”

    花荣关掉了空调,说:“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怕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