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渭水一竿霜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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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se已晚,长安城中依旧气氛肃杀。

    长街短巷之中,到处都有举着火把往来巡逻的骑兵、甲士,并有京兆尹、长安令所属吏员随同呼喊戒严,要求士民不得擅自离家,遇到有人闯入更要及时汇报;各处城门紧闭,戍卫士卒点燃城头火盆,城墙上方灯火通明处和下面墙根y影中同时有部队顺着城墙环绕巡逻,以防有人走脱;未央宫、长乐宫、光明宫、三公九卿府署、武库、粮库、钱库全部被邺下精锐接管,不许擅自出入,便是连带着天子中旨的宦官都被拦下……铁甲铮铮,马蹄哐哐,白刃闪亮,火光耀眼,长安城仿佛一日内就回到了五年前那个让人不堪回首的时间段。

    平心而论,这一幕,其实绝大多数聪明人都能预想到,不然之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纷纷东走邺下了,更不用说之前长安城内还有长达一年多时间的暗c汹涌,以及数日前公孙珣在灞桥上与一些公卿的正面冲突。

    可是,事情真正到来以后,大家却又觉得难以接受。但反过来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又怎么可能装聋作哑,置身事外呢?

    所以说人嘛,就是这么矛盾和可笑,明知道会如何如何,还是要如何如何,多少年来,不过是某些p段的重演罢了,偏偏又让人百看不厌。

    前相国董卓府邸,更早之前的太尉府,现如今的卫将军府,作为真正能决定事情走向与一些人命运的地方,此地反而有一种暴风眼中的宁静的感觉……众人来到府中,满身带血的兵马士卒自然是大部分就地解散,只有少部分停在外面,张辽更是只带数人入内汇报,王允和王斌父子也只四人一起被甲士看押在堂外院中,倒是随行的公卿大臣们纷纷入府上堂,再加上府内完全一副无事姿态,倒是使得此处产生了一种与城中截然不同的诡异平和气氛。

    非只如此,众公卿于堂上落座之后,尚未见到公孙珣本人,却先见到府中侍从贴心的送上了茶汤与晚饭……汤是青菜面糊汤,小菜两个,炒j蛋与炖豚r,再加上最后奉上的清茶,倒是极为照顾这群上了年纪之人的胃口与身t。

    而这时候便能看出人与人的差距了……有些人畏畏缩缩、战战兢兢,面对如此合适的晚饭却根本吃不下去;而有些人却宛如在家一般随意放松,而且还按照‘医仙’、‘医圣’所言的那般,细嚼慢咽;还有一些人,如刘虞、h琬他们确实也年纪大了,又辛苦一整日,便是再忧心忡忡此时也得进一些粮水以作补充,偏偏又遮盖不住心中事情,所以反而吃的有些急躁。

    就这样,一众公卿或急或缓,大致都用餐完毕,公孙珣这才只带数名随从之人从侧门转入堂中……既没有让已经用完餐的人等太久,也没有故意惊吓威慑众人的意思。

    但不管如何,等到其人坐定于上首j案之后,满堂还是肃然起来,而太尉刘虞与h琬、杨彪等人相互眼神j流j次后,刚要开口,却又陡然闻得上首这位主动发声了。

    “今日之事在下已尽知,城门校尉董承……呵!”公孙珣开口论事,却不料刚一说话就忍不住扶额笑了出来,缓了许久之后方才勉力继续,又简短至极。“只能说董国丈着实让在下惊喜,诸位以为如何?”s1;

    公孙珣失态至此,满堂公卿,还有随行的城中许多两千石,闻言反而愈发严肃——其实,对于这些汉室拥趸而言,今日之事最大的问题便在于董承了。

    他们所了解的情形是这样的——今日上午,有数名要害官员主动来卫将军府出首,说王允和三名外戚试图谋害卫将军,而公孙珣即刻动手擒拿,结果从第一个董承开始便出现了武装冲突,从而惹出了这么一大摊子事。

    而另一边,王允在事情超出控制后主动找到刘虞等人,自承确实有集会,但却只是商议还政于天子一事,绝无刺杀与武装叛乱之意,董承的举动他真不清楚。

    除此之外,公卿中的头部人物,如刘虞、杨彪、h琬、士孙瑞、赵谦等人还被王允透露了‘实情’,那就是三名外戚其实并未参与集会,j名出首之人其实也是受命带着假情报去混淆视听的,本意是像让这位卫将军忽略掉他王子师试图联络刘焉、马腾、韩遂的真实意图。

    然而,王允也实在是没想到……一来公孙珣行动如此果决,二来董承居然真的有些‘额外’准备。

    这才酿成大祸!

    讲实话,刘虞等人是愿意相信王允的,尤其是那j名出首的尚书、侍郎本就及时给他们通了讯息,现在两边一映照,那就更不用多言了。

    而相信归相信,现在的问题在于,董承这个事情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实话吧?

    说实话,公孙珣肯定立即把那j个出首之人也砍了!王允也躲不掉这一刀!还不如不救呢!

    可要不说实话,又该怎么救王允和王斌?董承那个事情确实没法解释的啊!

    这边刚要缉拿,那边四五百人哗啦一下就拉出来,然后披着铁甲、持着长兵直奔北阙大街后面的武库而去,j千人在北阙大街上进行武装冲突,死伤数百,战马、铁甲、长矛、弓弩,无一不少……这让事情的x质发生了质的改变,之前是个所谓的案件,而现在则是军事政变。

    前者再怎么样都是可以用律法和道理去跟公孙珣讨论、争辩的,后者则是没法说道理的。

    故此,公孙珣开口说到董承,然后忍不住失态而笑,堂中公卿却反而

    被直接将军了——讲真,他们还以为公孙珣是怒极反笑呢!

    “卫将军!”刘虞无可奈何,终究还是起身来到堂中长揖到底。

    毕竟,这件事别人躲得掉,他这个太尉领尚书事的宗室重臣却躲不掉。

    而且无论如何,哪怕是心底对公孙珣的畏惧从未消失,这位名义上的汉室代表也要尽全力营救王允和王斌,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和王斌、王允的身份,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公孙珣的实力和决心,也比所有人都清楚所谓汉室大局的羸弱……一直到现在,很多人都还不相信素来讲道理、*律的公孙珣到了某一日会真的下狠手,会真的对少年天子如何如何,对汉室如何如何……但这种人绝不包括刘虞。

    正是因为切实明白可能的残酷后果,刘虞才不得不尽全力去斗争,温和的斗争,避免暴力手段的斗争,尽一切避免或者拖延可能发生的正面冲突。

    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以用等待公孙氏自败的方式,希冀于有朝一日重拾汉室荣光。

    “太尉。”公孙珣没有抬头,扶额而笑的他只听声音便知道是刘虞了。“董承……”

    “卫将军,老夫以为,此事实乃董承一人所为!”刘虞勉强站直腰板,正se而言。“自董卓乱起,长安已有五六载未见刀兵,董承却在家中暗藏甲胄、器械,且今日还有抢占武库的意图……若说他没有心怀不轨,恐怕谁也不信!所以其人今日下场不过咎由自取!但董承一人之举,却不代表右中郎将(王斌)与太中大夫(王允)亦有参与,卫将军若是不信,尽管去他们二人家中搜索,绝无半点违禁之物!”

    “太尉的意思是……”公孙珣终于抬头,却依旧哂笑而对。“这四人明明暗中勾结,但只有董承一人包藏祸心,其余三人都与董承今日之举毫无关碍……那他们四人勾结什么?”

    “卫将军!”刘虞情知事情真要追索下去,破绽只会越来越多,因为王允那里、王斌那里,还有j名出首相告的尚书、侍郎之间完全对不上,届时反而给公孙珣更多接口,便g脆挑破。“事到如今,他们勾结什么你真不知道吗?无外乎是一群外戚,j个天子近臣,一个失势执政,想要借着天子渐渐成年的机会求权罢了……但求权二字,有人是讲规矩的,有人只是党人作风,习惯暗中拉帮结派,只有董承一个人,虽说是河间董氏出身,却是西凉军头作风,最为偏激,这才会有今日的祸患!”

    “太尉。”公孙珣终于不笑了。“董承自有定论,王子师与右中郎将家中没有武备,我也是信得,可伏完那里又怎么说?”s1;

    刘虞为之一滞,旋即面se苍白一p,非只其人,座中不少公卿俱皆变se。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公孙珣在座中摊出一只手言道。“伏完家中只是寻常弓矢、刀剑,j件甲胄也只是旧物而已,人手更是寻常仆从,若是照足下的说法,他应该也和二王一样,并没有打算用兵甲事来谋权的打算才对。但诸位用餐之时,我听张文远所言,他到伏完宅邸中时,伏氏六子在明知道董承举事失败后,却还是全部持械反抗,公然敌对……这是什么意思?你说他们勾结起来只是谋权,动武之念唯董承一人有此意,可我指着伏完说,他们俱有此玉石俱焚之意,只是尚未准备妥当,而二王是眼见着事情实在是不可为了,这才找你们寻个后路,是不是也可以呢?”

    “卫将军……文琪!”刘虞勉力挣扎,语气中已经有了哀求之意。“或许只是董承与伏完,又或是伏完自矜数代天子姻亲,x格刚烈一些……”

    “伯安公!”公孙珣听到此处,也是豁然起身,离席向堂下而去,这个时候众人才注意到他身上居然没有佩刀。“今日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也就不要打哑谜了,我这个人习惯凡事摊开说,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已经死掉的人里面,董承罪无可辩,伏完自取其祸。然后剩下二王这里,你满口可能、或许,无非就是强辩。”

    刘虞一时语塞。

    “不过呢,我也不想轻易召集人证,以免坏了那些出首之人的名声和身份,”公孙珣从对方身侧走过,轻松而言。“毕竟人家来找我,我得为人家着想。更不想直接将人下狱,落得一个屈打成招的名号……换言之,此时于二王而言其实也算没有凭据,乃是所谓疑罪,对否?”

    “不错!”刘虞慌忙答应……公孙珣不愿意暴露出首之人,却正中他下怀。

    “那伯安公,我让到这一步,认他是疑罪。”公孙珣饶了一圈来到对方身前,正se相对。“可自古以来说到图谋不轨,说到争夺执政之权,可有疑罪从无的说法?你看,这又不是偷j摸狗!”

    刘虞登时又被b到墙角,便是其人身后杨彪、h琬等人也纷纷不言……事情就是这么希望渺茫,哪怕公孙珣愿意讲道理,而且还不出人证不用刑,可自古以来,这种抄家灭族一般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疑罪从无呢?

    从来都是稍有疑虑,便一并株连!

    从董承亮出兵甲那一刻起,讲道理就是注定讲不通的。

    “但若无凭据而擅杀,恐怕也难f人心!”刘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勉强来辩。“卫将军,这件事情和西凉不一样,你去兼并西凉,是名正言顺之事。可长安呢?今日这刀要是不就此收住,乱的就不只是长安,而是整个关中,乃至于整个天下了!从建安元年之前算起,长安、关中、天下大略上已承平数载,人尽皆知,这都是你

    的功劳,你难道忍心将自己一手促成大局,再亲手坏掉吗?”

    “不可以吗?”公孙珣沉默p刻,似乎有所触动,却又忽然再度扬声反问。“我成之事,我自坏之,我成之人,我自毁之!再说了,天下之前的稳定本就是一时的局面,不可能长久的。”

    “如今天下权重三分在曹刘,两分在其余诸侯,一分在天子,四分在足下!”身后公卿无数,但刘虞却是半点场面话都不想说了。“其中曹刘二人之间能顾全大局,相互扶持两年,已经算是二人英雄了得了,难道他们二人还能在足下眼p子底下继续合纵天下其余所有诸侯吗?恐怕再往后他们自己的同盟都要撑不下去了,那么足下想做什么,其实都可以。唯独如此肆无忌惮,将来之人又怎么看足下呢?而且如此肆无忌惮,足下又怎么可能长久呢?卫将军,文琪,此例一开,就不怕后来人重为后来事吗?汉室四百年,你要为子孙后代计啊!”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堂中诸多公卿,居然大部分人都听懂了,然后或是难掩哀se,或是愤然难平……毕竟,此时能来的,多是心怀汉室者。

    公孙珣俨然也听懂了,其人再度沉默,却是负手绕到对方身后,踱步往来数个来回,方才轻声反问:“伯安公,你的难处我懂,而且我也确实不愿开此恶例,但这种事情,我若就此收手,莫说一些蠢货会误判形势,便是我的属下都不会心f的吧?董承动了甲兵,我总得立威吧?!”

    这次轮到刘虞沉默了。

    “罢职流放如何?”h琬明知希望不大,还是y着头p问了一句。

    “光禄大夫说笑了,这种事情,不杀人何以f人心?”回复h琬的不是公孙珣,而是一开始随公孙珣入堂却立在了大堂侧门内的戏忠。“再说了,今日死了数百人不止,自然是以杀起,而以杀消。”

    堂中不少人认识戏忠,倒也无人责怪他擅自cha嘴,但……

    “但若是杀了他们,不就绕回去了吗?”杨彪见到机会,也是赶紧起身跟上。“卫将军,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若真心存稍许转圜之意,其实只能两方各退一步,别无他法……不如全族流放辽东?”

    “他们族人有什么罪过,这种事情,若不能诛首恶,宛若没做!”灯火下,又是戏忠再度扬声以对。“还是那句话,今日事已经牵累了数百条人命不止,何必多做牵连?”s1;

    “那到底还能如何?!”士孙瑞也站起身来。“如此僵持,岂不是宛如没说一般?”

    “我有一个想法!”戏忠忽然失笑。“既然是各退一步……主公,二王只杀一人如何?另一个,请主公以执政将军之名,赦之便是!”

    堂中俱皆一怔,而一直侧立在刘虞身后,扭头望着堂外方向的公孙珣也是若有所动:“杀谁,赦谁?”

    “既然是诸公来求情,何妨请诸公自决?”戏忠g脆跟上。

    “妙!”公孙珣不等诸公卿反应过来,便直接昂起头来,转身背对刘虞朝着满堂公卿扬声定计。“今日某看在诸公之面,必赦一人,也必杀一人……这里只留饭,不留宿,诸公现在便出堂回家吧!出堂后,yu活王允者向右而走,yu活王斌者向左而去……如此便可!”

    声音刚落,大堂侧门中便涌出数十甲士,b迫公卿即刻出门,刘虞恍然回头,杨彪g脆跌坐于座中。而堂外灯火通明的院中,王斌父子三人和王允也是面se惨白,齐齐惊愕抬头!

    情知只要出门便形同作出选择,宛如亲手杀一人,所以公卿全都若木j,无一人擅动。但公孙珣却理都不理这些人,便兀自从侧门退去了……一时间,只有数十甲士封住大堂侧门,扶刀监视。

    而不知道隔了多久,最后乃是中散大夫赵谦仰头一声叹气,首先拂袖出门:“刀在人手,咱们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话说,两代三公的赵谦此言是有缘由的……当年董卓在时,曾经试图进攻益州,因为赵谦乃是蜀地成都人,所谓益州第一世族,所以便专门允许赵谦利用家族威望在汉中周边招募了数千蛮族兵马,参与军事。

    而等到公孙珣覆灭董卓,赵谦本想带着数千兵马留在散关一代观望,却不料朝中公卿多嫌他与董卓合作,便直接协助公孙珣下旨,要他解散兵马回归长安,从此被又闲置了下来。

    换言之,赵谦这话里是有怨气的,是嫌这些公卿当年帮自己留下那j千兵马。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既然有人带头,情知此事躲无可躲的其余公卿也都纷纷跟着出门,而不出意料,这些世族出身的公卿们十之*,多从右而行,俨然是要救同为公卿世族的王允王子师,而无人在意区区河北邯郸破落户出身的王斌父子,或者说真到了最后关头,没有哪个士人在意什么外戚。

    王斌心中冰凉一p,而其人身侧,眼见着得了生机的王允也一时失魂落魄,望着身前大堂双目失焦。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着连刘伯安也哆哆嗦嗦从堂中遮面而出,事情到底是有了定论——王允逃得x命,废为庶人,即刻被驱除出了卫将军府,而公孙珣特许其侄王凌送其回府。

    而稍待之后,却又有数名甲士将王斌父子带离院中,去了后面一处隐蔽小院,俨然就是行刑之所了。

    “我家将军有句话让我代为转告。”来到小院中,负责执刑的义从首领张既回头肃容而对。“他

    说请国舅不要怨恨于他,这种事情没什么对错,既然进入局中,便只能你死我活!而且今日决定杀国舅的可不是他。”

    “此时说这些又有何用?无非一刀罢了。”临到死前,一直有些窝囊的王斌居然有了j分从容之意,其人昂首对答之后,复又回头呵斥已经恐惧到流泪的两子。“你二人须是天子表兄弟,此番为汉室尽忠,不要丢了国戚的气势!”

    话虽如此,但王斌二子一个刚刚束发,一个刚刚加冠,什么都未经过,便落得如此下场,又如何能不畏惧?便是王斌自己,刚要再斥,也居然无法开口。

    “国舅想多了!”张既一声叹气。“我家将军岂是滥杀之人?舍中自有白绫、毒酒,请国舅自便,而两位公子在此稍候,便可为国舅收尸……非只如此,明日两位公子辞别天子后,还可带家人回邯郸老家,只要自此不再沾染是非,便可无事平安到老。”

    父子三人俱皆怔住。

    而p刻之后,王斌到底是面se稍改,缓缓颔首:“我知道卫将军是要借我这条命来分解人心,但事到如今,心底总还是有j分感激的……请足下替我谢过卫将军。”

    张既缓缓颔首。

    “至于你二人。”王斌回头,这次眼泪是彻底止不住了。“能活下去总是好的……我有两句遗言,一定要记住……一则明日见过天子,便是天子有意,也决不可留在宫中不走,要即刻带全家归邯郸乡中;二则回了邯郸,不许记今日之仇,就当我是在迁都时便病死了一般……若是实在难以释怀,也只算在王允身上便可!一定要好生活下去!”

    王氏二子落泪难忍,但王斌既然已经说完,生怕再迁延下去会影响二子处置,反而匆匆越过甲士,主动入舍中去了。

    p刻之后,随着甲士回报,张既示意,得了自由王氏二子到底是强忍悲意,亲自抬着其父遗t转回右中郎将府邸而去。

    卫将军府后院一处阁楼之上,公孙珣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由黯然摇头。s1;

    “明公不必介怀。”贾诩在侧轻声出言相劝。“今日死他一人,将来少死何止万人?再说了,既然为国戚,除非是过段时日便病死了,否则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躲得了一世吗?”

    “我哪里是介怀?”公孙珣摇头不止。“此事虽然是元常的计策,却是我本人定下的。而且再说了,从少时算起,我见过的人命还少吗?比他无辜的又有多少?唯独这父子真情流露,我遥观此情形,宛如君子临庖厨,自然动恻隐之心,所谓人之本善也……杀其人,动其情,难道不比杀其人不动其情要好一些吗?”

    贾诩恍然不言,倒是更后一人,闻言微微俯身:“主公所言善莫大焉,不过既然如此,主公为何还要在高楼上相候呢?”

    公孙珣一言不发,一直负手目送那王氏二子和其父尸首消失在视野之中,方才将目光转向远处:“我上楼来,本不是想看这一幕的,也不是想看那些公卿如何选择,而是今日长安城难得灯火通明,想来登高看一看长安城罢了。”

    那人与其余寥寥j名随从之人同时恍然醒悟:“不错,此时各处宫殿、城墙具有灯火,臣也是第一次见未央宫如此夜间轮廓。”

    “只是可惜月底无月。”公孙珣复又抬头望天。“否则便可问一声,此月曾照长安多少年了?”

    非只是此人,公孙珣身后j人都有些失笑之意,乃是趁机转圜气氛的意思。

    “不要笑,”公孙珣继续望着身前别有一番姿态的长安城言道。“今日我那大兄居然主动助战,倒是总算明白了一回。而其人x格偏激狭隘,我与文和、元常商量了一下,都觉的他正是用来清理长安的最优人选……这也是我叫你来的缘故,千万要小心,务必保重自己,以免误伤!”

    “主公放心!”此人即刻回应。“臣准备妥当,必然不会出差错。”

    “还是小心些好,我这个族兄……说了不听,听了不懂,懂了不改,改了又错,错了后不认,认了后不f,f了后又不说……你若不能应付妥当,小心被他带沟里去!”公孙珣回头正se叮嘱。

    此人也肃容颔首。

    见此形状,公孙珣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对方肩膀后便下楼而去,众人刚要跟上,却又闻得这位卫将军一边下楼一边朗声y诵了起来。

    正所谓: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h金甲。”

    明明是气势非凡的j句打油诗,此时公孙珣念来竟然有j分悲怆之意,楼上j人面面相觑,也是愈发莫名其妙。

    ———————我是没有月也没有花的分割线———————

    “建安五年秋,七月廿三,太祖西征过长安,公卿请为大将军,不应。将复请,外戚城门校尉董承、左中郎将伏完、右中郎将王斌忧之,相约为乱,起兵攻武库不得,事败见诛。左右复请杀王氏二子,并入宫处置董、伏二贵人。太祖喟然对曰:‘吾负汉室行数载至此,虽得善始,不能善终,已多愧矣,焉能为区区意不平复违臣节?’左右虽应之,多不值也。”——《旧燕书》.卷二.太祖武皇帝本纪

    ps:勉强凑出来了……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