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拈起柜台上的宝石，举到眼前细看。

    清澈的蓝色中布满细密的亮痕，被灯光一晃，每一个折射面都显得光彩夺目，将人的目光深深的吸引进去。

    那些矮人们立刻半欠起身子望向女孩手指间的蓝宝石，不论刚刚正在做什么，此刻都定格在原地不动，贪婪的口水几乎就要流到杯子中。

    小雪仍旧是一脸迷茫，心里却立刻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碎裂级别的。尽管这些魔法宝石并不容易得到，但是对他们来说，还是颇有一些存货，应付眼前的局面毫无问题。

    “宝石？”

    老板娘娇笑着解释道：“没错，宝石。过和你们人类那些普通货色不同，它里面可是充满了魔力。这样的宝石，每一颗都可以让你们住在这里半个月。最好的房间。”

    小雪将装满金币的口袋收了回去，柜台上多了两颗碎裂的绿色宝石。

    女孩笑道：“一个月，谢谢！”

    等到几个人的背影随着带路的伙计消失在大厅中之后，一个矮人猛然将石头杯子砸在桌上，旋风般冲到柜台前，敏捷的跳上高椅，低声吼道：“贾梅拉！她一定还有！这笔生意你……”

    老板娘原本巧笑嫣然的俏脸顿时沉了下去，似乎刚刚有冰风在她脸上刮过一样：“别忘记这里是群魔堡垒。如果我的客人出了什么事，天使们说不定会知道的。想想那次发生的事吧，可怜虫！”

    那矮人的双拳紧握，焦黄硕大的牙齿咬得嘎吱直响，最后终于重重的哼了一声，愤然离去。大厅中的十几个矮人看来竟然都是他的族人，也随后跟着离开。

    贾梅拉扬声道：“安德瓦里，警告你手下的那些地耗子，最好小心一些！”

    那些矮人头也不回，一声不吭的走了。

    老板娘拨弄着小雪留下的绿宝石，微笑道：“人类……”

    带着吴楚几人去房间的天堂人伙计十分健谈，一路上说个不停，但是年轻人独有的活力让他并不惹人厌烦。而且他所介绍的本地风情，对于吴楚这些初来乍到者实在也是十分有用，因此最后他得到了几十枚金币的小费。年轻的伙计离开的时候不停道谢。这些金币虽然并不是太过贵重的东西，老板娘看不上，对他而言倒是一笔意外之财。如果到矮人的店铺去，说不定能换到一把普通长剑。

    房间中十分简朴清冷，石板地上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也看不到。所有的家具都是就地取材，石桌、石凳、石床、石头杯子，连桌上摆着的花瓶也是整块石头雕出，只可惜花瓶里空空如也，不要说鲜花，连清水也没有。

    小雪的肩头立刻无奈的塌了下去：“这就是最好的房间？”

    吴楚却笑道：“这老板娘可真不简单，我看她的那条榉木柜台，只怕比十几枚宝石还要贵重得多。”

    最初的一夜平安过去。

    第二天刚刚一早，白牙过来招呼，几人便结伴外出，开始试着了解这庞大的堡垒。

    众人很快就发现，在表面的安全下，群魔堡垒与乐土这两个字一点关系也没有。很多人都挣扎在必须拼命工作才能赚取到今天的生活物资的状态中，因此暗地里抢夺甚至杀人的事情绝非少数。

    在高大的临街建筑后面，那些阴暗的小巷中，往往便是藏污纳垢的场所。干涸的血迹，残破的金属碎片，可疑的污迹到处都是。

    吴楚几人随便逛到一条小巷中，就看到几个矮人正在围住一只精灵，矿镐齐下的狂殴。那精灵已经浑身是血，神志不清，只是蜷缩在地，一动不动。那些矮人挑选的就是人迹罕至的小巷，没想到竟然会有路人，立刻抬起头，脸色狰狞的瞪过来。一个矮人对准那精灵踹了一脚，弯下身体，从他的手里硬生生抠出一块紫色宝石出来，随后恶狠狠的道：“低贱的人类，看到好戏了？把那套盔甲交出来，否则就和他在这里作伴吧！”

    短粗的手指笔直的指向白牙，手指上还带着斑斑血迹。

    白牙的西刚套装厚重威武，盔甲和盾牌上的装饰也是简朴大气，正是这些矮人最喜欢的样式。他们凶悍而贪婪，绝不介意把别人的财物据为己有。既然连精灵都敢下手，更不要说区区几个人类。

    德鲁伊嗤的冷笑一声。

    那矮人立刻大怒，将宝石向同伙手里一抛，手里的矿镐轮圆了朝着白牙的腿部刨来。矮人面对高大敌人，往往便是先朝着对方腿部攻击，自己顺手，对方又不好弯下腰来防御。如果一击得手，那接下来不论是攻击还是逃跑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白牙只是将塔盾向地上重重一戳。

    带着劲风的矿镐结结实实的打在西刚守护上，迸出一蓬火星。一声巨响后是长长的刺耳颤音。那矮人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身体僵直，眼睛凸出，双手和脸上的大胡子抖个不停。矿镐的金属柄从当中折成一个钝角，当的一声落在石板路上。

    其余的矮人立刻一哄而散。速度之快，态度之坚决，让所有的人都反应不及。小雪的权杖才刚刚从背后摘下，他们就已经消失在不远的拐角处。

    白牙牢牢的扼住被抛弃的可怜虫，龇牙笑道：“还想要铠甲吗？”

    半个小时之后，吴楚几个人坐在一间叫做深谷的茶室中，品尝着一种树叶泡出的茶水。这种茶清澈透明，微微发甜而不腻人，风味十分独特。这样精巧的茶室中，自然一个矮人都见不到，进进出出的都是精灵。

    一只年迈的精灵坐在他们对面，满脸都是愁容。他身边坐着几个精灵，其中一个年轻的健壮精灵一会捏着石杯，一会紧握住腰间的弯刀刀柄，鼻息粗重，简直要喷出火来。隔了半晌，一只精灵急冲冲的跑进来，在那老精灵耳边说了句什么。那老精灵才露出一丝笑容，道：“多谢你们的良药，那孩子已经没事了。”

    坐立不安的精灵们立刻松了一口气。那年轻精灵拔出弯刀叫道：“大长老，既然格利风没事，我们这就去砍了那些矮子！”

    大长老皱起眉头，道：“出去。”

    那精灵的脸立刻胀得通红，顿了一下脚，愤怒的冲了出去。

    大长老又道：“全都出去。”

    剩下的精灵们愣了一下，彼此相视，都是摇头苦笑。

    等到所有的精灵都离开这房间之后，大长老才叹了口气道：“也许你们还不知道，这群魔堡垒之中，最后价值的东西，便是各种各样的魔法宝石。只有在那些凶名卓著，幽灵出没的战场上，才会有极小的机会得到它们。格利风被抢走的，是一枚毫无瑕疵的巨型紫宝石。如果没有发生意外，这样一枚宝石，足以换取够我们全族整月的粮食。”

    凯恩笑道：“那为何大长老又不允许族人对矮人们复仇？”

    精灵大长老沉默良久，才又叹了口气道：“群魔堡垒的规则都是天使建立，他们所守卫的唯有秩序，无关是非。许久之前，曾经有过矮人抢劫精灵而引发的两族大战，死伤无数，连堡垒中的建筑都被摧毁了大半，结果是天使将所有参与制造混乱双方一起处死。于是从那天之后，所有的冲突都会控制在极小的范围里，而且必然是在天使所注意不到的阴暗角落。这几乎成了所有种族默认的规则。矮人们并没有破坏规矩，这一次只能怪格里芬运气不好，没能等到族人的支援罢了。年轻人不知道破坏规则的恐怖之处，一枚宝石就算是再罕见，又怎么能抵得上族人的性命。这段时间衣卒尔大人似乎受伤很重，天使们对堡垒的控制并不如从前那样严苛，你们进入堡垒的那一天实在幸运，以后也要注意了，否则要么会被天使杀掉，要么会被矮人们杀掉。”

    那精灵大长老取出两只盒子，推到凯恩面前，道：“人类，这是我们精灵特有的深谷茶，在堡垒中十分流行，请收下。我们的生活也十分艰难，否则按理本应奉上更多的礼物表示谢意。”

    精灵们以长者为尊，大长老自然以为凯恩是众人之首。凯恩也不分辨，只是微笑道：“正义和善良一向是我们人类的信仰，我们已经感受到了您的心意。请您收回这珍贵的深谷茶，礼物反而会破坏我们的友谊。您也不必为我们担心那些矮人的报复，因为心中的勇气会让我们战无不胜。”

    这一番话说得吴楚等人都暗自羞愧，凯恩却一脸的理所当然。那精灵大长老显然修养也是极好，脸上丝毫看不出异样来，只是点头称赞。

    到了这个地步，众人便起身告辞。出了茶室的门口，白牙忽然察觉到不对，回头一望，一个矮人正混在人群中恶狠狠的盯了过来。看到被人发现，那矮人连脸上的凶狠表情都来不及收起，便立刻落荒逃走。白牙正打算追过去，却被吴楚一把按住，手向上指了一指。德鲁伊仰头望去，几名天使正舒展了羽翼从空中飞过。街上原本的扰攘，顿时变得规规矩矩，如水晶般透明的感觉。

    这些天使如同阳光一般，所过之处罪恶的阴影纷纷退散，但是当他们经过之后，阴影却依旧占据了所有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