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鏖战迦勒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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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斯联军指挥部大营一派喧闹景象,各抒已见的诸王公为何时出兵而争得脸红脖子粗。少壮派年少气盛,而且见识到对手使臣的怂样,自然极力坚持出兵。年长派以老成稳重的基辅王公为首,始终认为不宜马上出兵,最好先侦探出蒙古人主力何在,以便有的放矢。

    血缘关系作祟,固执且自信心极度膨胀,也急于为岳父报仇,加里兹王密赤思老大公力主当即出兵,可应和者寥寥。少数顽固派在多方游说下偃旗息鼓,当然谁也不愿充当前锋,毕竟,保存实力为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见诸王公不为所动,一怒之下,焦躁的加里兹王气鼓鼓甩手出帐。

    愤愤然返回前军阵营,奉命侦探的哨兵也纷纷折返,获知渡口处仅剩不到一千蒙古骑兵,而且滞留东岸的敌兵也不过千余人,至多两千上下。一阵大喜,挥舞象征权势和无上荣耀的金杖,加里兹王悍然下令,“全军出击,强渡第聂伯河,先一举歼灭蒙古人的先锋部队,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也让联军见识一下我加里兹勇士的威风,冲——”

    大军雷动,蹄声滚滚,争先恐后的一万余罗斯军把偌大的草原变为赛马场。平地而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唿哨声四起,沉寂的草原不得安宁,跃跃欲试的番兵番将暗暗比赛起速度。你追我赶,人人使出全力,严谨的阵势却始终不见散乱。

    狂奔回渡口,掏出战书,一把扯碎,小将厉声下令,“全体将士听令,按次序渡河,把西岸留给罗斯羊。我们在东岸列阵,先打个阻击,快!”

    “报,我主力已退往迦勒迦河西岸,哲别主帅下令,让探马先军想法设法拖延罗斯联军之进击速度。特别叮嘱驸马爷,只要能吸引罗斯联军全军出击,即便付出少许代价也值……”一名传令兵飞马越过渡口,一头闯入井然有序撤离的勇士团阵营,“主帅已得知遭遇战之前因后果,并不曾责怪半分,另调派一千人马交由您指挥。”

    “诱敌深入,观罗斯联军之进击态势,有针对性的给予毁灭性打击……”恍然大悟,小将一扫愁眉,接过长枪和面具,默默看一眼冒出地平线的大批番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撤——”

    狼烟遍地起,呐喊冲云霄,初战告捷,骄狂的加里兹骑兵倚仗精准情报,一口气冲至距渡口仅仅不到六百步的西岸草地。不由分说,两支力量悬殊的骑兵大打出手,激烈的对射让人叹为观止。抵前的小将俨然中流砥柱,用紫金弓牢牢封锁渡口西岸通道,纷纷响应,近六成勇士均祭出连珠箭,用精准的死神向对手倾泻。

    赶到的一千生力军迅速加入战团,沿东岸一字排开,以强弓劲弩拼死阻击追兵。一时间,渡口两岸上空被密密麻麻的箭雨彻底遮蔽,夕阳西下,殷红如血,战场惨叫连连。护体盾牌变成柴火堆,不断有人堕马,转眼被震耳欲聋的马蹄淹没。

    战线稳步前移,亲临前线指挥的密赤思老大公得意洋洋,下令分兵奔往上下游渡口,以便包抄对岸的蒙古先锋军。随着渡口东岸的勇士团被迫撤离,众番兵番将纷纷抢过渡口,喧哗的场景令人侧目。喝令回营报捷,亲率六千余主力追击,罗斯大公喜形于色。

    得闻捷报,诸王公不再怀疑,紧随联军主帅基辅王公下令,九万余罗斯联军浩浩荡荡拔营。一路快马加鞭,一路紧赶慢赶,天黑时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联军进抵渡口。趁夜渡河,由留守的加里兹勇士带路,大队人马扑向夜幕笼罩下的钦察大草原。

    一触即溃,但始终保持若即若离,诱敌深入的探马先军没命狂奔。年轻小将指挥若定,将所辖人马一分为三,勇士团负责主攻,两支援兵分列左右两翼打探敌情,以防被追兵包围。一路狂退,一路缠斗,敌我双方不曾停歇本分。

    既为诱敌,当然不能逃得太远,新加入的一千生力军奉命充当诱饵,在穷追不舍的罗斯联军之迅猛打击下,损失惨重。主将被俘,交由钦察人斩之,副将差点也被生擒,一千人马折损过半。疲于应对如云追兵,小将也无暇顾及友军,只管牢牢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连续的胜利刺激了诸王公,纷纷率部纵马狂追,人人喜不自禁,早先的疑虑随着蒙古人一退再退化为乌有。六天六夜,奉命诱敌的探马先军和援兵无人合眼,渴了啜饮马血,饿了啃食干粮,乃至最后,不吃不喝直到退回严阵以待的主力阵营。

    不到二万对近乎十万,虚晃一招,哲别和速不台迅速分兵,各自率部掉头狂奔而去。场景如出一辙,主力火速撤离,后军死缠滥打,被成功吸引的罗斯联军再无怀疑。揣上分发的干粮,尾随大军撤离,眼睛都几乎睁不开的小将苦中作乐,在奔行中居然学会伏鞍打盹。

    好几次差点坠马,幸得贴身看护的完颜止和仆散忠勇眼疾手快相救,无奈的小将苦苦煎熬。一路打盹,一路狂奔,清新的草原气息终于扑面而来。屈指算来,又是六天六夜,一口气奔至咆哮不息的河畔,回望身后追兵,小将苦笑相询,“我们究竟跑到哪了?到现在,才明白我蒙古铁骑的厉害,居然能不眠不休连续作战十二个昼夜,不亲身经历,谁会相信?”

    奔向严密防护的渡口,古鲁安很快去而复返,“回驸马爷,此河名为迦勒迦,对岸就是我们曾浴血征战的钦察大草原。我主力早已撤回东岸,哲别主帅派人提醒您,这里就是我大军选定的战场,若追兵进抵西河岸,严令探马先军不许恋战,火速回撤。”

    “恋战?就凭我们?”环视一圈,打一个夸张的哈欠,小将狠命搓脸,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指指东倒西歪的诸将,摇头惨笑,“何须战斗,一阵风就会吹倒这帮兄弟,嗨,快醒醒,千万别摔下马……”

    “嘿嘿,罗斯羊一样疲乏,不信请看……”遥指散乱的追兵阵势,古鲁安大喝,“兄弟们都精神点,我们累,敌兵其实更累。咱至少后顾无忧,而罗斯羊还得谨防中伏,如此狂追,理应早已支撑不住!”

    盯视摇摇晃晃的少量追兵,勉强抬起长枪,活动僵硬的四肢,小将沉声下令,“检查兵刃,准备迎敌——”

    面对逼近的近三千罗斯先锋羊,在主将的指挥下,勇士团不退反进。一一射翻进入射程的若干羊群,极力拖延时间,以掩护伤亡惨重的两支援兵撤回东岸。激战到正午时分,纷纷赶到的罗斯联军迅速集结,对渡口形成合围。

    喝令众勇士逐次逐批撤离战场,亲自断后的小将和两位千户长以及土拓儿一字排开,四大悍将用奇准无比的远射继续吸引追兵。左右两翼和中路冒出的番兵番将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形成一道壮观的盾牌墙。一一撤离西岸,四人纵马过桥。

    连续击溃蒙古前锋军,士气高涨的加里兹部不顾疲劳,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催促下,迅速集结,四处收集船只,准备一举强渡迦勒迦河。后续罗斯大军拍马赶到,对战双方开始派兵布阵,以便一战定输赢。隔河对峙,两军各自奔忙,大战的气息笼罩河流两岸。

    联军主帅基辅王公亲自布阵,将罗斯联军分为南北两大阵营,南军以基辅军、契尔尼果瓦军主力组成,扎营于河西岸高地。北军由加里兹军、钦察军组成,屯兵于渡口周边的平原地带。两军驻地一高一低,相互呼应,做好出击准备。

    远离河岸扎营,刻意留出宽阔战场,两支蒙古万人队一左一右驻兵高坡,暗暗等待羊群上钩。默默的对峙中,术赤派来的一万蒙古援军终于赶到,集体埋伏在两路大军中央的洼地处,以给予敢于冒进的对手致命一击。

    有主力撑腰,集体睡个好觉,恢复神采的探马先军趁夜进抵大河东岸。秘密绕道上游,派出最精锐的勇士泅渡到对岸,侦探罗斯联军的兵力部署。白天睡觉,晚上出行,小将忙得一塌糊涂。

    等摸清罗斯羊之兵力部署,大战也即将展开。照例充当领头羊,志气颇骄的密赤思老大公率北军大举渡河。河流西岸,数不胜数的船只齐头并进,驻兵对岸的蒙古人严守承诺,不曾派出一兵一卒阻击。整个渡河过程无惊无险,随着数不胜数的人马涌上东岸,狂喜的罗斯北军顺顺当当进抵战场。

    蒙古联军大营内,两位主帅低声交谈一会,哲别拉过垂手侍立的小将,“文龙,给你一个机会,请好好把握……”欣赏的目光始终不离义子左右,沉声授以秘诀,“此番让你统领六千骑兵,为父和速不台大人各出一半,只许败不许胜。估计罗斯北军已大举渡河,乘其立足未稳,你率部佯攻之。进攻不胜再佯败而去,把敌军引入我伏击圈……”

    话锋一转,杀气毕露,“按为父推断,加里兹军必充当前锋。大战开始后,你率部猛攻钦察军,务必切断敌军退路。如南军渡河,全力拒之,配合我大军全歼罗斯北军。”

    听完翻译,小将苦笑不已,“义父,打胜仗不容易,可充当败军谁都会,这样也叫机会?”

    倾听儒者翻译,摇摇头,哲别语重心长告诫,“文龙,你毕竟年轻,领军经验严重匮乏。指挥大军可不比指挥你那小小的勇士团,稍有疏忽,必将导致围猎功亏一篑。我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将罗斯北军吸引到东岸战场,机会可千载难逢……”

    看看一脸不服的义子,神箭哲别大笑,“为父当然知道你指挥过几万人,但那些高昌兵能与我蒙古骑兵相提并论吗?仅凭这十二天且战且退,而不损兵卒,你还认为那统帅经历值得骄傲?嗐,为父曾连续撤退半个月,而后一天一夜驰还,攻城夺寨手到擒来,这类运动战经验数不胜数,足够你学的。”

    “孩儿明白了……”单膝跪下,心悦诚服的小将毕恭毕敬施礼,“在义父面前,文龙永远都是小孩子,只怕永远学不完这作战经验?”仰脸灿然一笑,“孩儿去也!”

    奔出帐外,抽调的六千精锐骑兵早列阵以待,翻上马背,大力挥手,枪指东岸,意气风发的小将高声下令,“三千人马为一队,分列左右两翼,探马先军取中路,我们打罗斯北军一个措手不及。记住,许败不许胜,违令者斩,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