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媒体工作者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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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很有情调,任晓凡局促地坐下,问:“我穿成这样到这儿来吃饭,是不是有些不搭啊?”

    郑铎笑笑说:“你穿什么都很漂亮。”

    “哈!你笑了!”

    郑铎有些纳闷地问:“怎么?”

    “我今天接到你电话之后呢,特地查了一下你的资料,原来你就是鼎鼎有名的冷面法医呀,我可是听说,你从来都不笑的哦!”

    郑铎又笑着说:“怎么可能?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从来不笑?”

    “你是不是曾经经历过什么?”

    郑铎玩味地看着任晓凡说:“你这么爽快就答应出来吃饭了,难道是为了来打探我的隐私?”

    任晓凡嘿嘿一笑说:“这就叫……职业病!”

    郑铎顿了顿,突然回道:“其实你想跟案子,找警察真的是没有用的。警察有警察的规定,是没有办法透露给你很多信息的。”

    “我也知道,可是,总是想多找点儿线索嘛。”

    “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试想,如果你是警察,你会怎么去查案?”

    任晓凡听了,略加思索,回道:“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吧,我首先会去渊城公司调查情况,然后呢,会去找几位死者生前的亲朋好友,再从中发现线索。”

    “很多东西警察不可以透露,但别人却没那么多规矩。而警察的线索,其实也是从这些方面得来的。”

    “可是,如果他们不配合呢?我只是个小记者,不像你们警察,人家要是不肯说,还可以拿一些什么妨碍司法公正啊什么罪名吓唬吓唬人家。我有什么办法让大家来配合我?”

    “我觉得,这就是记者朋友们普遍的一个误区。”

    “误区?”

    “记者虽然是无冕之王,但是很多时候,你们采访的时候并不一定能听到真实的声音,因为让一个人说谎、隐瞒、沉默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可是我记得我曾经看过一个新闻,对我触动很大。那是一则关于一个大贪官为害一方的新闻,那个记者很辛苦,从头到尾,没有采访到任何重量级人物。镜头前,对方不是给他一个背影,就是一句‘无可奉告’,最厉害的,还会派人上来打砸。偶有几位市民愿意出来说话,也要求一定不能露脸。可正是这些并不配合的被采访者的态度,让观众明白了一切。后来那条新闻引起了轰动,有关方面立即展开了一系列调查,最终证实那个官员罪名属实,把他送进了监狱。”

    “真的这么神奇啊?”

    “所以我觉得,作为一个记者,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记录,而不一定非得去寻一个结果。其实观众想看的并不一定是结果,他们更关注的也许是过程。”

    任晓凡听了,若有所思,只顾着用叉子在牛排上戳来戳去,也没顾上吃。

    郑铎看了她一会儿,问:“怎么,牛排不好吃?”

    “啊……不是,我是在想你刚才说的话。其实,说句实话你不要见笑。我当记者,其实只有两天,刚入门就有人告诉我这么难得的经验,我得好好消化一下。”

    “两天?”

    “是啊。我大学刚毕业嘛,毕业证还没拿到呢。”

    “那你的职业病……”

    “不冲突啊。法医的职业病是什么?”

    “法医……谨慎算不算?”

    “算。那么你当法医之前是什么性格,是不是一个很冲动的人?”

    “还好,我好像一直就很少冲动。”

    “所以嘛,先有病,然后才有职业。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嘛。”

    郑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我能想象得出。”

    “想象得出什么?”

    “你之前的那些同学、朋友,还有老师、家长们,一定都过得很凄惨。”

    任晓凡杏目怒瞪,转瞬又笑了,“没错,我就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八卦大魔头!郑法医,如果你曾经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可要小心喽!”

    公安局里,大家正在点餐。肖琳气喘吁吁地进来,喊道:“头儿……有发现!”

    录像带被肖琳带了回来,镜头上,那个用管乐萍身份证开户的人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女人,长长的直发,穿着件朴素的长裙。裙子垂地,看不到脚面。

    当女人转向镜头,杜钦喊停,将镜头拉近若干倍,显现出女人的面部特写。

    肖琳道:“想不到吧?”

    杜钦对比了一下电脑上管乐萍的身份证扫描件,眉头拧成了个结。

    “怎么会是她?开户时间是6月20号,她的包已经被抢了啊。”

    “包可能是真的被抢了,但身份证根本就没丢!还有,那几张快递单也没丢!她可能就着一起飞车案,顺水推舟地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不对。”

    “哪里不对?”

    “她不会这么笨啊。”

    肖琳重新看回镜头,若有所思。

    “你也说过,这两起案件背后的凶手,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做事滴水不漏。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银行安装了摄像头呢?又怎么可能自己亲自去开户,还暴露在摄像头下面呢?”

    “那……你觉得管乐萍并不知情?可是她的身份证明明没丢,她为什么要撒谎呢?而且那只U盘也的确是用这张银行卡购买的呀。”

    录像继续向后放去,镜头上,一个客户经理向管乐萍走来,两人进行了短暂的交谈。

    “等等……”葛文突然喊道。

    镜头停止在管女士向经理道别的瞬间。

    葛文坚定地说:“她不是管乐萍。”

    “你肯定?”

    “是的。那天是我负责给管乐萍做笔录的,因为这个女人很难缠,所以我印象深刻。”

    “说下去。”

    “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怪怪的,因为我见过的管乐萍是短卷发,录像上的是长直发,我见过的管乐萍着装虽然打扮得很时尚,但并不是太有气质,录像上的这位恰恰相反,虽然穿得很一般,但气质很好。可是她的容貌的确和管乐萍一模一样,所以我就没敢确定,以为她的形象只是被造型改变了。可是你们看这张特写……”

    众人随着葛文指的方向,看向屏幕。

    “这是一副完好洁白的牙。但是当天在我给管乐萍做笔录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她的牙齿很不整齐。”

    杜钦敲了敲桌子,点点头,“这就合逻辑了。”

    “什么逻辑?”

    “凶手不可能那么笨,相反,他又给我们出了道难题。”

    “可是世上哪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呢?难道她和管乐萍是姐妹?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都有可能。所以我们要分两个方向去查。第一,去调查管乐萍的背景和家庭情况,看看她身边有没有类似的女人;第二,先了解一下目前世界上化妆技术到了哪一步。”

    “好,我们分头进行。”

    杜钦抬腕看了看表,“别分头了,还是一起吧。”

    “一起?先去调查哪个方向?”

    “先吃饭啊!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现在这个点,还有谁会不下班等着接受我们的调查?有事明天再说吧。”

    这个夜晚依旧看似平静。周温妮来到KissKiss,等待又一场约会。

    tiffany依然姗姗来迟,留给了她足够镇定下来的时间。

    这一天实在太过漫长。先是受到灵异图片的惊吓,然后是无休无止的审问,接下来,是一场不安的小憩。醒来时,她赫然看到了吴薇与周莎莎已经成为厉鬼的身影,向她袭来……

    那一场昏迷让她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再睁眼,已是华灯初上。

    没有等来tiffany的回复,那么,约还是要赴的。

    她推开窗,向楼下看去。

    便利店的小夫妻坐在门前的躺椅边,像往常一样打情骂俏。

    金发女人牵了两只大狗在散步。

    《茉莉花》的舞曲响起,社区里的老太太们又开始了每夜一练。

    还有那些孩子,踩着轮滑,飞快地追逐着,满脸兴奋。

    一切,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陌生人,没有丝毫可疑的蛛丝马迹。

    那么,她还没有被跟踪,是吗?

    周温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仔细地打扮了自己,匆匆下楼。

    她先乘了123路公交车,去南二环,然后下车,立即招了辆的士驰向城心公园。转过两条小巷,钻进了一家快餐店,却从后门走进了一家冷清的茶室。

    要了一个包厢,点了一份紫菜包饭、一份大酱汤、一份辣泡菜炒腌肉,慢慢地打发着时间。

    她是在十一点一刻左右进入KissKiss的,里面狂躁的气息熟悉而陌生。

    依然坐在吧台,她拘谨地入座,杯里的液体晃了又晃,仍是没有下定决心一饮而尽。

    而后,门打开,tiffany混着夏季特有的燥热气息,出现在她面前。

    她没有再带tiffany回家,只是去了宾馆。

    “也许这是近期最后一次相见了。”她说。

    “为什么?”tiffany轻轻问道,眼里已有了幽怨。

    “因为有一个案子,牵涉到了我。警察应该会注意到我。”

    “是你做的吗?”

    “当然不是。”

    “那他们为什么会注意你?”

    “因为我撒了谎。”

    “我明白了。”

    “你明白?”

    “你撒谎,一定是为了我,对吗?”

    tiffany笑了,周温妮静静地看着她,心情也如她的笑容般渐渐舒展。

    她没有说起前因后果,没有提及那两场惊悚事件,没有叙述她暴露于警方的疑点。她没有说,是不想让tiffany担心。可是tiffany却一下就猜中了。因为tiffany在意她,并不比她的在意更轻浅。

    还有什么能令一个无辜,甚至已经陷入危险的女人放弃寻求保护,反而选择撒谎呢?那只有一个理由……爱。一段无法公开的无妄之爱。

    “好吧,Vivian,”tiffany说,“你可以不见我,却不能不想我。在你洗清嫌疑之前,我可以不再和你见面,但你有时间一定要记得上网,我会等你。”

    周温妮微笑着,伸出手抚在了她的脸上。

    手机却突然响起,接听,是一个凄厉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杀我……”

    手一颤,手机砸在地板上,闷闷地响。

    窗外,东方渐白。

    这是周六,当所有人都可以在家睡大觉的时候,却有三类人依旧忙碌着。

    一类是想发节假日财的商家,一类是警察,另一类,就是记者。

    这一天,几乎所有的记者都涌到了邯郸路37号的未央宫。

    未央宫是一家宫殿式的宾馆,玉兰小姐决赛前的封闭式培训就在这里进行。而今天,是培训的第一天。

    未央宫门前,希凡萱已经被围得寸步难行,各种提问蜂拥而至。

    “永夜小姐,请问您是一名推理作家,为什么会来参加选美比赛呢?作为一个文人,难道不觉得这样的比赛过于肤浅,与您的身份不相配吗?”

    “请问这是不是一种另类的炒作?还是您迫不及待地想获得美女作家的头衔?”

    “现在网络上都说,美女作家已经是一个过气了的名词,基本上特指那类下半身写作的女性作家。请问永夜小姐,您怎么看待这一话题呢?”

    “听说您上次的那本小说是,所有的案件都由一个灵异帖引发而来。最近本市也发生了一起相似的案件,并且据调查,两名死者都是您曾经的同事。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希凡萱避而不答,脸上露出局促的表情。

    任晓凡夹在人群里,被挤得东倒西歪,忍不住嘀咕起来,“呵,这些记者还真是彪悍哇,像这样挤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问话?”

    莫洪笑道:“所以林姐说过,想成为一个合格的记者,第一课学的就应该是挤公车。等到你不管在多拥挤的公车上都能抢到座位时,就有办法接近采访目标了。”

    任晓凡努了努嘴,“可是也有位高人告诉过我,记者的职责呢,只是记录,而不一定要寻找结果,所以……挤不进去也没关系,跟我来!”

    任晓凡打着响指,将莫洪拉出人海,不远不近地在外围摆好了仪器开始摄像。

    她举着话筒,开始说道:“此届玉兰小姐的赛事可谓盛况空前,今天仅仅是选手下榻未央宫开始培训的日子,就已经吸引了大多媒体的关注。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媒体为之疯狂呢?让我们来听一听记者们的问话……”

    在任晓凡的示意下,莫洪将镜头拉向那一堆人,各种发问全数被录了下来,希凡萱讳莫如深的表情也一览无遗。

    这时,一个年轻而精干的女人从外围挤了进来,径直走到希凡萱身边,将她护在身后,连连说道:“永夜小姐有些累了,现在需要休息。只有休息好了,才有足够的精力参加后面的培训和比赛。希望大家可以谅解。关于相关的问题,永夜会在大赛结束后完成一部以大赛为背景的推理小说,届时敬请大家关注。可以说,永夜小姐此次参赛,主要是为了体验生活,并非传说中的炒作。如果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预约,我们会在适当的时间安排一些专访,请大家配合,谢谢!”

    在这样的护送下,记者们依然一个答案也没有追到。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希凡萱进了1219号房间,房门被啪的一声带上,反锁了起来。

    抱怨声随之而来。

    “什么呀,不就是个小作家嘛,又不是大明星,拽什么拽!”

    “要想扮清高,就不要来蹚娱乐圈的浑水。人都进来了,还假装低调!”

    任晓凡却得意地站在门前说道:“原来永夜成为焦点原因有二,一是她的作家身份,二是,最近的那两起灵异帖案件正与她的新书布局不谋而合。那么,推理作家参加选美比赛,究竟是体验还是炒作呢?永夜的新书与凶杀案之间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模仿呢?也许不久,真相就会浮出水面。《第一播报》欢迎大家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们的热线电话是:5198899,5198899。关注这场赛事和凶杀案进展的朋友们,不妨找来永夜的新书翻一翻,也许玄机自在其间!”

    周围,同行们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转而开始补救性拍摄。无奈先机已过,人群已经渐渐散去,再难拍到先前的画面。

    莫洪竖起大拇指,“还是你鬼点子多。现在去哪儿?”

    任晓凡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趁他们在这里乱拍的时候,我们去挤公车!”

    “挤公车?”

    “对啊,挤公车的诀窍其实不是会挤,而是会抢时间。只要我们先跑到始发站,抢在别人之前上车,那还不是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一溜烟的工夫,任晓凡已经拉着莫洪跑到了厨房,道:“现在,我们就去采访一下这里的大厨,看他们为这些美女们准备了什么样的大餐。再研究一下又健康又美容的营养方案,相信电视机前的那些美眉们一定会喜欢!”

    希凡萱立在镜子面前,怔怔地凝视着面前那个姿色平庸的女子。

    实在是算不上漂亮啊。短短的头发,毫无特色的脸型,眼睛虽然足够大,却因为常年面对电脑和书籍,已经失去了神采。仔细看去,面颊上还有些斑点。这该是黑白颠倒的结果吧?

    可是每一个寂寞的写者,不都这样一天天、一年年走过来的吗?

    有谁说过,写者越孤独,读者越幸福。

    因为他们注定把一切都奉献给了写作,那些欢乐、那些激情、那些人前的鼎沸、人后的小小满足,都只能以文字的方式存活在梦想的残片里。

    这两年,她几乎抛开了一切,世界只剩下自己,还有沈珂。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写、写、写……写作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一份职业,而是她的呼吸,她的生命。

    真的是她抛开了一切吗?那些窗外明媚的阳光,那些人群里欢呼的声音,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还是,她被一切狠狠地抛弃,命运将她关进一个狭小阴暗的匣子里,只留给她唯一的宣泄口,留她孤独着继续。

    她几乎已经认命,几乎已经从这样的生活中找到了归属感,找到了安全。而如今,她却又要从那封闭的匣子里走出,接受光明,接受鲜花与掌声,接受高处不胜寒的冷冽气息。

    她颤抖着,忍不住叹息。

    门被推开,她知道,是沈珂进来了。

    “你还是不赞同我的决定?”沈珂靠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她。

    希凡萱低着头,没有回答。

    “你要知道,美女并不少见,作家更是多如牛毛。如果你还想继续混下去,总要有着不一样的名头。一个拿过选美大奖的作家,一个会写推理小说的美女,这样才配得起你的身份。”

    “这样的身份,真的很重要吗?”

    “那你以为什么才重要?”

    “安静地活,沉默地写,写自己喜欢的文字,过自己适合的生活。”

    “那么,你的理想就是成为凡·高。可是你体会过凡·高生时的痛苦吗?”

    “你不是凡·高,你怎么知道他曾经痛苦?”

    “可是我至少知道,你从不曾快乐。”

    希凡萱低下了头,不再回应。

    “再说,你怎么能肯定,你的才华真的可以和凡·高媲美?如果百年之后,你辛苦创作的作品,并没有被世人认可,相反渐渐随着年华沉寂,你能甘心吗?”

    “一个拥有着的人突然放弃,那叫做境界。可是一个从来就不曾拥有的人却轻言放弃,那只能算是逃避。”

    希凡萱勉强一笑,“可是我和她们完全合不来。她们说的那些,我根本听不懂。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意着装打扮,从来不在意吃什么会发胖,喝什么可以消黑眼圈。我只在意我的文字,我想多些时间来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沈珂笑着走过来,揽上了她的肩,“就当体验生活。一个好的作家,必须要做到与时俱进。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没有接触过的,或者不能理解的,那你一定不是一个优秀的作家。一起来比赛的那些女孩,也许在你看来她们很肤浅,可是她们却是社会中的大众。你想写大众喜欢的书,就必须了解大众的喜好和心态。不是吗?”

    希凡萱看看身边这位热情洋溢的知己,不由心生感激,默默地点了点头。

    沈珂轻声说:“你也知道,你已经错过了复赛,能让你破格从初赛中复活直接进入决赛,我和秦风也花了不少心思,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沈先生已经说了,让你拿第一名不太现实,不过只要你临场表现得好,拿个第二、第三,或者单项奖,都不成问题。”

    希凡萱轻轻地笑了,“听听你的语气,你总把我当个孩子。”

    沈珂放开她,后退一步仔细地打量着,也不由笑了,“你倒是说说,从外表到心思,你哪一点不像个孩子?”

    对管乐萍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银行录像里的女人的确不是她,因为她的牙的确不太规则。虽然说不上畸形,可是和录像中的那个女人的牙齿特写比起来,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然而,她并没有什么双生姐妹,只有一个哥哥,和她的外貌差距也甚大。另外一些近亲远亲也都调查过了,无论从身材、容貌,都和录像里的女人很不搭。

    杜钦直感觉头大。

    “易容化妆方面呢?有什么结果?”杜钦问道。

    肖琳乖巧地推过来一些资料,“有结果,头儿你看看……”

    那都是一些从网上down下来的图片资料,多为一些演员在电影电视里的角色造型。那些造型多半怪异,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演员原来的面貌。

    肖琳说:“其实现代还真有易容术呢,其实就是化妆术的升级版。但这种以改变人的容貌为目的的技术,通常用在影视制作上面。”

    杜钦点点头,打开电脑,点开从录像上截选下来的特写。

    “看来这女人的确是化妆成管乐萍的样子的,的确是惟妙惟肖。可是因为她并没有见过管乐萍本人,只参考了钱包里的照片和身份证上的大头照,所以才忽视了她的牙。并且气质上也有很大区别,而且发型也不一样。我们后来找管乐萍证实过,她钱包里的确放过几张艺术照,不过是几年前拍的,当时还是长发。身份证上的照片也是几年前的。会这种高级造型手法的人,做坏几颗牙齿并不是难事。而气质,通过服装、发型之类的视觉效果,也可以略有改变。对方一直以来给我们的印象,都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所以,她越是疏忽了这点,才越表明,她根本不认识管乐萍。”

    “嗯。那我们就不必在管乐萍身上浪费时间了。”

    “其实对方这样处心积虑地掩盖她的真实身份,反而给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你看这份资料,是影视易容的过程和造价。这么高的成本,这么复杂烦琐的易容过程,我想除了拍戏,恐怕没有人会去搞这个。换个角度来想,学习这门手艺的,也多半是为了当造型师,要不然,在别的领域肯定是没有用武之地的。”

    “也就是说,我们的对手很可能是一个造型师?”

    “可能性极大。”

    “OK,那我们就针对这个行业进行调查,范围缩小了很多呢。”

    “只是有一点我感觉很奇怪。”

    “哪一点?”

    “我记得之前最有嫌疑的人,应该是吴薇死前接触过的那个快递员啊。虽然他当时戴着摩托车头盔,样子看不太清,可是当时在场的人都听过他的声音,也见过他的着装,应该是个男人。而现在这一位,很显然是个女人。并且先前我也和郑法医碰过头,从周莎莎指甲里的提取物里的化验结果分析,凶手应该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并且生活优裕。”

    “也就是说……很可能凶手不止一个人?这是团伙作案?”

    “不排除这个可能。对了,那个灵异帖的发帖者身份查出来没有?”

    葛文摸了摸头,回道:“哦,已经有答复了。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为什么?”

    “因为那只是一个小论坛,一个网游爱好者自己买的,后来没有人气就没去管它了。在那个论坛发帖是没有太多限制的,只要有邮箱,就可以注册。我们查了发帖者的注册邮箱,又查了邮箱的注册资料,是假身份。另外查了一下他几次登陆的IP地址,都来自于不同的国家,很可能是使用了代理服务器。”

    “没办法查出真实IP吗?”

    “我听技术科的人说,已经派网警在监视了,如果他再登陆的话,还有可能追得出来。可是案发到现在,那个ID没有再出现过。”

    “那个网游爱好者的身份查清楚了没有?”

    “也查了,没什么可疑的,而且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还有一个人。”

    “谁?”

    “那个推理作家呢?有没有联系上?”

    许乐琴撇撇嘴,“别提了。”

    “怎么了?”

    “吴薇死的那天,我们就详细调查了这个人。包括她的经纪人沈珂和沈珂的男友秦风。这三个人都出生于市相识的。希凡萱今年三十一岁,沈珂和她一样大。秦风三十五岁。希凡萱和沈珂是同班同学,上学时就比较要好。1993年的时候,她们读初二,希家因为工作调动全家搬来t市,希凡萱也转了学,这两个好姐妹一度失去联系,大约有四五年的时间。十二年前,在找到希凡萱之后,沈珂毅然考到她所在城市的大学,照顾她。毕业后,沈珂曾经出国留学了几年,2007年回国,重返t城,与希凡萱一同闯荡。和希凡萱相比,沈珂就走运得多。希凡萱毕业后接连找了几份工作,可能是由于性格比较孤僻,都不如意。但沈珂却在回国后不久,就交了一个有钱男友,遂成立了一家小型的图书工作室,没有签任何别的作者,只是鼓动希凡萱不再出去工作,只想把她捧红。”

    “这沈珂还挺重情义的啊。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们着重了解了希凡萱与周莎莎、吴薇之间的关系。”

    “对,我记得吴薇在死前曾经透露过一些,但并没有说具体原因。”

    “我们也没了解到具体原因,不过也算有个大概了。周莎莎和吴薇,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在公司里颇有小团队的意思。希凡萱进公司后,因为文笔超凡,有一段时间颇受重用,抢尽了吴薇的风头,这两人就联合起来针对她。曾经当众取笑过她不止一次,背后的八卦更是数不胜数。据说后来希凡萱的自动离职也与她们有关。但上次我们去找她问话的时候,她却对此多加回避,不知道她是在顾忌什么。”

    “周莎莎和吴薇都相继死了,也许这个谜底现在只有希凡萱本人才能解答。”

    “所以我们想到联系她,进行正面调查,结果却在沈珂那里碰了个冷钉子。”

    “怎么说?”

    “那个女人还真够强势的。一上来就问我们是准备把希凡萱列为疑犯进行拘捕,还是请她过来协助调查。如果只是协助调查的话,只有等她安排一个合适的时间再通知我们,因为希凡萱要参加玉兰小姐的赛前培训,暂时会很忙。”

    “玉兰小姐?”

    “是啊,一个推理作家却跑来选什么玉兰小姐,真是够离谱的。而且我们见过希凡萱的照片,其貌不扬的一个人,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先侧面调查吧,锁定周莎莎和吴薇生前较为亲近的人,说不定他们之中有知道内情的人。等我这边空下来,我亲自去会会那个难缠的经纪人。”

    “那我就祝您老马到成功了!希望不像我们,也被两本书给打发回来了。”

    “两本书?”

    “就是那本最近红透了半边天的。”

    “哦。那书我看了一大半了,写得还不错,值得一看。要不,你也给我一本吧。网络版看着太累了,而且没有结尾。”

    “你不是真的要看吧?案子已经这么棘手了……”

    “周末嘛……反正坐在这里空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来,也许看看还能有些发现。”

    肖琳听了,却立即嬉笑着靠近,“那……头儿……你还没忘记今天是周末啊……”

    “周末啊,怎么了?”

    肖琳端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地坐在他面前。

    杜钦警觉地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想打我什么主意?”

    肖琳眯起眼,敲了敲他的办公桌,“那你记不记得……你中间这个抽屉里放了什么呢?”

    杜钦茫然地拉开抽屉,发现之前肖琳给他的三张电影票正端放在一角。

    “咳……咳咳……”

    “头儿……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吧……”

    “哦,没忘没忘。不就是搞定郑铎那家伙嘛。只要今天不再出什么乱子,能按时下班就行。”

    肖琳狡黠地一笑,“没关系。我特意买的晚上十点那场的,就算要加班,我们头儿也不会那么残忍,拖到那么晚哦?”

    杜钦跟着肖琳一起奸笑着,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一声,“啊……我差点儿忘了,渊城公司那个张扬,每天都会追十个电话过来,要求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我已经答复他了,让你去跟着他。要么,你现在就过去吧?”

    肖琳白眼一翻,腾地站起了身,“哼”了一声,转头就溜了。

    身后,同事们两眼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杜钦,不由问道:“她……郑法医……怎么回事?”

    杜钦转过头看向他们,“哦,她不愿意啊。要不你去跟?你去?或者你?”

    大家避之不及,作鸟兽散。

    一进办公室,任晓凡就猛灌了两大杯水。

    林娜问:“情况怎么样?”

    任晓凡这才得意地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满载而归!”

    莫洪跟着说:“林姐,恭喜你啊,一不小心就收了个精灵古怪的丫头。你今天没去,那可是盛况空前啊,估计全市的媒体都挤去了,居然被我们找着料了!”

    “哦?”林娜欣喜地走过来,凑到镜头前看着回放,露出满意的笑容,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只是……你不是为了跟灵异案才去的吗?有相关线索吗?”

    任晓凡神秘地一笑,信心满满地说:“马上就有了!”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任晓凡打开一看,笑容更甚。

    “OK,已经有了永夜经纪人沈珂的电话了,我这两天就去约专访!”

    林娜笑着说:“那个女人的电话你也能弄来?我听说她一直很强势啊,保密工作做得也不错。”

    “直接去问她,她当然不会给喽。如果要走高层路线,先找到圈内的朋友,再打听联系方式,也不会这么快。”

    “那你是怎么弄到的?”

    “简单啊。我去采访大厨的时候,给了他N个特写,还很好心地替他整理了采访稿,一遍遍地录,录到他满意为止。人家第一次上电视,而且有那么多镜头,当然会对我心存感激喽!”

    “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他,我只是记者,拍的东西能不能用还不一定。不过只要能联系到沈珂,拿到专访权,刚才拍的就一准能上今天的节目了。”

    “你让他去问电话?”

    “当然不是直接去问喽。”

    “那怎么拿?”

    “我教他在吃饭的时候,亲自去给她们介绍菜肴,然后分菜,分到沈珂旁边的时候,让别人打个电话给他。他打开手机的时候呢,就假装手机突然没电了,顺理成章地向沈珂借用一下电话。然后拨通自己的手机,号码不就来了?喏,现在正是午餐时间,所以短信就来了!”

    林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上辈子做过间谍?”

    任晓凡眯起眼鬼鬼地笑着,“记者又不是名门正派,做大事的人,偶尔也可以不拘小节嘛。”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有了她的手机号,她就会给你专访呢?”

    “现在也许不会,不过等她晚上看了我们的节目就一定会了!”

    “为什么?”林娜好奇地问。

    任晓凡却卖起了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莫洪嘿嘿笑着,凑近林娜,道:“因为这丫头在节目里给永夜的新书猛打了一番广告,她觉得沈经纪人怎么着也得卖她这个面子。”

    “广告?”林娜突然明白了过来,顿了顿,突然故作严厉道,“谁说过你们拍的就一定能上?这节目的统筹究竟谁说了算?”

    任晓凡吐了吐舌头,拖着莫洪就闪,打岔道:“啊……林姐,我们去忙了,能不能上,您自个儿慢慢想……慢慢想……”

    林娜却在身后笑了,“这两个家伙,居然一唱一和地跑来将我的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