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火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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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飞睁开虎目,发觉自己仍揽着酒坛,坐在石阶挨着阶壁,纪千千没有掩盖的绝世娇容,如喜如痴,出现眼前。这位名着天下的美女像示范表演建康时尚仕女装扮般,换上另一身便服褂裙,俏脸薄施脂粉,美得令人不敢直视。可是她却似全不顾整洁与仪态般,就哪么坐到高一级的石阶处,指指燕飞怀内的酒坛,轻轻道:“给千千喝一口雪涧香好吗人家尚未尝过滋味呢”

    燕飞反觉得纪千千放纵的时刻,是她最动人的时刻,闻言不由心中一荡,别头瞥一眼整窖藏数以百计装满雪涧香的酒坛,心忖,放着如许多选择,焉何偏要选自己喝过的一坛。他一向洒脱而不拘小节,单手捏着坛颈,提起酒坛,送到她面前,另一手拔开塞子。

    纪千千双眸闪亮,小鼻微皱,轻呼道:“真香!”双手捧坛,举坛齐眉,凑上香唇,“咕嘟”的喝了一大口,接着把坛子放到膝上,闭上美目,叹道:“边荒集真好!”

    燕飞哑然失笑道:“你喝的是雪涧香,而非边荒集。”心中却在想,纪千千等若间接亲了他一口。

    纪千千俏脸抹过一阵霞彩,有点不胜酒力地白他一眼,又把酒坛送回燕飞手上,看着他连喝两口酒,情不自胜的道:“有分别吗庞大哥说,只有边荒集十多里外白云山的仙涧神泉,方可酿制出雪涧香,其他地方的泉水都不成,这叫人杰地灵,是边荒独有的,人多的地方便没有不受搔扰的纯净清泉。”

    燕飞仰望出口外的夜空,道:“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纪千千欣然道:“睡得是福,现在是入黑后半个时辰。我们不但已竖起八座营帐,还向拓跋族购得新鲜羊腿,高公子他们正准备篝火,并着千千来邀请燕公子参加到边荒集后第一个烤羊宴呢。嘻!你挫折祝老大的事传遍整个边荒集,我们到哪处去都有大批人跟着指指点点!很好玩哩!”

    燕飞呆看她好半晌,到纪千千不解地现出询问的目光,方解释道:“若在未见千千前,有人向我说,纪千千像我现在亲眼见到的如此这般模样,我肯定不会相信。”

    纪千千娇媚地横他一眼,呼一口大气,缓缓道:“离开建康,我像把生命重新掌握在自己手裹,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建康犹如一个无形的大囚牢,繁锁是名门望族的流风陋习,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商贩豪强,均不能免。所以人家要逃出来哩!还要逃到他们最不屑一顾的荒野地方。衔上人人说粗话,看我们女儿家的目光更直接大胆,小诗便接受不来,不过什么事日子过久了是会习惯的,小诗很快将会发觉边荒集的迷人处。”

    接着抿嘴笑道:“最想不到是谦虚朴实的刘爷,忽然变得凶巴巴的,一副横行市井的恶模样,有人想挨过来,一脚踢得那人滚了几个筋斗,又挥刀斩掉人的发髻,竟没有人敢吭一声!若千千是他,也感痛快。”

    燕飞笑道:“谁叫他要做两位娇滴滴美人儿的护法,再过些时,当本地人清楚你们的底细,包保你们即使在街上走动,也没有人敢多看半眼呢。”

    纪千千欢喜道:“全托燕爷的雄威,拓跋族的人外貌虽吓人,可是知道我们是燕爷的朋友,不知多么热情周到。”

    燕飞嗅到空气中烤肉的香气,问道:“祝老大收到你的拜帖后如何反应”纪千千得意的道:“你不知自己足足熟睡近两个时辰吗人家早见过祝老大,得他承诺明早会把木材归还呢。”

    燕飞长身而起,哈哈笑道:“好一个祝老大,能屈能伸,明白最上着为拖延时间,哪我便将势就势,在他以为自己今晚可赢取最后一铺前,多输几手。”

    轮到纪千千呆看燕飞,回到家来的燕飞,像忽然变成另一个人,她再不了解他。

    燕飞跟在纪千千娇躯后,步出藏酒窖,在边荒集的壮丽星空下,一堆篝火熊熊燃烧,高彦、庞义等正动手烧烤涂满酱汁的羊腿,香气四逸。

    刘裕和一个威武结实的胡族年轻男子说话。

    胡族年轻武士倏地别头,目光像箭矢般朝燕飞射来,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现出上下两排雪白的牙齿,充满健康的感觉,叫过来道:“燕飞!你没有给祝老大骗倒吧”说的竟是流利的汉语。

    燕飞感到后方东门大街处人声鼎沸,不过已无暇理会,迎上对方锐利的目光,现出因料想不到而来的惊喜神色,欣然道:“你自己怎么看呢”纪千千识趣地退往一旁,让燕飞与老朋友叙旧问好。

    胡族武士的眼睛像只看到燕飞一个人,举步朝他走来,摇头笑道:“已多少年没有见面哩!刚才我一眼朝你瞧去,发觉当年的小燕飞已成长哩!再没有人可以难倒他。”

    燕飞趋前一把将他拥个结实,两人互相审视,对视大笑,充满久别重逢的愉悦。

    刘裕也看得心中欢喜,更佩服谢安和谢玄请出燕飞来平横边荒集的各方势力,实是独具慧眼。因为只有燕飞此身具汉胡两方血统的人,始能同时被双方接受。

    燕飞见到老朋友,不单晓得拓跋圭对边荒集的重视,更清楚以北区为地盘由拓跋族主掌的飞马会,其会主夏侯亭只是个幌子,真正主事者正是眼前的拓跋仪。他不但是拓跋圭的堂兄,他们幼时的玩伴,更是拓跋族年青一代的一等高手,被称为“刀矛双绝”,骑射功夫非常出色,武功尤在拓跋圭之上。拓跋圭不让他出头当会主,而在暗里指挥,该是不想让现时的靠山慕容垂生出警觉。

    拓跋仪微笑道:“个许时辰前,祝天云秘密拜访北骑联的慕容战,接着祝天云结集手下,不用我说小飞也该知道祝天云的蠢脑袋内转的是什么念头吧”纪千千“氨一声娇呼起来,大嗔道:“祝老大怎可以这样不讲口齿,他是亲口答应千千明早把木材送回来的。”

    刘裕来到拓跋仪身旁,冷然道:“千千勿要忘记现下是在什么地方,祝老大并没有答应今晚不来突袭我们。找敢保证,祝老大不会伤你半根毫毛,他要杀的人是燕飞,若杀不死燕飞,惟有乖乖的把木材送回来。哪时整个边荒集都知道当家的人,是燕飞而再非祝老大。我们能否征服边荒集,还看今夜。”

    纪千千往燕飞瞧去,他保持笑容,神态出奇地轻松,好像一切全在他掌握内,哪种说不出胸有成竹的风采,透射出不能改移且有庞大感染力的信心,构成充盈魅力的神韵。纪千千看得芳心一颤,再说不出话来。

    拓跋仪放开燕飞,目光首次投往纪千千,后者虽已重新挂上面纱,掩盖玉容,可是其曼妙的体态,足令拓跋仪生出惊艳的感觉,两手改为抓住燕飞双肩,微笑道:“千千小姐请放心,谁要惹燕飞都得问过我拓跋仪!倘若燕飞点头,我会亲率二百精锐战士,与你们并肩作战,荡平汉帮,我早看他祝老大不顺眼。”

    一种新鲜热辣的感触,浪潮般涌过纪千千的芳心,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地有血有肉,大战正逐渐迫近,而站在他身前的三位男子,无一不是英雄了得的超卓人物,没有丝毫畏惧惊怯,完全置生死于度外。他们予她的感觉,是她从未在建康体验过的,边荒集确是个奇妙的地方。

    燕飞微笑道:“我并不想以血流成河的场面来为千千小姐洗尘,你老哥乖乖的给我留在北区。而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聚集所有战士,作出可随时出击的姿态,压得慕容战不敢妄动,祝老大则交由我一手包办。”

    拓跋仪双手离开他宽肩,欣然道:“明白!我们会跟羌帮送话,请他们勿要卷入此漩涡内。”

    接着从怀内掏出一捆烟花火箭,递给燕飞,漫不经意的道:“这可供不时之需,你没有忘记用法吧?”

    燕飞接过,纳入怀内去,闲情家常的问道:“小圭好吗”拓跋仪压低声音道:“我们刚和慕容垂联手打垮窟咄,慕容垂还封小圭为西单于兼上谷王,却给小圭托词自己年少才庸,不堪为王,把封诏退还,你该比我更明白他的心意吧”燕飞听得放下心头大石,晓得拓跋圭已清除立国的最大障碍,所以对慕容垂的封赠拒而不受。皱眉道:“小圭不怕触怒慕容垂吗”拓跋仪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慕容垂当然不高兴,且生出疑心,派人来说,要我们必须每年春交之际,交出上等战马三千匹。如我们奉行不悖,将变成为慕容垂养马的奴隶,自己根本无力应付疆场,更说不上扩张发展,以后更只能依赖他老人家提供的保护。”

    刘裕点头道:“慕容垂此招确是毒辣得很。”

    拓跋仪似不愿多谈这方面的事,或因刘裕终是外人。微笑向纪千千打个招呼,拍拍燕飞和刘裕肩头,道:“我要回去打点一切啦。”

    说罢昂然去了。

    燕飞瞧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一阵温暖,他可以绝对地信任拓跋仪,不过亦深切体会到要维持边荒集的势力均衡并不容易。挫压祝老大后,以拓跋仪的性格必乘势向慕容战开刀,自己又不能袖手旁观,慕容战也会因仇恨而不肯放过他燕飞,任何一方的胜利,均会打破势力的均衡,带来难测的结果。

    刘裕目光一瞥东大街的方向,苦笑道:“我颇有将要登场表演的古怪感觉,下一步该如何走”燕飞回头望去,登时心中唤娘,只见东大街聚满荒民,正隔街遥观他们的情况,约略计算至少有五十至百人之众,难怪如此吵闹。

    燕飞拍拍刘裕肩头,笑道:“坐下喂饱肚子再说。”

    刘裕举步往高彦等走去,燕飞正欲随行,发觉纪千千扯着他衣袖。

    燕飞讶然朝纪千千瞧去,在明暗不定的火光映照下,隔着一重薄雾似的面纱内的秀丽花容更见秘不可测的娇艳。

    纪千千轻声道:“人家有几句话须和你说哩!”

    刘裕与燕飞交换个眼色,先行去了。

    燕飞摸不着头脑的道:“什么事不可以待会说”纪千千嗔道:“我要说的话,只可以给你一个人听嘛。”

    燕飞心忖她不知又有什么新主意,叹道:“说出来吧!看我可否办得到”纪千千现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黛眉轻蹙道:“人家不是要献上什么退敌之计,而是要告诉你,千千忽然忘掉他哩!”说毕横他媚态横生的一眼,娇笑着领先往野火宴的场地去了。

    燕飞有点神魂颠倒的跟在她身后,这种久违了的感觉,好像点燃起他深心处一堆早成灰烬的野火。纪千千的魔力似比他的金丹大法更神通广大。在掩映闪耀的火光衬托下,她动人的背影随着她娇躯移动款摆摇曳,是那末的轻盈写意。他感到这位与别不同的美女,芳心内积蓄隐藏着火辣的感情,而一旦释放出来,可把任何精纲化作绕指柔,冲破一切障碍堤防。

    哪究竟会是怎么样的滋味儿

    小诗坐在庞义特为她搬来的木箱子上,斯文淡定又有点羞怯的吃着高彦切割出来分给她的一片羊腿肉。其他人则团团围着篝火,坐地分享烧烤的成果,充盈自由自在的生活气息。

    纪千千在小诗旁坐于箱子上,脱掉面纱,接过庞义献上的羊腿肉,赤手拿着狠狠咬嘶了一口,动容道:“庞大哥的手艺真了得,建康高朋楼的烤羊肉也远及不上。”

    庞义得美人赞赏,笑得合不拢起大嘴来,见纪千千晶莹如玉的纤手沾满酱汁羊油,向正盯着纪千千国色天香花容的一众手下兄弟喝道:“还不去打桶清水来,供千千小姐濯手之用。”

    郑雄和另一兄弟小马忙兴奋地到后院的水井打水去了。

    刘裕回头一瞥隔了二十多丈,不敢逾越半步的看热闹荒众,目光回到在他身旁坐下的燕飞处,苦笑道:“你比我更明白他们,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为何只聚在一处看猴戏的看我们。”

    庞义笑道:“这是荒人的不成文规矩,只聚在一处看热闹,不碍手碍脚下,谁都不可以拿他们来出气。”

    纪千千失望的道:“我还以为他们是来支持我们的。”

    高彦哂道:“荒人只会顾着自己本身的利益,不过他们当然希望我们的燕老大打垮他们的祝老大,因晓得燕老大是出名的不管他人的娘。他们会聚在那里,直至燕老大和祝老大分出胜负,方肯回家睡觉。”

    小诗抿嘴笑道:“燕老大?旋又觉得自己失口,红着小脸垂下头去,避开高彦。

    纪千千又发奇想,道:“我们若能把他们争取过来,便不用哪么势孤力弱哩。”

    庞义颓然道:“边荒集人人自私自利,只会坐享其成,要他们拿命出来博,想也休想。”

    纪千千摇头道:“千千可向他们痛陈利害,有我们的燕老大和刘老大牵头,大家团结一敦,兼且得拓跋族的支持,必可令祝老大不敢妄动。”

    庞义苦笑道:“小姐太不明白荒人哩!”

    刘裕见燕飞目光凝视跳动不停的火焰若有所思,问道:“燕老大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的”燕飞仍在情不自禁的咀嚼着纪千千“我忘掉他哩”的合意,心忖自己是否已对纪千千生出爱意而纪千千又是否向他示爱想得一塌糊涂。闻言哑然失笑道:“找在想刘老大你究竟有什么奇谋妙计,以应付眼前困局”刘裕愕然道:“你不是成竹在胸吗我给老庞的烤羊腿完全迷倒了,何来闲情去想其他的事”纪千千“噗哧”笑出来,白两人一眼,弄得两人心跳加速,娇媚的道:“唉!两个这样你推我,我推你的龙头老大,教我们做小卒的该怎办好呢”燕飞欣然道:“好!”我燕飞便暂当一晚老大,刘老大你留守此处,保护所有人。照我看,最好把箱子叠高,团团围着酒窖,用以遮挡箭矢,必要时退入窖内,死守入口。”

    接而从怀内掏出拓跋仪交给他的烟花火箭,道:“只要发射红色的烟花火箭,我和拓跋仪均会赶来,希望祝老大有自知之明,不敢来搔扰我们千千小姐的安宁吧!”笑着站起来,道:“高彦随我走一趟,让我们往祝老大的赌场赌上几手,以增加第一楼库房的收入。”

    众皆愕然。

    燕飞向纪千干微笑道:“千千小姐的提议总是非常管用,我现在就去把整个边荒集的人心争取过来,迈出我们征服边荒集的第一步。”

    向像呆头鸟的高彦招手后,转身昂然朝聚集的荒众轻松的举步,高彦忙追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