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孤岛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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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千千立在台壁的墙头,心中一片茫然。

    昨天,她亲睹幕容垂大破幕容永的整个过程,直到此刻,心仍有震撼的感觉。

    幕容永虽然军力雄厚,人数占优,手下更是能征惯战的将士,可是在幕容垂出神入化的战术下,撑不到半个时辰便告崩溃,战争变成一面倒的进行。

    幕容垂不负北方第一兵法大家的威名,在战场上充分表现出他谋定而后战,以少胜多的能耐。其手下将士,更是人人效命,令他如臂使指,牵着敌人的鼻子走。

    燕郎和他的兄弟拓跋珪,能对抗这样的一支无敌雄师吗?在战场上,根本没有人是幕容垂的对手。

    当敌人变成拓跋族和荒人的联军,幕容垂绝不可能像对付幕容永般让她直接参与,她作为神奇探子能起的作用有限,这个想法令她感到沮丧。

    幕容永的败亡己成定局,只待幕容垂攻破长子,关外的广阔地域将尽入大燕国不住扩张的版图里,而幕容垂的国力将大幅增强。幕容垂下一个目标究竟是拓跋族还是边荒集呢?又或进行两线的战争,使拓跋珪没法和燕郎连手抵抗他。

    自燕郎秘密潜入荣阳与她相见,她的心一直燃烧着希望的火焰,令她能身处逆境而不气馁,可是在昨天目睹幕容垂大展神威,像不费吹灰之力便毁掉比拓跋族加上荒人更强大的幕容永后,她的信心己被彻底动摇,希望变为泡影,陷身于绝望的渊昨夜她失眠了,没法合眼的度过了一生中最难捱的一夜,唯一的愿望是身旁有大坛的雪涧香,使她能忘掉一切。

    清风从广阔的林野吹未,拂动她的衣袂和秀发,绿油油的草原野树此刻安宁静谧,令人无法想象,就在昨天它仍是尸横遍野的杀戬战常她是幕容垂外最清楚这场仗是怎样进行的人,深深地感受到幕容垂用兵如神的手段,她晓得这种感觉会一直追随她、折磨她,可是她对燕飞的爱,却愈趋强烈。

    小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小姐!我们要动身哩!”

    纪千千目光投往来到身旁的小诗,心中生出自己是无主幽魂的无奈感觉,右手无力地搭上她的肩头,道:“我们有别的选择吗?”

    ※※※※

    刘裕忙了三天,盐城方重上正轨,避难的民众纷纷从附近的乡镇回城,市况逐渐回复兴旺。对刘裕能以区区二百人大破焦烈武的海盗团,城内居民对他自是奉若神明,所以刘裕虽然缺乏管治一座城池的经验,可是只要是他颁下去的命令,既有以兴国为首的地方官吏如实执行,民众亦乐于遵从,没有人怀疑他一心为民的诚意。而更有一个大家只有心照,却绝不敢宣之口的想法,就是“火石效应”的影响力。谁都不只视他为另一个朝廷派来的小官儿,他不单是盐城的大救星,且是南方军民来的最大希望。

    过往派来的太守,全都是出身名门望族,只有他是出身布衣,予民众一番全新的气象和同声同气的亲切感觉。

    东海帮毫无保留的全面合作,更令他如虎添翼。不过盐城和附近一带的近海城镇并非没有隐忧,天师军的动乱正以燎原之势在建康南面各省蔓延,刘裕明白孙恩和徐道覆等人,绝不会蠢得以硬碰硬的直攻建康,而是会从海路北上,那时盐城和大江出口的郡县,将会首当其冲。当沿海县城失陷后,天师军会攻打北府兵的基地广陵,更晓得司马道子不会派军施援,遂从容击破北府兵,再图谋建康。

    这是最高明的战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以做什么呢?依照规矩,他只可以向朝廷报捷,然后再留在盐城执行太守之职,静待朝廷的指示。如果他自行返回广陵,便是违命失职。事实上他连多逗留一刻的耐性也欠缺,只希望能立即投进与天师军的战争去。

    为此他耍了点手段,作出两个安排。

    “飕”!

    刘裕射出裂石弓上的劲箭,横过校场,投往摆在另一端的箭靶去,命中红心。

    此处是盐城东门卫所的练兵场,偌大的卫所,除把门的两个兵卫外,只得他一个人。其它人都奉他的命令忙这忙那去了。

    刘裕满意的看着一矢中的的长箭,心忖自己似乎和射箭有不解之缘,两场影响深远的战役都是凭射箭立下奇功。因此在得到裂石弓后更添他钻研射艺的浓厚兴趣,过去几日,闲未无事他便到校场来射箭,以松驰紧张的情绪,舒解因过度思虑到疲不能兴的精神。

    经过三天的练习,在这方面他有很大的进步,意外地发觉射箭也可以灵活变化,箭招亦可以层出不穷。

    刘裕拔出另两枝长箭,同时搭在弓弦上。

    于斩杀焦烈武的翌晨,他令老手和他的兄弟驾“雉朝飞”返广陵,把焦烈武的霸王棍礼物般送给刘牢之,这么做不止是要向刘牢之和支持他的将领示威,还要令北府兵起哄,使刘牢之必须正视他这个人。在如此情况下,刘牢之若仍要把他投闲置散,将很难向其它将领交待。

    孙无终等亦会借势争取他重返北府兵效力,际此用人之时,刘牢之是没法拒绝的。最好是刘牢之借孙恩之手杀他,把他调去打天师军,便正中他下怀。

    弓弦急响。

    两枝劲箭并排的离弦疾去,同时命中箭靶两端近边缘处、鼓掌声起。

    王弘神采飞扬的进入校场,赞叹道:“刘帅箭技精湛,令人大开眼界。”

    刘裕放下裂石弓,笑道:“因何我忽然变成统帅呢?”

    王弘来到他身旁,道:“有分别嘛!终有一天刘兄会代替昔日玄帅的大统领之位,没有人可以阻止此一情况的发展。”

    接着报告道:“幸不辱命,我们在被俘的贼子引路下成功登陆坟州,岛上余十多名海盗,给我们手到擒来,还救出大批被囚禁于岛上的民女,只是仍未找到焦烈武的藏宝库。”

    刘裕拍拍他肩头道:“干得好!”

    接着与他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王弘欣然道:“刘兄不用客气,我对你是佩服得无话可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来,我会尽力去办好。”刘裕笑道:”我是真的要你帮忙,今次不是出剑而是出笔。”

    王弘笑道:“那我便真的是责无旁贷。”

    两人对视而笑,充盈着曾经历出生入死而来的交情。

    王弘感叹道:“从抵达盐城后,到我在海上被贼截击,差点一命呜呼,到今天的风光,令我有仿如隔世死过复生的感觉。我真的非常感激刘兄。”

    刘裕转入正题道:“请王兄代我写一个上报朝廷的奏章,报告今次破贼的经过,并请朝廷遣能者来处理这一带郡县贼灾后的工作。措辞方面由王兄拿捏,我要司马道子没法找借口硬要我留下来。”

    王弘道:“写这么一折奏章只是举手之劳,可是若要司马道子屈服在一道奏章之下,却是绝无可能的事。谁都知道皇上只是个傀儡,掌权的人是司马道子。”

    刘裕微笑道:“所以我要请王兄亲携奏章返建康去,并加送焦烈武的尸首,另附赠女贼两个,尽量把事情闹大,弄得朝野皆知。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令尊为我说几句公道话。现在正值朝廷多事之秋,司马道子最需要建康高门大族的支持,只要令尊的话合情合理,司马道子又已派出人马到盐城来对付我,当然会做个顺水人情,以表示他对我没有不良居心。”

    王弘色变道:“我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司马道子派人来杀你,你如何应付得了呢?”

    刘裕神态轻松的道:“我正是要引司马道子派人来给我实习刀箭之术。司马道子恐怕做梦都没想过我这快便收拾了焦烈武,令他对付我的一切阴谋手段落空。以他的行事作风,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当你把奏章送到他手上时,他会一方面设法拖延另一方面则派出刺客杀手来对付我,所以当他肯批准我离开时,他的人该已抵达盐城,整个计划便是如此。“王弘仍是忧心仲忡,道:“刘兄当然是本领高强,不怕与任何人单打独斗,可是司马道子绝不会和你讲规矩的。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更何况你在明敌在暗,犯得着这样拿命去赌吗?”

    刘裕从容道:“自我出道以来,有哪一天不是要拿命去赌的?我的小命正是我唯一的本钱,王兄放心吧!讲战术论战略,我会玩得比任何人都出色。我是不会让人干掉我的,终一天我们可以并肩再战,完成安公和玄帅的遗愿。”

    王弘定睛看了他好一会,道:“只要我把整个情况详告家父,家父会晓得如何帮助刘兄。我只需个把时辰便可以写好奏章让刘兄签署。但我该何时走呢?”

    刘裕道:“王兄立即走,何锐会派船送王兄返建康去。”

    ※※※※

    孙恩立在岸旁,看着巨浪打上崖石,激得水花四溅。

    他的心情没有人能够明白,也没法告诉身旁最亲近的人。对这充满斗争和仇恨的人间世,他己感到非常厌倦,而更恶劣的是他必须继续下去,全面参加这在生死之间永无休止的斗争游戏。

    杀谢道韫是逼不得己的手段。

    他清楚燕飞和谢家的密切关系,谢玄又有恩于燕飞,只有杀死谢道韫,方可逼燕飞来和他决一生死。

    经过一段时间的潜修后,受到仙门的启发,他的太阳真火己臻登峰造极的境界,只欠另一半太阴真水,他将可再次开启仙门,破空而去。

    他愿作任何牺牲,以掌握太阴真水的秘要,而他知道唯一的途径,就是从燕飞身上勘破此秘。

    只有在面对生死的情况下,燕飞才会展露太阴真水的秘密,所以他和燕飞的决斗是势在必行。如有其它选择,他绝不愿伤害谢道韫,虽然在他理性的认知里,眼前的人间世只是一个集体的梦魇,一切皆空。

    可是他始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一天仍留在这个宇宙之内,一天他仍要像其它所有人般生活,感觉和烦忧。

    所以他没有对谢道韫赶尽杀绝。如斯气质优雅的女子是他生平仅见的,令他在应付宋悲风的突袭时借势留手,没有补上一掌。

    重伤她该己足够了。只有燕飞有办法令她复原,因此宋悲风会想办法找到他。

    而燕飞一定会来找自己算账,为谢家报仇。

    自己是不是仍有怜香惜玉之心呢?唉!

    为何在掌握仙门的秘密后,自己反心软了。

    对尼惠晖之死他始终不能释怀。

    如果她没有受伤,能否捱过三佩合一的狂烈爆炸呢?孙恩仰天长啸,泄尽心中郁闷之气。

    这人世间除仙门外,再没有能令他动心之物。

    他全情期待与燕飞的第三次决战。

    他己准备好了,燕飞呢?

    ※※※※

    高彦来到大兴土木的第一楼工地处,庞义坐在大圆桌处休息。

    高彦笑道:“似点样子了,还要多久才完工?”

    庞义咕哝道:“过了年再问我这个问题!今次我的选料特别严格,否则我如何向千千交代?”

    高彦的笑容变得暖昧起来,道:“你又不是燕飞,有什么好向千千交代的?嘻!照我看!大个子你……”庞义截断他警告道:“勿要胡言乱语,在这里开工的人全听我的指挥,是否想我唤人用乱棍来驱逐你?”

    高彦哈哈笑道:“你好像不晓得我高彦今天在边荒集的地位,谁敢不巴结我。哈!算了!我不和你这无知之徒计较。闲话休提,今晚你要和我一道乘船到寿阳去。”

    庞义皱眉道:“五天后第一个观光团才从寿阳起碇开锚,这早去干啥?他奶奶的,你当我像你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天天开口是小白雁,闭口是小白雁。这里没有我是不成的。”

    高彦陪笑道:“算我怕了庞大厨你,他娘的,答应了的可不能反悔。”

    庞义气道:“老子一言九鼎,怎会食言?只是不想今晚去。过两天不成吗?”

    高彦好整以暇的道:“从这里到寿阳,即使灵动如双头船,顺流要两天,何况是我们笨重的观光船。到了寿阳不用做筹备的工作吗?至少要和团友打个招呼,让他们有宾至如归的亲切感觉,大家攀交情,更顺便摸摸他们的底子。我们千缺万缺,有一种东西绝不欠缺,就是敌人。明白吗?你当是接人开船那么简单吗?”

    庞义抢白道:“攀交情摸底子是你的责任,关老子鸟事?”

    高彦欣然道:“说得好!和客人亲近是本少爷的责任,但难道采购油盐酱醋、佳肴美点的用料,也要我出马吗?我哪来这么多时间?选错材料怨也给你怨死。”

    庞义颓然道:“早知便不答应你这小子,总没有好介绍的。”

    高彦道:“大家都是为边荒集出力,有什么好怨的?我们的赌仙陪你去寿阳的市集买东西,一方面可作你的保镖,更可保证不会买了被下了毒的材料回来。哈!如果吃得全船人集体拉肚子,我们的观光游就关门大吉了。”

    庞义待要说话,姚猛气冲冲的未了,隔远叫道:“高少!大小姐有事找你。”

    庞义一呆道:“姚小子你何时作了高彦的跑腿?”

    姚猛硬把高彦扯得站起来,没好气的道:“哪叫老子穷,不沾点高财主的光怎成?”

    高彦指着庞义道:“你快滚去浴池洗个干净,然后带几件较象样的衣服,清楚吗?”

    这才和姚猛去了。